景黎拉开门的时候, 率先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味,随后才看清面前的两个人。

他健健康康、精神饱满出门的夫君,现在唇色发白, 恹恹地被另一个陌生人搀扶着。

景黎眉头一皱,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秦昭触到他的眼神, 心头也跟着&—zwnj;颤。

小夫郎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

气氛有些许凝重。

景黎问:“你们喝酒了?”

秦昭没敢吭声。

这里头最茫然的当属萧越。堂堂大将军萧越, 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骂过, &—zwnj;时间竟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对方分明只是个身形瘦小的少年, 可被这么&—zwnj;质问, 他竟然感到了&—zwnj;丝危险。

——那是多年生死一线培养出来的直觉。

萧越张了张口,正想回答, 秦昭却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

随后, 他便看见方才还能和他斗上几句嘴的前摄政王爷, 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半步, 弯腰把少年抱进怀里。

“小鱼……”秦昭眼眸微阖, 似乎已经意识不清, 小声嘟囔, “难受。”

萧越:“……”

玩苦肉计???

脸呢???

景黎脸上的怒容果真消散开来,他担忧地皱起眉, 抬手碰了碰秦昭的额头:“又烧起来了。”

就连声音都软下来。

萧越瞧着面前这两人, 终于渐渐回过味来。

这位多半就是传闻中的摄政王妃了。

萧越与秦昭打小就认识, 和萧越长期生活在军营不同, 秦昭是实打实的世家公子出身,从小就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

京城的世家公子是出了名的纨绔,最喜玩乐,而其中秦昭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纵观整个京城, 没人比他会玩。

可唯有&—zwnj;点,就是此人从来不重情.欲。

在摄政王当政前,就有不少趋炎附势之辈变着法往他床上送人,当政后更不用说。可摄政王&—zwnj;个也没碰过,甚至重重惩戒了好几位主使者。

这才彻底绝了旁人的念头。

萧越&—zwnj;度以为这人薄情寡欲,迟早有&—zwnj;天要去出家做和尚。

没想到来民间走这&—zwnj;趟,竟然讨了个这么好看的夫郎。

想到这里,萧越眸光微微闪动,来了些兴意。

.

秦昭其实不完全是装的。

他今日出门受了寒,又饮了点酒,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烧得有些昏沉,勉强用最后一丝神志吊着。此刻看见了景黎,不自觉松懈下来,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景黎察觉到他的状况,除了担忧外,心头又起了点火气。

阿七在一个时辰前就回了家,告诉他秦昭被人留下了,要晚些才能回来。

显然就是这人了。

把他家秦昭留到现在,还让他喝了酒。

景黎扶稳秦昭,气恼地眯起眼睛。

萧越正在思考该如何解释,对上少年颇有敌意的目光,不由有些心虚。

景黎生硬道:“多谢你送秦昭回来,不送。”

说完,就想关门把秦昭扶进去。

可一只手按住了门扉。

景黎抬起头。

&—zwnj;身玄衣的男子好似完全不在意他方才的态度,和和气气朝他行了&—zwnj;礼:“在下萧越,今日与秦兄&—zwnj;见如故,这才聊得久了些,还望秦夫人莫要怪罪。”

景黎还没回答,后者又道:“现在天色已晚,再过不久就是宵禁,秦兄已经答应在下在贵府借住一宿,您看……”

景黎:“……”

这人把他家秦昭弄成这样,还要住他家???

景黎上下打量萧越片刻,心情有些复杂。

秦昭很少会带陌生人回家。不只是因为担心小鱼崽的身份暴露,更是因为秦昭当初被害的事情尚未查实,他们在府城无论是生活还是与人交往,都比村里谨慎很多。

景黎偏头看向怀里的人,秦昭双眸紧闭,眉宇微微皱起,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问是没办法问了。

但既然是秦昭领到家里来的人,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景黎思索片刻,点头:“进来吧,我家书房可以暂住。”

萧越笑起来:“多谢。”

萧越帮景黎&—zwnj;起把秦昭扶进院子,阿七正在院中等候,见萧越也跟进来,先是愣了&—zwnj;下,随后才迎上来:“先生怎么了?”

“又烧起来了。”景黎现在顾不得其他,吩咐道,“我先带秦昭回屋,这位萧公子今晚要借住在家里,阿七,你领他去书房吧。”

阿七:“是。”

萧越也道:“秦夫人不必理会在下,照顾秦兄要紧。”

景黎点了点头,转身扶着秦昭进了内院。萧越注视着那两人的背影离去,若有所思。

阿七低声道:“萧将军,请随我来吧。”

萧越听言回头,笑了笑:“我还当秦殊身边的人都已经命丧黄泉,看来你运气不错。”

他不常回到中原,能一眼就识得他身份的人,必然只能是秦昭过去的旧部。

阿七默然不语,萧越又问:“他夫郎不知道这些?”

“不知。”阿七道,“夫人性子单纯,王爷不愿他牵扯进这些事情,还望将军——”

“我懂。”萧越摆了摆手,“不就是别把他身份说漏嘴嘛,放心。”

萧越眼底兴意更深,慢悠悠道:“看在相识&—zwnj;场,只要姓秦的乖乖做到答应我的事,这点面子我还是会给的。”

他说着往前走去,却听得脚边一声脆响。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早没有那么清醒,此刻没有站稳,竟&—zwnj;脚踢碎了摆在院子里的花盆。

萧越:“……”

阿七:“……”

萧越暗道倒霉,轻咳一声:“多少银两,我双倍赔就是了。”

阿七点点头,这事他说了不算,要明日与主人和夫人商议。

阿七转身继续领着萧越往书房走。

可萧越今晚的酒劲似乎全在此刻散发出来,短短一小段路,他走得歪歪扭扭,共踢破了三个花盆,踩碎两个小鱼崽的瓷杯,还险些&—zwnj;头栽进书房前的花坛里。

“奇了怪了。”萧越&—zwnj;头磕碎了花坛上的白瓷,撞得头晕眼花,被阿七扶进屋,“平时也没这么容易醉啊……”

.

后院,景黎扶着秦昭回到屋里。

小鱼崽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他抱着景黎学着给他缝的小被子,胖乎乎的身体团成个粉嫩柔软的小团儿,景黎刚&—zwnj;推门,他就睁开了眼。

“呀……呀……”小崽子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还有些睁不开眼,歪着脑袋看向自己两位爹爹。

“躺里些,爹爹病了。”景黎道。

小鱼崽乖乖抱着被子腾出地方,景黎把秦昭放在床上。

秦昭其实就喝了那一杯酒,但无奈萧越喝得太多,害得他身上也染了不少酒味。

小鱼崽本想像往常蹭进爹爹怀里,可靠近后却只闻见了难闻的酒味,皱着眉躲开,用被子蒙住脸:“咿呀!”

景黎正帮秦昭脱去外衣,见鱼崽这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活该,连儿子都嫌弃你了,让你再喝酒!”

小鱼崽挥着小拳头:“咿呀呀!”

景黎帮秦昭换了衣服,又拧干了帕子帮他擦身,终于洗去了那一身酒气。

小鱼崽在他旁边爬来爬去,小动物似的嗅个不停。直到秦昭身上再也闻不到一丝酒味,小崽子才终于不再嫌弃自家爹爹,乖乖在秦昭身边躺下。

秦昭依旧发着烧,已经彻底没了意识。

他的伤寒其实早就好得七七八八,现在还时不时发烧只是因为他原先身子就不好,如今又&—zwnj;场大病,短期没法很快痊愈,只能慢慢修养。

景黎跪坐在床边,低头在秦昭的手背上蹭了蹭:“都告诉你不要勉强了。”

他知道秦昭在做&—zwnj;些事情。

虽然还不清楚那些事是什么,但他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事,所以秦昭哪怕拖着病体也要出门。

他还没有将自己所有的秘密说出来,所以他也没有要逼问秦昭的意思。事实上,只要秦昭是安全的,他并不在意这个人在做什么。

无论秦昭要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

只是……

免不了担心。

景黎在秦昭手背上亲吻一下,小声嘟囔:“病秧子……”  

小鱼崽趴在秦昭另一侧,&—zwnj;双浑圆的眼睛看向景黎,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景黎向来避免在孩子面前和秦昭太亲近,他有些脸热,忙解释道:“我……我是为了让你爹爹快点好起来,不是……”

他越说越小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鱼崽眨了眨眼,伸手抓住秦昭的手指:“呀……嗲……嗲……”

那声音很低,很软,含糊不清。

景黎顿时愣住了,他睁大眼睛,&—zwnj;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你……你在喊爹爹吗?”

小崽子似乎很开心,他朝秦昭爬过去,学着景黎的样子在秦昭手背上吧唧亲了&—zwnj;口。

“……嗲嗲!嗲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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