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则宁,你不是还宣称自己在军营里立过功吗?瞧瞧你这德性, 我看你这战功别是有什么猫腻, 抢了别人的功劳厚颜占为己有吧。”

“本公子要是你, 早就没脸出来见人了,丢人现眼, 一个御前侍卫弱不禁风得连马都骑不稳,连个娘们都不如!!”

“就你这副娘们样,还想进五军营,做梦去吧!”

簇拥着苏西扬的那几个公子哥登时发出一阵哄笑,都夸张地前俯后仰。

裴七脸色铁青地上前了两步, 怒道:“苏西扬,你别得寸进尺!”

“哟!怎么,裴七你是想给秦则宁撑腰不成?”苏西扬嬉皮笑脸地撇了撇嘴,目光越过裴七看向了后方的秦则宁, “秦则宁,你要输不起以后就别出来见人了,弄得跟个奶娃娃似的,还要别人来给你撑腰。”

裴七身旁的其他几个公子哥脸色也不太好看,早已是忍了再忍。

像他们这种勋贵公子的圈子本来就不大,在场的这些人也都是打小就认识的,别说是挑战了, 打架也打过,本来秦则宁输就输了,虽然输得冤枉, 但他们也没说什么,偏偏这苏西扬嘴贱得很,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没了,这如何能忍!?

“苏西扬,你当我们是纸糊的不成……”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凌厉的破空声响起,有一条黑色的鞭子当头向着苏西扬抽了下去。

苏西扬下意识地抬手就挡,长鞭轻松地划开了他的袖子,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鞭痕。

苏西扬惨叫了一声,五官微微扭曲,下意识地朝鞭子的主人望了过去。

背光下,秦氿坐在一匹红马上,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阳光在斗篷上洒下一片淡淡的光晕,衬得她如玉的小脸恣意飞扬。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西扬,淡声道:“有种把话再说一遍。”

“……”后方的秦则钰一言难尽地看着秦氿,心道:姐真狠!

不过……

他姐打自己很痛,但看着他姐打别人还是挺痛快的!

苏西扬的嘴真贱,活该挨他姐这鞭子。

秦则钰兴奋地鼓掌,很是狗腿地捧场道:“三姐,你真棒!”

不远处的秦则宁已经傻眼了。

自家妹妹怎么来了?

张辰!一定是张辰!

张辰这家伙还真是不会做事,居然告诉了妹妹,这下自己丢脸丢大了。

苏西扬捂着受伤的胳膊,脱口道:“贱……”

“贱”字才刚出口,秦氿就又是一鞭子朝他抽了下去,这一次,鞭子直接从他的肩膀落下。

“啪!”

秦氿手持鞭子轻轻挥了一下,那清脆的破空声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秦氿笑眯眯地说道:“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懂,再说一遍?”

“哇!秦则宁,这是谁啊?”

秦则宁的兄弟们或是用手肘推他,或者用膝盖撞他,挤眉弄眼地想问他秦氿是谁。

“我妹妹!”秦则宁飞快地回答了一句,冲着秦氿露出了讨好的笑。

相比下,挨了两鞭子的苏西扬简直就快气疯了,神情狰狞地看着秦氿,磨着后槽牙道:“小贱人,你找死!”

话语间,他大步朝秦氿逼近,想要给她些颜色看看。

秦则宁摔断了腿暂时不能动,可是他身旁的这几个朋友可不会眼看着秦则宁的妹子被人欺负,其中一个着青袍的“狐狸眼”上前了几步,飞快地挡在了秦氿的马前。

“妹妹,你放心,有我在!”

“狐狸眼”笑容可掬地说着,觉得秦则宁的这个妹妹看着真是顺眼极了,这脾气还真对自己的胃口,不像从前那个,动不动就是一副所有人都欺负了她的样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阿宁的妹妹就是我妹妹,没谁欺负得了你!”

说着,“狐狸眼”挑衅地对着苏西扬勾了勾手指,意思是你来啊!

裴七等人也是一拥而上,裴七没好气地说道:“宫六,你别一个人在那里出风头,我们不是人吗?”

其他几人也都对着秦氿笑道:“没错,妹妹,还有我们几个呢!”

“苏西扬,怎么,你还敢对我们妹子动手了?”

“要打架来啊,谁怕谁啊!”

裴七等人撸起了袖子,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大有一言不和就先打了再说的架势。

说打架,他们可不会怕了谁,打就打呗!

秦氿:“……”

秦则钰:“……”

秦则钰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还是秦则宁的弟弟呢,他们怎么不说秦则宁的弟弟是他们的弟弟!

苏西扬看着宫六、裴七等人,脸色青青白白地变化不已,他身后的一个褐衣公子拉了拉他的袖子,为难地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宫六、裴七这帮人个个都是出自王爵公侯府邸,比如这宫六就是辅国公府的,相比较起来,他们这些人虽然也都是勋贵人家的子弟,可是身份上多少都要低上一筹。

他们吵个架也就是耍耍嘴皮子,谁也不会回去告诉家长,但若真要是动起手来,万一把人给打伤,就麻烦了;可要想不打伤人,他们出手就不得不有几分顾忌、几分保留,那岂不是束手束脚?!

毕竟裴七这帮人都是一群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从小打架着长大的,这帮子纨绔打起人来可没有顾忌!

“西扬,算了吧?”另一个翠衣公子也低声劝了一句。

苏西扬一手捂着被鞭子抽到了右胳膊,心里憋着一口气,额角的青筋时隐时现。

好一会儿,他没好气地拂袖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

他一副不和女人计较的做派,勉强把一场风雨欲来的风暴给压了下去。

秦氿问道:“怎么回事?”

苏西扬嘲讽地撇了撇嘴,道:“输了呗,输不起把自己的妹妹叫来给自己撑腰,秦则宁,你可是独一份了!”

秦氿斜了他一眼,又甩了甩手里的鞭子,“我问你了吗?”

苏西扬:“……”拳头又开始痒了!

宫六直接噗嗤地笑了出来,觉得小氿妹妹实在是我辈中人,太爽利了!

对上妹妹黑白分明的眼眸,秦则宁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妹妹为他操心。

他言简意赅地如实说了,他说的与方才张辰说得相差无几,也就是在与苏西扬比试骑射的过程中,半途他坠了马,因为坠马时,右腿先落地,因此右小腿好像是骨折。

说话间,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与车轱辘声,渐行渐近。

张辰赶着马车终于赶到了,还带来了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大夫,行色匆匆。

裴七等人赶紧让开,让大夫检查了秦则宁的伤势。

秦氿蹙眉看着这一幕,秦则宁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论这骑射功夫,在京城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人。

她环视着周围问道:“我大哥的马呢?”

“在那儿。”宫六很殷勤地帮秦则宁指了一个方向。

三四丈外,一匹高大矫健的黑马就在一棵大树下,偶尔甩动两下长长的马尾,缰绳自然地垂下。

秦氿认得这匹马,也确信它是秦则宁一直骑的那匹黑马,名叫墨云。

墨云是秦则宁从小养大的,当年他在军中的时候,也是这匹马陪着他的。这么一匹连上战场都不怕的骏马,应该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惊了马。

秦氿眸色幽深,再问:“大哥,你是怎么摔下来的?”

秦则宁:“大概是马鞍没安好吧。”

秦氿顺着秦则宁的目光望向了墨云的马背,的确,马背上空荡荡的,没有马鞍。

秦氿继续问道:“那马鞍呢?”

也不用秦氿再吩咐,另一个靛袍公子哥笑呵呵地主动凑过来请缨道:“马鞍在那边,妹妹,你等着,我去捡!”

他屁颠屁颠地跑到距离墨云七八步的地方,把掉在草地上的马鞍捡了过来。

苏西扬冷哼了一声,还捂着受伤的右胳膊,冷声道:“没别的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不许走!”秦氿朝苏西扬的方向走了一步,“在这件事没弄清前谁也不许走!”

她这么一说,裴七等人立刻自发的行动起来,把苏西扬几人连人带马都包围了起来,不许他们离开。

苏西扬昂着下巴,冷声道:“让开!”

“耳朵聋了吗?”宫六笑眯眯地双臂抱胸看着苏西扬,理所当然地说道,“没听到咱们妹妹说不许走吗!”

秦则钰:“……”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姐好像挺适合进五城兵马司的……

秦氿接过那个马鞍仔细看了看,眸色微凝。马鞍的绑带上有明显的断口,这断口不是自然磨损的,而是被利刃割过留下的痕迹。

“大哥,难怪你会摔马,这马鞍被人动了手脚!”

秦氿缓缓道,紧紧攥着手里的马鞍,目光如剑地朝苏西扬射去。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可想而知!

秦则宁:“!”

他落马时只觉得马鞍松了,然后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之后因为腿摔得骨折了,不能动,也就没顾得上去看马鞍。

秦则钰也想明白了来龙去脉,脸色难看至极。

熊孩子气坏了,从秦氿手里夺过马鞍,气愤地往苏西扬脚下一丢,怒道:“苏西扬,你找我哥比试骑射,就这么巧,我哥的马鞍就被人动了手脚,还摔下了马!”

“苏西扬,别说你不知道!”

秦则钰火冒三丈地指着苏西扬的鼻子斥道。

宫六、裴七几人也是怒气冲冲,心口怒火蹭蹭蹭地往上涨,七嘴八舌地叫骂起来:

“好你个苏西扬,竟然敢耍诈!”

“我以前当你只会逛花街,原来还低估你了……”

“这还不清楚吗?!这个小娘养的方才不是说则宁没本事跟他争吗?我可是听说了,他也在争五军营的那个差事!前两天的答策他还输给了阿宁呢!”

这一瞬,秦氿看出了苏西扬眼中的心虚。

五军营的指挥佥事对于武将而言,可谓是一把通天梯。

最重要的是,大哥与她说,皇帝正打算命禁军出兵剿匪,若他能进五军营,争取到这个机会,立下大功凯旋,再求皇上赐下府邸,就能顺理成章的开府分家。

前日,大哥还说,他在答策中得了第一,接下来的沙盘和武试,也必不会让她丢脸的。这个差事,他十拿九稳。

大哥的腿折了,沙盘对阵倒还好说,但过几天的武试,肯定是不能参加的。这么说来,苏西扬就是为了进五军营,才会使出这等卑劣的手段?!

苏西扬当然是不认的,他冷声道:“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指认我!”

他故意在“无凭无据”这四个字上加重音量,那嚣张的德性就差直说,就算是老子做的,但你们又能耐我何!!

这时,中年大夫已经给秦则宁的右小腿上了夹板,对着裴七道:“裴七公子,秦大公子右小腿胫骨骨折,不过骨头没断,我先给他上了个夹板,固定好了腿骨。他这腿怕是需要养上一个月才能全好。”

苏西扬闻言,唇角几步可见地翘了翘。

与苏西扬一起的几个公子哥还在给他帮腔:“没错,秦则宁的马鞍被人动了手脚,那也不一定是苏西扬干的啊。”

“秦则宁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吧?”

“鬼知道是谁看他不顺眼,把他的马鞍给割了……”

两方人马彼此对峙着,空气中火花四射,剑拔弩张。

秦则钰听不下去,少年人尚带着稚嫩的面庞涨得通红。他扯着嗓门吼道:“就是你!!”

他撩袖子就要冲上去,非要给他哥讨一个公道不可,却感觉袖口一紧。

“别……”

他想说别拦我,不想,对上了秦氿不以为然的眼眸,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秦氿一手扯着秦则钰的袖口没松手,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学武就是让你随便跟人动手吗?!”

秦则钰:“……”

苏西扬还以为秦氿怂了,心里畅快了不少,感觉似乎连胳膊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秦三姑娘,这就……”

苏西扬正要调笑两句,却听秦氿笑眯眯地说道:“报官去。”

报官?!苏西扬登时就把后面要说的话全忘了,目瞪口呆。

苏西扬身旁的几个公子哥也是哑然失声,面面相觑。什么报官?!这个秦家三姑娘也未免太不按理出牌了吧!!

秦氿笑得眉眼弯弯,道:“苏公子,要横尽管去京兆府的公堂上横去!”

苏西扬:“!!!”

苏西扬本来以为秦氿最多也就是进宫去找卫皇后告状罢了,根本就不怕。

毕竟之前是秦则宁亲口答应跟自己比试的,结果他在比试中落了马摔折了腿,自己可没碰他一根毫毛!

输了阵就跑去大人那里告状,传出去,那就是个吃奶的孩子,以后,这诺大的京城里,也没多少人看得起他了。

所以,苏西扬原本很笃定,就算秦氿想告状,秦则宁也会拦着秦氿的。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秦氿居然要去京兆府公堂!秦家这个丫头是疯了吗?!

形势霎时间急转直下,苏西扬这边的人全都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说不出话来。

苏西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氿。

他的小厮看着局面不对,默默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悄悄地离开了。

秦氿似笑非笑地瞥了那小厮的背影一眼,也没拦着。

秦则钰也被他姐给震住了,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确认道:“三姐,真要去公堂吗?”

“去。”秦氿霸气地给了一个字。

说着,她再次看向了苏西扬,“苏公子不是说,无凭无据吗?那就报官吧,让京兆尹断个分明去,看看苏公子是不是以为了一个区区五军营的差事,就对我大哥暗下毒手!”

“我们也不能平白冤枉了苏公子是不是!”

“……”苏西扬的脸色又难看了三分。

秦则宁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先是惊,然后都露出了兴味的表情,三三两两地交换着眼神。

他们还从来没去过公堂呢,简直太有意思了!

那靛袍公子哥大臂一挥,用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说道:“去去去,我们报官去!”

这时,秦则宁的右腿也包扎好了,在张辰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秦氿看向了秦则宁,“大哥,你说呢?”

秦则宁一向听妹妹的,想也不想就颔首道:“好。”

既然决定了要报官,他们也就不理会苏西扬这伙人了,裴七帮着把秦则宁扶上了马车。

跟着,裴七他们也都纷纷上了马,一行人带上那个被动过手脚的马鞍,踏上了归程,只留下苏西扬几人在原地面面相看,其中一人讷讷问道:“苏兄,那我们……”

苏西扬的脸色难看极了,给了他一个白眼。

还能怎么样?!

“回京!”苏西扬甩袖道。

苏西扬一行人也都踏上了回京的归程。

官道上,马蹄飞扬,飞尘滚滚。

半个多时辰后,秦氿、秦则宁等人便来到了位于京城城南的京兆府。

他们的车马才刚停稳,得了禀的苏氏恰好也匆匆地赶到了。

“宁哥儿,氿姐儿!”

苏氏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满头大汗地试图叫住秦则宁和秦氿,赔着笑脸说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当然不能回家说。”秦则钰昂着脖子替他哥和他姐发声,仰首挺胸的样子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哼,他哥这伤可不能白受!

苏氏笑得又殷勤了三分,也不理秦则钰,对着秦则宁再劝道:“宁哥儿,要是扬哥儿方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替他赔声不是。待会儿,等他来了,我让他给你道歉!”

“扬哥儿是你表弟,表兄弟之间有些龃龉难免,何必闹到官府来?!”

秦氿根本就不想听苏氏废话,“不成,今天我还非报官了!”

说着,秦氿已经大步朝着京兆府门口的鸣冤鼓走去。

“……”苏氏简直快被秦氿逼疯了。

怎么会有这种死丫头?!

“氿姐儿!”苏氏还想要追上去,却被秦则钰挡住了去路。

苏氏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只能耐着性子对秦则钰道:“钰哥儿,你是好孩子,赶紧劝劝你三姐,这都是家务……”

“咚!咚!咚!”

鸣冤鼓被重重地敲响了,一下接着一下,其中一个守门的衙差连忙跑进去通禀京兆尹。

周围不少经过的的百姓也都听到了鼓声,全都闻声望来,一些人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

这时,苏西扬也策马赶到了,难以置信地望着正击鼓鸣冤的秦氿。

没想到她还真敢把这事闹到公堂去!

“咚!咚!咚!”

鸣冤鼓声连绵不绝,一下比一下响亮,宣示着击鼓者的决心。

既然有人敲响了鸣冤鼓,京兆尹自然是要开堂的。

在一阵“威武”声中,秦氿作为击鼓鸣冤者上了公堂,两边的衙差不住地以风火棍点着地面。

公案后的京兆尹虽然不认得秦氿,却也从秦氿的衣着打扮看得出她出身不错,因此也没让她跪下,只是拍了下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为何击鼓鸣冤?”

“胡大人,”秦氿笑眯眯地对着京兆尹福了福,“我是忠义侯府的三姑娘,是来为我大哥击鼓鸣冤的。”

秦氿口齿伶俐地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听得京兆尹有点懵,头开始疼了。

秦家和苏家一家是侯府,一家是伯府,两家又是姻亲,姻亲之间闹了些矛盾,又不是什么人命大案,说穿了,也不过是两个纨绔公子挑衅打架而已,两家私底下解决就行了,谁会闹上公堂来啊!!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种案子审起来最是麻烦,审到最后,没准就是他同时把两家人都给得罪了,根本就得不偿失!

京兆尹客客气气地说道:“秦三姑娘,令兄与苏公子想必是有些误会……”

京兆尹决心当个和事佬,和起稀泥来。

这时,苏氏也追上了公堂,不止是她,裴七、宫六他们也来了,也包括被人用轿椅抬进来的秦则宁,没一会儿,他们十几个人和两边的衙差把这偌大的公堂都挤得有些拥挤。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出自勋贵官宦人家,因此每个人都是直挺挺地站在公堂上,在京兆府,这可是极为罕见的场面。

公案后的京兆尹认出了裴七、宫六他们,眼角抽了抽,隐约感觉到了今天的场面恐怕比他预想得要更麻烦。

苏氏满头大汗地接口道:“胡大人说的是,这不过是两家的私事而已。”

“二婶母,这可不是私事。”秦氿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令侄苏西扬为了争五军营指挥佥事的差事,故意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害我大哥坠马,若是这样的事都能按小打小闹来‘私了’,那朝廷法度何在?!”

“胡大人,要是以后但凡有什么差事,是不是都能先把对手干掉了再说?!那么,朝廷的法度又何在?!”

秦氿说得掷地有声,一派慷慨激昂。

京兆尹简直被说懵了,这不过是两个公子哥一言不合打架罢了,这位秦三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就上升到了这种高度?!

她这字字句句透的意思是说,如果这样都不重罚苏西扬,以后文臣武将谋差事,岂不是都可以先把对手弄残弄废了?

“……”苏氏脸色铁青,简直恨死秦氿了。

中军营的差事盯着的人可不少,朝廷每三年都会给五军营选拔将才,这次要为中军营选两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和两个正五品的游击将军,尤其是指挥佥事的位置,是众人眼中肥缺,要是能领到这个差事,以后在军中就可以青云直上,一般三年内就可以升到正三品的参将。

苏氏也知道侄儿苏西扬要争指挥佥事这个差事,而且苏家也托了人,还有秦昕那边又主动提出请二皇子帮忙,本来双管齐下,这个差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结果,秦则宁竟然横插一脚,也打算争这个差事。

想着,苏氏看向秦则宁的眼神中掠过一道戾芒。

秦则宁自己明明有了御前四品侍卫的差事,服侍在皇帝身旁,已经够好的了,却偏偏还来抢侄儿的差事。

前天,第一轮的答策中,秦则宁得了第一名,侄儿是第七,输给他了。

后面还有两轮比试,他们都已经打点好了,侄儿必能在后两轮的比试中取得好成绩,可是现在有个秦则宁就徒增了变数。

明明只要秦则宁不抢,这差事就是侄儿的了。

现在秦则宁也不过是骑射输了,摔折了腿,又不是什么大伤,养养不就好了吗?!

偏生这秦氿居然还要闹上京兆府公堂,让秦家和苏家一起丢脸,还非说是侄儿干的,分明是秦则宁自己拿不到那差事,还要把侄儿也拖下水,真真损人不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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