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邻居听到这话,就是早上和安安他们有了矛盾的钱婶子, 她呸了一下了, 吐出了瓜子壳,嘴皮子一张, “大方也不会给你吃一点。”,这是实话,显然早上安安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举动,把这钱婶子给得罪惨了。

贺奶奶有些听不惯这种话, 认真, “人家的东西,愿意给谁就给谁, 用得着你们这些碎嘴的婆子, 在这里猜猜猜的, 有这会子的时间, 还不如回去给孩子做点饭吃。”

钱婶子和何大丽嗤了一声,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怕热闹不够看的张爱勤挑拨, “要我说, 这家人铁定不会送东西出来的,毕竟早上人家已经送过了。”

张爱勤是纺织厂内开个小理发店的, 因为地理位置好, 所以这片所有的消息,她都是最先知道的,甚至连安安他们一家子的来路都扒的清清楚楚, 接着道,“这都两天了,可还没见过女主人出现,不会是个单身带娃的男人吧!”,不过是碎嘴一说,哪成想还真猜对了。

凑热闹的人都面面相觑,没人接话。

不过何大丽的心思却活络起来,若真是个家里没女主人的好啊!说不准给隔房的亲戚参谋参谋,瞧着新搬来的一家家底子是个厚的,那亲戚嫁过来也是享福的命。

安安他们虽然知道下面会有人议论,但是却不知道都已经有人打起了自家老父亲的注意,她帮着顾卫强一块,把东西都给收拾了出来,还有不少他们回到以前屋子拿的那些腊肉,这都是之前安安去山里面打的猎物回来,顾卫强念着给自家崽子补补身体,就没拿去卖,全部都留在自己家里吃着。

两室一厅的房子本就不大,这肉又不能晾在外面,顾卫强动手能力强,不知道从哪里扒出来了一根铁丝,就那样一扭,从两头的墙壁上穿了一个孔,几分钟就弄好了晾肉的地方。

他站到凳子上,安安在下面递着,那一袋子的腊肉倒出来,可真真的不少啊!一根铁丝上挂的满满当当的,有几只野鸡,野兔,还有半只傻狍子的肉,三只鱼,这可是顶顶好的年货了。

实打实的都是肉,瞧着吃到年后都不成问题,若是节省的人家,那可是能整整吃一年的。

就这那新捉回来的一只傻狍子和野鸡野兔还在袋子里面放着,没放出来,安安抬眼看着铁丝上的肉,商量,“爸,咱们把这次捉回来的猎物都拿去卖了吧!”,这是实话,他们家一时半会还真不缺肉吃。

顾卫强拍了拍手,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冬冬眼疾手快的拿着抹布,把踩过的凳子给擦了一遍。

他摸了摸口袋,把剩下的钱全部都给拿了出来,数了数,只剩下一百二十多块了,安安生病,在县城买房子,又请客吃饭,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给掏的干干净净的,他感叹,“你们姐弟俩要是都同意,咱们就把这批猎物给卖了。”,家里确实要在攒点钱了,不然心里慌啊!

想到这里,顾卫强有些惭愧,这没钱了还要自家闺女打猎贴补。

安安和冬冬异口同声,“拿去卖了吧!”,说完,安安从棉袄子里面摸了摸,摸出来了人参,“爸,您把这根人参拿去卖了!”

“哪里来的?”,顾卫强惊讶。

安安笑的眯了眯眼睛,“不告诉您!”,顾卫强转念一想,也就只有他去华子家那会,自己闺女抽出了空档,估摸着就那会时间挖的人参。

他唬着一张脸,嘱咐,“冬冬,咱们家的猎物和人参不许在外面和任何人说。”

“嗯!不说。”,见小儿子毫不犹豫的答应,顾卫强才说安安,“往后你少去那边,毕竟不安全,钱有爸来挣。”,去一次,就代表着多一次的危险,万一暴露了,顾卫强不敢想象后果。

安安心里一暖,她抿了抿唇,“您放心,没事的!”,说着,她把从华子叔家拿来的一袋子地木耳给倒了出来,直接摊在堂屋的地上,这地木耳还没晒干,不能捂着,不然很容易坏掉。

她想了想,“爸!我想带着冬冬给这周围的几家邻居送点地木耳去。”,往后顾卫强出去跑车的时候,她上高中肯定会有自习,冬冬一个人她实在不放心。

若是有贺奶奶或者丁老师帮忙看着,会省心不少事呢!

而且这地木耳不是啥金贵的玩意,送人的话也不会显得太刻意巴结了,人家收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太贵重。

顾卫强愕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闺女的顾虑,他摆了摆手,“去吧!早点回来,我先给你们下碗肉汤面。”,这可是实打实的肉汤面,细白面擀成的干面条,在碗底窝着俩香喷喷的荷包蛋,在面条上面盖一层厚厚的红烧肉丁,撒点从华子家带回来的绿油油的葱叶子,那叫一个香喷喷啊!

想到这里,顾卫强心里就一阵火热,出门忙活一天,早都饿了,估计自家两个崽子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安安领着冬冬第一家去的就是贺奶奶家,给她留了一大捧的地木耳,这大过年儿的,家里面多少都有备着点肉的,炒地木耳的时候,在里面丢两块肉片,那木耳的味道简直絶了。

贺奶奶就是念着这木耳不是啥特别贵重的东西,她进屋去,拿了几根自己做的油条,递给了安安,安安不要,却被贺奶奶一句话说了回去,“安安拿着,往后你送给贺奶奶东西,奶奶都收下。”,邻居之间,都是有来有往的,这往后啊!关系才处的好,若是太见外,反而不会特别亲近。

安安老老实实的接过两根油条,拿在手上,又挨家挨户去了别的家里。

因为丁老师的家住的刚好和安安他们的屋子是相反的方向,相当于安安他们家是最左边,丁老师他们则在最右边。

她领着冬冬去的时候,丁老师正在吃晚饭,听到敲门声,一阵惊讶,他们家可从来没有客人的。

思索了一番,这才放下筷子去开门,眼见着是安安的时候,更惊讶了,不过丁老师向来是面无表情,不过安安还是注意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哑然。

安安笑眯眯的,“丁老师,我们今天回村子里面,带来不少老家的特产,我爸让我给您送来。”,说完,她就把地木耳给递了出去,不仅如此,给丁老师的这份,安安还特意在袋子底下装了巴掌大一块的傻狍子肉,毕竟自己能上县城高中,丁老师在里面出了力的,这就是人情了。

丁老师直摆手,拒绝,“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

安安可不听他的,她把东西往丁老师怀里一塞,起来就准备走的,哪知道丁老师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但是神态却慈祥,不过说话起来却是有些颠三倒四,她拄着拐杖走到门口,浑浊的眼睛望着安安,带着一股子的惊喜,“晓晓回来了?”

晓晓是丁老师的女儿,跟安安一般大的年纪时,响应国家号召,去下乡知青,那一走就是十多年,在也没回来过。

这位老太太是丁老师的母亲,当年丁老师的媳妇走了早,他又被下方到底下,晓晓就丢给了老太太来抚养,可以说在最艰苦的岁月里面是晓晓的存在,让老太太坚持了下来,可是却没想到,那一场意外带走了晓晓,老太太从此一蹶不振,神志恍惚,见到跟晓晓一般大的闺女时,就会错人人。

丁老太有些激动,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野蛮的推开了丁老师,她那一双如树枝一样干枯的大手,试探着摸着安安的脸,她有些不可置信,浑浊的眼眶里面满是泪水,颤声,“晓晓啊,你终于回来看阿奶了!”,阿奶做梦都在想你啊!

安安浑身都僵硬了,她一动也不敢动,由着丁老太扶着,她脑子里面转的极快,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却比脑子更快,她双手顺势搭在丁老太的胳膊上,扶着丁老太往屋里面走,她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但是老太太明显是认错人了,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亲人,她舍不得老太太失望。

安安笑眯眯的依偎在丁老太的怀里面,小手有一拍没一拍的抚摸着老太太的胸口,声音也软软的,“阿奶!我回来了。”,哪怕明知道是骗人的,但是能让老太太有一瞬间的开心,她也愿意。

听到阿奶两个字,丁老太的眼里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她抬手抹了抹,牵着安安的手往屋里走,破涕而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连续重复了两遍,她像是突然记起来了什么事情,把安安推到了沙发上面,满是皱纹的脸上笑眯眯的,看不出任何神色恍惚来,她认真,“晓晓,你等着,阿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蛋灌饼。”

说完,就去柜子里面拿了两个鸡蛋出来,转身去厨房和起面来。

安安有些无措,求救一样望着丁老师,丁老师现在已经呆了,这么多年来,老太太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来,没什么比这在高兴的了。

哪怕以前老太太也会认错人,但是也只会把人往屋里牵,却不会主动开口,更不会说要亲自去厨房做鸡蛋灌饼。

丁老师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他摆了摆手,“就当帮帮老师的忙,在这里吃一顿饭吧!”

安安犹豫了一瞬间,对身后的小尾巴招了招手,“冬冬,你去跟爸说一声,晚上我在丁老师这里吃饭。”

冬冬有些不情愿,安安眼睛一瞪,他立马蹬蹬瞪的跑了回去。

冬冬刚走,就听到厨房的丁老太在喊,“小宝,快过来帮我点火。”,老太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真真是看不出来是七老八十岁的人啊!只是这昵称却有点让安安想笑,不管在大年纪的人,在自己母亲眼里,可不都是小宝宝吗?

丁老师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到底是定力强,转眼就恢复了正常。

大家住的是筒子楼,家里没有土灶台,用的都是煤炉子,显然这会已经丁老师已经做过饭了,那煤炉子基本要熄火了,听到老太太的喊声,丁老师给安安倒了一杯水,从厨房门后面拿了一块蜂窝煤,添了上去,打算重新开炉的。

安安看着丁老太在厨房忙活的身影,她坐着也没事,索性起来,走到了厨房站在老太太的跟前儿,“阿奶,我来帮您!”,她是真心实意想要这位老太太开心的,人活了一辈子,哪怕到死都还记挂着心头的那个人,不管那个人是谁,都是个有福气的。

丁老太回头看了一眼安安,神情更是柔和的不像话,说话起来也带着几分笑意,把和面的盆子递给了安安,“安安啊!帮阿奶把面给揉一揉。”

安安看着面前半盆子的白面粉,这怕是丁老师家里所有的细白面了,怕是都在这个小盆子里面了,她笑的酸涩,脆生生的答应,“好啊!”

丁老太也没闲着,她年纪已经很大了,走路的时候双腿都在打着颤,她扶着柜子缓缓的蹲了下来,拉开了柜子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掏出来个小布包,包了一层又一层,她双手抖个不停,终于打开了小布包,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把小布包递给了安安,笑眯眯的,“晓晓!吃!阿奶偷偷给你留的。”,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还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丁老师,显然是老人私下想要留给孙女的。

那手绢是浅青色的,上面带着些许霉点,里面包着的几块桃酥也已经碎成了渣渣,安安不知道这桃酥老人家到底留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了要留给的那人。

安安压住鼻头的酸涩,她咧了咧嘴,从老太太手上接过桃酥,捻过一桃酥渣,尝了尝,满足的不得了,“阿奶!可真香啊!”

老太太见安安吃的欢喜,比她自己吃了还要开心,她笑眯眯的拍着安安的肩膀,“是吧!阿奶也觉得好吃的不行,特意给我们家晓晓留的,就知道你这个小馋猫爱吃。”,这桃酥已经有个把月了,那是丁老师发工资后,特意弄来的糕点票,去老福记排了好久的队,才抢到了几块。

老太太前段时间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全靠这点桃酥吊着一口气,他没想到,拢共才六块桃酥,这小布包里面最少有三块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把这桃酥藏到抽屉里面有多久了。

丁老师僵硬的脸上带着一抹不自然,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却没有阻拦老太太喂安安的动作,他知道,看着晓晓吃,比老太太自己吃了还开心。

那发霉有些皮软的桃酥,到了嘴巴里面就粘在了上颚处,并不好吃,反而带着一股子的霉味,安安却舍不得吐出来,反而还细细的咀嚼品尝,因为只是面前的老人,特意留给晓晓的。

安安吃的开心极了,她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来了一颗奶糖来,剥了一颗塞到了老太太的嘴里面,笑眯眯的,“阿奶,这是晓晓带给您的糖,甜不甜?”

丁老太早已经没了牙齿,那糖塞到嘴里面,有些漏风,她条件反射的闭嘴,免得那糖掉了下来,听到安安的问话,老太太笑眯眯的拍了拍安安的手,“甜!可甜了!”,因为牙齿掉了不少,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有些漏风,但是神情却意外的满足。

把安安看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她又在口袋摸了三颗奶糖出来,放到老太太的手心里面,嘱咐,“阿奶!想晓晓的时候,就吃一颗糖!甜滋滋的糖,在外面上学的晓晓也能感受到。”

老太太满脸惊喜,紧紧的把糖给攥到了手心里面,跟个小孩子一样,满是好奇,“阿奶吃糖的时候,晓晓真能感受到?”

安安认真的点了点头,那股可信劲儿让一旁看着的丁老师都差点相信了。

丁老太把三颗奶糖揣到兜里面,笑眯眯的,“那我往后天天吃糖,晓晓就能天天想到阿奶了。”,说完,她转头看向丁老师,吩咐,“小宝,你去给我买糖,买好多好多的糖。”

这是老太太神志不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丁老师的手有些发抖,却还是稳住了,扶着老太太,“行!咱们买一大罐子糖。”,这年头的糖都是用白色透明所料大罐子装着的,那一罐子可真真是不少了,敞开肚子吃也能吃几个月呢!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老太太高兴极了,跟小孩儿一样,在旁边摊起来鸡蛋灌饼,打鸡蛋的时候,还不忘念叨,“小宝,你别抠!给晓晓打两个蛋,她喜欢吃,最好把饼的两边儿炕的焦焦的!一口下去,晓晓能吃三个呢!”,说话的时候,老太太还不住的伸手比划着,脸上的疼爱作了不假的。

看的安安心里一难受,她不知道晓晓是谁,但是从丁老师的神情能够看得出来,晓晓已经不在了,彻底回不来了,而老太太却一直沉浸在晓晓还在的时候。

她笑着说,“阿奶,我在外面吃过了,只吃一个鸡蛋灌饼就够了。”

老太太有些不相信,气哼哼的坚决,“外面做的没阿奶做的好吃!必须要吃三个。”

安安拧不过,眼见着盆子里面的那点细白面和陶瓷坛子里面放的鸡蛋,被全部都给用的精光,显然这些食物,都是丁老师花了大价钱,在黑市那里买回来的,若是她不进来,这点食物够老太太吃几天呢!

她一来,过会都要进自己肚子里面了。

她脸上有些过意不去,趁着老太太忙活锅里面的时候,悄悄的扯了扯丁老师的衣角,丁老师回头看向安安,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压低了声音,“没事,尽管吃,老太太难得这么有兴致。”,他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老太太做的饭了。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安安实在是推迟不过,

只能在旁边干等着,好一会,她脑子里面灵光一闪,认真,“阿奶,我去上个厕所,您先做着我马上就回来 。”

丁老太头都没回,“晓晓啊!你这毛病多少年都没改过来,一到吃饭的时候就要上厕所。”,安安抓了抓脑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丁老太又接着自言自语,“去吧!快去快回啊!”

得到了准信,安安对着丁老师点了点头,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家里面,因为她让冬冬带话了,让老父亲不要等她吃饭。

这不她进屋的时候,父子两人正在吃呢!

顾卫强看到安安的时候,怔了一下,“安安啊!吃了没有,锅里面给你留的还有呢!”,对于丁老师留安安下来吃饭,他虽然奇怪,但是却没有多问,别的不说,以丁老倔的品行还是可以信任的。

安安气喘吁吁的,“爸,我想从咱们家盛一碗面给阿奶端过去。”,担心顾卫强不知道阿奶是谁,安安解释,“阿奶是丁老师的妈妈,身体有些不好,她把我认成了故人,又给我做了鸡蛋灌饼,我想端碗肉汤面过去,她也能吃。”

鸡蛋灌饼虽然阿奶也能吃,但是却不好消化,毕竟是没有发酵过的面,吃着不容易消化,尤其是老人家,但是这肉汤面就不会了,煮的软软的肉汤面,很适合老人家的胃口。

顾卫强起身,“行!这多大的事情,瞧你这副严肃的样子,要把你爸给吓死啊!”,他的动作很快去了厨房,从案板上挑了一个大粗瓷碗来,又从锅里面捞了不少的面,其中在锅底下窝着俩荷包蛋,这是给安安留着的,他索性一块盛了起来,当场夹了一个给安安,催促,“你先吃点垫垫,我来把红烧肉丁热一下,盖上面,保管香喷喷的。”

安安点了点头,直接接过筷子,也不管啥形象了,三两口吃了一个荷包蛋,心里美滋滋的,还是自家老父亲好,啥时候都记得她。

等她吃完了,那红烧肉也被热好了,顾卫强盛了一勺子铺在面条的最上方,不说味道,就瞧着这卖相很不错了。

安安吸了口气,端着碗就跑,“谢谢爸!”

顾卫强看着自家闺蜜端着碗去别人家那股劲儿,有些忧伤,哎!闺女心肠太好了,也不是啥好事。

冬冬扒在碗边,咬着面条,“爸!姐又走了啊!”

顾卫强从锅里面盛了一勺子面汤兑到自家儿子的碗里面,语气酸酸,“可不是!”,都不陪他这个老父亲吃饭,却去陪丁老倔,你说,这都是啥事啊!

安安跑的很快,路上好几个邻居看到她要说话的时候,都被安安匆匆点了点头,一阵风一样没了。

她到丁家的时候,阿奶已经在厨房忙活的差不多了,三个鸡蛋灌饼都摊好了。

只剩下起锅了,丁老师则在一旁打着下手,听到动静,他回头,就看到安安手上端着的肉汤面条,满脸愕然,“你回去端面条去了??”

安安点了点头,“那鸡蛋灌饼,阿奶吃了消化不好,这面条好消化。”,这倒是实话,鸡蛋灌饼是死面做的,面条则是活面发酵出来的,不仅养胃,还好消化,尤其是里面有些肉汤,也算是给老人家改善伙食了。

其实丁老师家的伙食一直不差,只是过年前夕,老太太又发了一场病,在医院住了许久,家里就两个人,丁老师每天照顾生病的老太太,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准备年货。

安安早上看到丁老师出去买的白菜,那也是家里实在没得吃的了,他这才冒险出去的,只是老太太才住完院,花了不少钱,手里的那点钱要算计着来,不然撑不到发工资的时候。

这也是他为何没买肉的原因。

就念着家里还有细白面和鸡蛋,到时候做个蛋花疙瘩汤就成,老太太也喜欢,还能坚持好几天,哪成想,老太太把安安认做了晓晓。

还把家里面剩下那点唯一的细粮全部给拿了出来,摊饼子了。

不过丁老师虽然心疼却不会阻拦,老太太这么多年来难得这么高兴。

想到家里这个状况,丁老师没舍得拒绝,“你是个好孩子。”,他可以不吃这点肉汤面,但是老太太却是需要吃的,尤其是家里可有一段时间没有油水了。

阿奶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没见到丁老师和晓晓的身影,她拿着铁铲子直接从厨房里面出来了,神情焦急,“小宝,晓晓呢?”

刚问完话,就看到安安端着碗站在门口,她裹着的小脚一颤一颤的,走到安安跟前作势拉过安安的手,就要往屋里面走。

安安笑眯眯的把肉汤面递了过去,“阿奶,咱们吃鸡蛋灌饼,配着肉汤面好不好?”

阿奶愕然,这才把目光移到安安手里面的那个粗瓷大碗上,那大碗里面盛了满满的一大碗面条,上面铺着一个荷包蛋,在周围确实盖了一层的红烧肉,那味道实在太香了,阿奶跟个小孩子一样下意识的吸了吸口水,高兴,“好好好,今天可有好的吃了。”

安安对着丁老师点了点头,直接把碗搁在了桌子上面。

扶着阿奶坐了下来,丁老师则去厨房把鸡蛋灌饼给端了出来,饭桌上还有之前没吃完的半盘子炒酸菜和炒大白菜,那酸菜明显是放到锅里面热了热,没有任何的油水。

倒是那白菜反而瞧着像是油水足一点,可见丁老师家里这几天已经揭不开锅了,安安若有所思。

丁老师也不恼,他面无表情的把酸菜往自己面前放了放,招呼,“你和老太太一块吃点面就成,我喜欢吃酸菜。”

安安也不拆穿,她拿着小瓷碗从大碗里面分了一碗面条出来,递给了阿奶,笑眯眯的,“阿奶,您尝尝我爸的手艺。”,说完,她就后悔了。

阿奶一脸慈祥,满是欣慰,“小宝,终于会做饭了啊!”,被点名的丁老师愕然,随即才看向安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解释,就让老太太这样将错就错。

安安口中的爸爸自然是指顾卫强,但是阿奶却认为是丁老师。

安安点了点头,这一顿饭,是丁老太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次,向来紧绷着一张脸的丁老师,脸上难得有了浅浅的笑意。

吃完后,丁老师去厨房收拾,安安则把阿奶扶到了床上,见阿奶睡熟了以后,这才慢慢的抽出手,和在厨房忙活的丁老师打了招呼。

丁老师神情柔和了不少,把手上正洗着的碗放了下来,郑重,“谢谢安安啊!”,安安连忙摆手,她压不住心中的好奇,“晓晓是谁?”,阿奶刚睡着的时候,还不住的牵着安安的手,嘴里面不停的念叨,“晓晓别走。”,她实在是对晓晓太好奇了,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让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哪怕是睡觉都不停的念叨。

丁老师身子僵了下,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十岁,他干瘦蜡黄的脸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微的颤抖,“晓晓是我女儿,在十五岁那年,和老太太闹矛盾,背着我们报了下乡的知青,从那以后音信全无。”,或许早已经不在世了,但是他和老太太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老太太一直以为是她害了晓晓,这就像她心中的一根刺,哪怕精神恍惚后,也依然记得。”,到了后面,丁老师的神色已经很平静了,就仿佛在说其他人一样。

安安不知道丁老师在提起晓晓两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也没问是什么矛盾,导致晓晓毅然决然的报了下乡知青的名额,她默默道歉,“抱歉,我不该问的。”

丁老师摆了摆手,带着一股说出来的豁达,“没啥好道歉的,这都是陈年往事了,既然老太太把你认做是晓晓,我有个不情之请,你有空的时候,多来陪陪老太太好不好?”

安安无法拒绝这个请求,她点了点头。

离开后,安安的心里依然沉甸甸的,等她回到家里,看到自家老父亲和弟弟都窝在堂屋里面,烤着煤炉子,也不去上床睡觉,显然是在等她的。

安安所有的不愉都烟消云散了,她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爸!冬冬!”

父子两人同一个动作,同时抬头,“闺女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姐!你回来了啊!”,安安重重的点了点头,顾卫强把放在煤炉子上烤的红薯给递给了安安,“尝尝,这红薯过霜了,吃起来可甜了。”

老实说,安安在丁老师家没吃饱,毕竟是个陌生的环境有些陌生,吃起来也没有敞开肚皮,这不这个烤红薯来正是时候,别小瞧了外面烤的黑呼呼的红薯皮,揭开后,里面的一股子香甜弥漫开来,轻轻的咬上一口,外焦里嫩,甜的心眼里面去了,安安满足的眯了眯眼睛,“爸!你可真好啊!”

顾卫强憨笑一声,“这就好了?”,他把温在锅里面的牛奶给端了出来,嘱咐,“别吃噎着了,喝点缓缓。”

安安喝了一大气儿的牛奶,她也没问自家老父亲是从哪里弄到的牛奶,她掰了一小块红薯喂到了冬冬嘴里,问,“甜不甜!”,冬冬只尝了一小口,安安在喂的时候,他死活不要,“姐!我和爸都吃了呢!这是给你留的。”

安安也不在强求了,自己吃了个肚子溜圆的,厨房的热水也烧的滚烫,趁着烫脚的功夫,把丁老师家的情况说了下。顾卫强蹙着眉头,沉吟,“去吧!老太太一个人怪可怜的,但是要保护好自己。”,这就是当长辈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记得嘱咐子女注意安全,虽然老太太心肠是好的,但是却精神恍惚,就怕安安被欺负了。

安安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晓得!”

大年初四这天,一家三口齐齐的去了郎老爷子他们落脚地方,算是拜年了,当然不是空手去的,家里之前腌了不少腊肉提了一些,当时一部分的猎物出售给了国营饭店,留了两只野鸡,这不去郎老爷子家的时候,就提了一只,当然还有地木耳这些,大大小小提了两包呢!这算是顶好的年礼了。

安安他们到的时候,郎老爷子他们几个年级稍大一些的,打着叶子牌,唯一的闲人陆衍坐在窗户边,不知道在往哪里看。

就冯青岩一个人被塞到了厨房,给大家伙做午饭,至于其他人,可真真是大爷。

听到院子的敲门声,冯青岩拿着个大铁勺火急火燎的从厨房赶出来,看到是安安他们来的时候,简直就差眼泪汪汪了,惊喜,“顾哥,安安你们来了。”,安安笑眯眯的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青岩哥,新年快乐。”

冯青岩的娃娃脸,满是惊喜,拉着安安他们就往里面进,“安安,新年快乐。”

听到动静,在里面打着叶子牌的几个大爷,也都纷纷的从屋内出来,尤其是郎老爷子和李老,那真是中气十足啊,“顾小子,你们来了。”

顾卫强哈哈大笑,“看来这几天大家伙恢复的很好啊!”,可不是,前几天还蔫哒哒的郎老爷子精神头瞧着都恢复了不少,至于李老更不用说了,还有老冯走路也利索了,冯显全拍了拍顾卫强肩膀,“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

顾卫强挑眉,连安安也停下了和冯青岩说笑,静静的看着冯显全,气氛猛的安静下来,冯显全笑着,“我们准备离开太松县的。”,他们已经是比较晚走的一批了,既然过完了年,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着手准备了。

顾卫强怔了一下,感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招呼着身后的咚咚,“冬冬,过来,给老爷子和冯叔磕头。”,安安是大姑娘了,上门拜年倒是不用,但冬冬还小就当是送别了,还不知道今日这一别,何时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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