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铭实则也不知宁容此次带他出门的目的,直到进茶馆后留意到了那个坐在大堂中的人影,盯着那张被茶水呛红了的小脸看了一会儿,便也领会了过来。

他的眉梢微微挑起几分,也未发言,转身就走。

宁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笑容温和:“来都来了。”

魏楚铭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若换成朝中其他官员,在这样的眼神下,怕早已经腿软地跪在了地上,然而宁容却是面色未改,依旧笑吟吟地说道:“生辰八字我已找人看过了,你与这位郑三姑娘可谓是天作之。这种上天注定的姻缘,既然喜欢人家,还是需要趁热打铁才行。”

魏楚铭被他气笑了:“我何时说过喜欢她?”

“没说过吗?”宁容回想了一下,不甚在意地摇了摇扇子,“无妨,反正你也从未说过不喜欢。”

魏楚铭嘴角露出一抹讥诮:“千里迢迢从边关赶回来,就是为了给我做媒?”

宁容依旧轻飘飘地摇着扇子:“难道眼睁睁看着皇上随便指派一门婚事给你?”

魏楚铭沉默了一瞬,正欲说什么,见宁容已经老神在在地走了过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郑茹兰在心里默念了数遍“千万不要过来”,奈何老天爷似乎并不开眼,遥遥见那两人在门口嘀咕了一会儿后,便真的朝她所坐的方向走了过来。

出于紧张,她的身子不由僵直了几分,头更是低低地埋了起来,避免了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宁容带着魏楚铭在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凑到他身边轻声笑道:“你的郑三姑娘还挺羞涩。”

魏楚铭:“……”

他的郑三姑娘?

默了默,到底还是用最后的耐心说出两个字来:“闭嘴。”

此时茶楼中央的说书先生已经讲到了最高.潮,内容是当初魏楚铭扶圣上登基的最后战役。

大楚国的孝宗先帝膝下有三位皇子,当今圣上排行第三,能够顺利登上王位,谁也不知道这背后到底经历过怎样的血雨腥风。而魏楚铭与圣上那层亦师亦友的身份,更是让民间传言纷纷,现在在茶馆中说的,正是流传最广的那一段。

大楚民风自由,加上当朝首辅着实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渐渐地倒成了茶楼饭馆当中最受欢迎的书目。

如果这两位没来,郑茹兰倒是可以跟着众人一起听个乐子,但此时此刻眼见说书人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投以了一个勇气可嘉的赞许视线。

还请珍惜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刻。

说书人显然不知自己此时过分凶险的处境,依旧说得眉飞色舞:“之前也已说了,首辅大人那是什么样的角色?面如修罗,怕是恶鬼见了都要避让三分,那日破城甚至不需消耗一兵一卒,在城门口只是站了片刻,守城太尉被他容貌所骇,竟直接晕了过去。防卫队群龙无首,短短三天,就直接让精兵入城,牢牢控制。”

郑茹兰:“……”

难以想象到底要丑到何种地步,才能守城人给直接吓晕过去。

若这样继续说下去,她实在很怀疑这位说书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扇大门。

也不知道首辅大人知道自己如此威名,此时此刻又是作何感想?

郑茹兰想着,不由悄悄朝身后瞥去。

恰在此时,听到了一声轻笑。

宁容常年不在盛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的剧码,这时候拍着挚友的肩,语调悠悠:“首辅大人的这般英姿,还真是领教到了。”

他说话并未压低声音,似乎也不避讳叫旁人听到。

郑茹兰离得近,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可惜看不到魏楚铭此时脸上的表情,想必会很是精彩。

但“郑三姑娘”却不是个认识当朝首辅的身份,她到底还是按捺下了探看的冲动。

魏楚铭喝完了一杯茶水,才不徐不缓地说道:“好听吗?好听的话就往后多听一些。”

宁容正待应好,只听那说书人继续道:“再说那位飞骑将军,当日携大军在侧面支援,长驱直入,几乎如入无人之境。这位将军也不是寻常之人,那魁梧的身材如是铁壁铜墙,期间只是一队轻骑,单枪匹马地硬是从固若金汤的敌军中撞出一条血路来。那凶悍程度,恐怕唯一有昔日的野将军王夫才能与他相提并论。”

王夫,前朝出了名的彪悍大将,天赋异禀,据说光那身材,就足抵三名普通兵卒不止。

宁容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住。

原来在世人的眼中,他竟然是,如此的凶悍吗?

魏楚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心情看起来稍好了几分:“好听吗?”

一旁偷听的郑茹兰忍了忍,才没叫喝入口中的茶水第二次喷出来。

看样子,首辅大人可没少听这些坊间书目啊,要不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宁容被哽到,脸上倒也没什么太过不悦的神态,朝郑茹兰的方向看了一眼,靠近了魏楚铭些许,放低了声音:“这些书目一段比一段不着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郑三姑娘将有些事情信以为真了怎办?”

魏楚铭:“有些事情?”

宁容:“比如,你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奇丑样貌。”

魏楚铭沉默了一瞬,最后决定还是莫去理他。

这样两人同时出现,刚一进门就已经吸引了不少视线,此时即使只是坐在那里,总会有不少人悄悄地朝他们那边看去。

郑初柔坐在郑茹兰的对面,此时正好面对着魏楚铭与宁容所在的位置,也忍不住地多看了两眼。

旁边的云鬓更是不知不觉间已经羞红了脸,拉着素竹小声说着什么。

倒是郑茹兰始终目不斜视地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早些离去。

好不容易见休息地差不多了,拖起郑初柔来,便想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谁料她们刚一起身,后头的两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郑茹兰心头微凛,生怕这两人会直接上来搭话,下意识地就着急地迈开了脚步。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越着急避开,就越会出篓子。

郑初柔显然不懂自家三妹着急离开的迫切心思,本来正不徐不缓地修整着衣着,这边没动,后面着急,结果就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郑茹兰吃痛下的同时听到郑初柔也叫了一声,又慌慌忙忙地往后退了两步。

随后,便听到素竹和云鬓在旁侧呼出声来。

郑茹兰懊悔地闭了闭眼。

此时,她大概可以知道两个丫头在叫什么了。

她可以感受到刚一后退,自己的后背就重重地撞进了一个宽广的怀里。

一瞬间,过分熟悉的气息就这样从鼻间轻轻抚过,甚至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什么人扶住了她。

如果此时有个地洞,郑茹兰觉得自己绝对可以原地钻进去。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宁容刚刚还在为如何搭话而有些伤神,看着这一幕,眉梢先是惊讶地微微挑起了几分,随后眼底的笑意便渐渐浓郁了起来。

果然是天定的姻缘,就是这般的让人省心!

郑初柔被撞了个踉跄倒也没什么大碍,反倒看见郑茹兰倒在人家公子的怀里给着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慌忙将人扶了起来,举止谦恭地致歉道:“唐突公子了。”

魏楚铭怀中空下,才收回手来,视线从郑茹兰低着的头上掠过,语调淡淡:“无妨。”

今日他的穿着略显朴素,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却是无法掩盖,郑初柔没少见过盛京城里的望族子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天人之姿,不消问就知绝对是个人物。

她向来很懂分寸,视线也是一眼即收。

郑茹兰这时候自然是不能继续装傻了,也跟着自家二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脸上挂着浓浓的歉意,轻声细气地一连串说了几句道歉的话,看起来一副略显不安的样子。

魏楚铭:“无事。”

他说话间的神色并无什么改变,只是垂眸看着郑茹兰低眉顺首的模样,难得地有一瞬晃神。

刚才撞入怀里的那个身躯娇小柔软,这般单薄,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一般。

还有着一丝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郑茹兰等了许久,跟前的人却始终没有说话,在这样的沉默下正有些拿捏不准,余光忽然瞥见魏楚铭朝他伸出手来。

出于本能地往后迅速退了一步,几乎毫不犹豫地避开了。

魏楚铭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感受到对方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警惕,眸底渐渐浮起一抹探究,语调里听不出喜怒:“你认识我?”

郑茹兰刚才退出第一步时就已经后悔了,见果然引起了魏楚铭的怀疑,心里暗暗郁闷。

她轻轻地吸了口气,等抬起头时,已经换上了一脸困惑的神色:“我应该,认识公子吗?”

她的这幅样子看起来很是天真无邪,清澈的眼眸里如有一汪清泉,怎么看都甚是人畜无害。

正是魏楚铭在诗会上见过的模样。

一个装模作样的小骗子,竟连他也看不透有几分真假。

魏楚铭微微垂眸,敛去了眼底闪过的眸色,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瓷瓶就这么放在了桌面上,语调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手臂处的淤青,可以用这个。”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郑茹兰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始终全身紧绷,两人走了许久之后,直到素竹上来探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撞到了桌角,青了一块。

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痛觉也就隐约地泛了上来。

郑茹兰下意识地朝早就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口看去,缓缓地眨了眨眼。

这处伤隔着宽大的袖子,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

回府的一路,魏楚铭可以感受到宁容那始终落在他背上的视线,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直到迈步进了书房,他才微微拧了拧眉心:“有什么话,直说。”

宁容闻言笑了笑,讳莫如深地摇了摇折扇:“无话,无话,我还能有什么要说的?”

确实无话想说,就是有些欣慰。

何曾想过,连魏楚铭这样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也知道怜香惜玉了。

这位郑三姑娘,着实是一个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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