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傲气

灵歌……坚强些……不要放弃……你要活着,你要好好活着……

让我去吧……我没有勇气看着身边的人如此痛苦,我给不了任何人幸福,我只能一个人逃掉……

你什么都不用给,只要你活着,就是给爱你之人最大的幸福了。

活着又能怎样?相互折磨,生不如死。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活着,这心结还有解开的一天,你死了,这结便成了死结,拴住的不止是你一个人,还有所有爱你的人。

……说得对……我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这么软弱……我,我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待,我回馈不了他们给予我的幸福,但至少,至少我得给他们去寻找另一个幸福的理由,我得亲手给我自己一个了断。

……

……汹涌的热流由背心处向全身散开,一双大手揉捏过我的身体和四肢,让已经僵冷的我的躯壳逐渐软化。有人在给我度气,温暖的气息顶入喉咙,令几近半死亡状态的五脏六腑缓缓地恢复了生机。

我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纸暖暖地晒在身上。推被坐起,身上有着大病初愈般地轻飘感,见自己只着了中衣,周身是淡淡地草药味。

房内没有人,一只药锅在炭盆上冒着水气。我翻身下床,趿了绣鞋,披上搭在椅背上的岳清音的一件外袍,轻轻地推开门来到外间屋。桌旁坐着的是正在翻查医书的岳清音,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起身过来扶我。

“哥,我没事。”我冲他一笑,蓦地发觉自己已能发出声音来。

“灵歌,”岳清音立刻望住我,“能听到为兄说话么?”

“能……能了,”我虚弱地笑,这意味着我必须去听去说去面对了,在桌旁坐下,望着岳清音满是血丝的双眼,哑声道:“又让哥哥辛苦操心了,我已没事,哥哥赶快休息去罢!”

岳清音在我旁边椅上坐下,伸手过来替我把脉,沉着声道:“你身体仍然虚弱得很,吃些东西便还回床上趟着去,莫要多思乱想。可听到了?”

“哥哥,我还有些事须即刻解决,待解决了再好生养病,成么?”我望住他。

“你大病初愈,情绪不宜激动,有事为兄代你去办。”岳清音断然否决。

“哥哥,这事必须得灵歌自己解决才行,”我苦涩地笑笑,“一刻也不能拖。”

岳清音望了我半晌,沉声道:“告诉我你的决定。”

“……我放弃。”我一字一字地说着,心中虽如刀割,却早已痛到感觉不出痛来,“谁也不跟,一刀两断。”

岳清音望了我良久,慢慢地道:“你确信自己已做好准备面对这决定所带来的后果了么?”

“没什么要准备的,哥哥,”我幽凉地笑,“现在已是比死更甚,还能有什么后果较之更难接受的?”

岳清音盯着我皱眉不语,显然他并不赞同我这个决定。我垂下眸子回避开他的目光,起身进房洗漱更衣。当我再次来至外间时,见季燕然已经从衙门回来了,负手在窗前立着。岳清音已然离去,房内只剩了我们两人。

望着他因高大而略显孤独、因挺拔而微带傲气的背影,心痛再一次铺天盖地地迎面袭来,令我几乎站立不住,只好靠在门框上喘息。

“大人,”咬牙熬过心中那阵疾痛之后,我艰涩开口,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淡淡的,远远的,静如深海。他用黑眸望住我,早有预料般地等着我挥起匕首将他一刃封喉。

“我……”我狠狠地皱起眉,逼自己残忍、冷酷、不容反悔地道:“我已做了决定天龙朝律法规定成亲满一年后方能休妻,因此,不改变你我一年的约定,一年后,请大人休书一封,以无法产下子嗣为借口将我休回娘家人言可畏,您是知府,又倍受皇上器重,若在这些方面落人口舌,于您很是不利。一年后您再休妻,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如此既不会令大人为难,也不致使季岳两家背后招人闲话。望大人……同意。”

“灵歌,”季燕然浅浅地笑起,“我明白。你的心思,你的决定,我都明白。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丫头,当初你与他的分离并非出自你二人本身的原因,而是为外力所迫。你的心境随着周遭事情的发展而产生了变化,可他却没有,他由死到生的这段时间里,因是独自一人,避人避世,心境自然始终如一,他对你的情意丝毫未变。所以,你不能让无辜的他去为你的改变承担后果,你不能让他去面对你心里所谓的背叛的结局对我亦然。你想用自己的孑然一身换得我与他心中好受,你想斩断与我二人间的千丝万缕以便让我和他死心绝念另觅良人对么?”

我默然垂眸,他的每一句话都说中了我的心,这么淡淡地悠悠地说着,仿佛谈论天气一般轻松。从他的眼睛望进去,除了平静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掩藏得密不透风,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远远地站开,站到尘世的彼端,不让任何人看到他伤得有多深。

“灵歌啊灵歌……”季燕然仰天笑着,“你这傻丫头为何总想独自一人来承担一切呢?男人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信赖、不值依靠么?”

“不,是我无力承当。”我蹙起眉,咬牙道:“你们给我的,我回报不了,所以我看不起自己了,我不想厚颜无耻地去做什么选择,我没资格。”

“你太好强了灵歌!”季燕然苦涩又宠溺地望着我,“你不想让自己爱得比别人少,可你衡量得出怎样的情感付出才算多、怎样的才算少么?在我看来,只要你展颜一笑便是给我最重的情意了,而你在大盗坠崖时亦曾追随他慨然赴死你已做到了极致,为何还要如此强求自己呢?你现在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矛盾,而之所以矛盾恰恰证明你是个有血有肉之人,若面对曾经情深义重的恋人再度出现而不为所动,依然若无其事同我洞房花烛,那不是铁石心肠是什么?事情演变至此,并非人为,而是天意。既是天意,每个人就都应该承担自己的那一份痛楚,你没有必要将别人应承担的揽于自己身上,你要做的,仅是让自己幸福就足够了,灵歌!”

“我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任何一个人的痛苦之上,”我像在说服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地硬声道,“虽然眼下你我三人都很痛苦,但总有一天它会过去,这痛苦里没有背信弃义,没有移情别恋,没有旧爱复燃,我不必受良心的谴责,你们也不必同一个满心歉疚的女人过一辈子这样每个人都能痛快!”

“当真能痛快得了么,灵歌?”他叹声问我。

“不痛快,就痛死。”我颤抖着道。

季燕然笑着偏开头去,不让我再看他的眼睛。

两人默然而立,这样残忍的安静令我的呼吸愈来愈困难,我靠在门上喘息,心脏急剧地膨胀又收缩,我听见季燕然唤了声“灵歌!”正要过来扶我,忽然屋门被人从外面撞开,田幽宇出现在我已近模糊的视线里,手臂一扬点住了季燕然的穴道,使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田幽宇两步迈过来,一掌抵上我的后心,热流缓缓由他的手掌传递到我的体内,方才那股几欲死去的不适渐渐褪去,未待我摇晃着避开,便被他伸臂揽进了怀内。

“傻丫头,怎就把自己折磨成了这副鬼样子!”他低下头来瞪住我。

“田公子,事已至此,你还不肯放过我么?”我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执着过了头,就是执迷了。”

“几时换你教训我了,臭丫头!”田幽宇扶着我坐到桌边椅上,轻轻捏起我的下巴令我仰脸看着他,“你道你成亲前一晚是如何能回去自己房内的?”

“……是……你?”我望进他那双锐利眸子里罕见的一丝温柔中去。

“你这傻丫头当时昏过去,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全是血,我若再同那个家伙纠缠不清,便连畜牲都不如了!”田幽宇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垂下薄薄的单眼皮,倔强地不肯流露他一向瞧不起的儿女情长,“我说要带你去找岳老大治疗,那人便未再阻拦,等我从岳老大房间里出来时他已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竟内伤得那般严重,然而若非如此也不能令田幽宇打消将我带走的念头,只怕这一回他应当明白了我是不可能易情于他的,但愿他能就此放手。

我望着他,见他眼中神情复杂,忽而似是将心一横,咬着牙道:“丫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除非有人能强得过我,否则我不会将你拱手让出。”

我点点头,等他的下文。他从牙缝里挤出字道:“我输了。”随即又恨恨地捏住我的脸蛋,用那对既恼火又有些无奈的眸子剜住我:“却不是输在男人的手上是你这个丫头!你这个死心眼儿的蠢丫头!到死也不肯觉悟!看你这副鬼样子!真气得我想狠狠抽你!”

我笑起来,笑得极其难看,哑声道:“谢谢你……”

“哼……”他嗤笑了一声,面色忽然阴沉下来,沉声道:“你无须谢我,若不是心颜的死,我也不会知道女人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有多痛苦!我认输不是因为我想放弃你只是不想看到你嫁给我后一辈子不开心我低估了女人犯傻的能力,心颜傻,你比她更傻!”

“你,知道了心颜的事?”我低声问他。

田幽宇目光瞬时变得森冷,周身杀气勃发,咬牙狠绝地道:“这两日我去找过贺兰慕雪,可惜他被朝廷派出去公干,等那混蛋回到京城的时候,明年此时便是他的祭日!”

由此看来,田幽宇也仅知道田心颜生前曾受过贺兰慕雪的虐待,而对于她出家一事丝毫不知……就这样吧,知道她还活着也未见得是件好事,在此时的我想来,能抛下一切尘缘就已是最大的福气了。

“田公子,可否替季大人解开穴道?”我站起身。

田幽宇偏脸望了眼被他点在原地的季燕然,重又回过脸来望住我沉声道:“丫头,我放手并不意味着从此后便与你形同陌路你若敢乱来,我会重新考虑将你纳为己有,管你有没有嫁人!你最好给我乖乖儿的!老老实实和姓季的过日子,那个什么大盗自身都难保,你若跟了他除了吃苦受罪就是提心吊胆!别再冒傻气听到没有?”

我垂眸笑笑,点了点头。

他便转身过去走到季燕然的面前,冷冷瞪住他的脸,道:“姓季的,你都听到了我把丫头让出只是因为不想令她不开心,你若敢不好好对她,妄动半个指头,小心我回来敲碎你全身的骨头!那时别怪我二话不说带了丫头走人!”说着伸手在季燕然的身上点了两点,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门去。

季燕然望着田幽宇的背影自嘲一笑,道:“殊不知所有这些人中,唯有田公子才是活得最痛快的人……”

……事情似乎就这样决定了。

第二天一早,我穿了新衣,画了新妆,以使自己看上去尽量精神一些,跟着同样换上新衣的季燕然一起回了岳府。

不明真相的岳明皎一直以为我是因成亲累着了大病一场,因此才未在第三日回门儿。远远赶来祝贺的岳家亲戚们早已各自回去,府门上的喜字仍然鲜艳如新。

在正堂正正式式地敬过岳明皎和岳清音酒后,季燕然改口唤岳明皎为“爹”,岳明皎喜不自胜,拉住他一阵说,提及我时只道这丫头年幼不懂事,请他多担待、多谦让,季燕然一一笑着应是。又说到季燕然的父亲,因现任江南知府,距京都路途遥远,所以未能亲赴儿子喜宴,于是岳明皎便和季燕然商量着今年回乡过年时一起先去季家拜访。

一整天就在这强颜欢笑中苍白度过,晚饭时勉强吃了几口后便借口不适提前出得厅来,一个人在漆黑的甬路上如游魂般飘荡。

不知不觉间路过后花园,见园门上的锁早已不见,便推门进去,满目萧然。轻轻走至那架秋千旁坐下,望着月光下自己那既可悲又可笑的影子发呆。一阵冷风卷着枯草由身后刮过,映在地上的身影便变成了两个。

我回过头去迎上一张胡子拉茬的脸,颊上鬼脸印记在前额发丝的拂动下若隐若现。他眼中带着笑,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你……真的还活着……”我哑涩开口,终于能再一次同他说话,这感觉仍不真实。

“或者,我还是死了比较好?”他自嘲地笑着,摸了摸自己满是胡碴的下巴。

“你在恨我吧?”我垂下眸子,声音虚无地道,“我嫁给了将你逼死的人。”

“我送你回去那天他都告诉我了,”他笑,“他说是你爹为了保他不陷朝廷党争而将你许给了他,并非你自愿,还要我不要因此而误会你、记恨你。”

我双手死死地握住秋千两侧的绳子,剜肉剔骨的疼痛感再一次袭上全身。

“他还说,让我不要为难你,律法规定每一桩婚姻必须维持够一年,我不能现在就带你走,否则会连累你的家人。他让我忍一年,这一年内他保证不会碰你,一年后我可随时来找你。”大盗继续笑着说道,“我还以为那个家伙肯放弃了,你猜他后来又说什么?”

我没有吱声,只是努力地抑制着自己不要颤抖。

“他说:一年后,你我便在同一起点,互不相欠,互未占优,届时便来个公平竞争罢我,绝不放弃。哼,他可真是个傲气的家伙!”大盗嗤笑一声,蹲下身,仰起脸来看向我。

绝不放弃……是的……在他的心里,在他的意志里,他从未想过要放弃我,骄傲如他,除非认为大盗给予我的幸福胜过他给予我的幸福才肯放心地放手,否则他必是不肯轻易认输,要与大盗一决胜负的。

大盗笑着看我,道:“小月儿呢?依你这小傻妞儿的性子,只怕又要想着不使别人为难,自己一个人背着所有的负担逃掉罢?”

我依旧无言,他既也料中,想必心中也做出了决断。

“那好,”他拍了下手,站起身,“给你一年的时间,把你小脑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扔掉!一年后我来接你,你一定还是我的小月儿!”

他笑得轻狂,笑得傲气,他愿同季燕然搏个高下,他同样不肯轻言放弃。

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无用,每个人的路是自己选择要走的,是平坦是荆棘,只能自己面对。

事情至此,似乎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解决。

我抬起眼来看向他,哑声道:“我想知道你的近况……那一箭……”

“那一箭明明射中了我的心脏,为何我却没死是不?”大盗重新笑着蹲下,捡起一棵枯草叶衔在嘴里,“刚好我学过一点转经移穴的功夫,能使身体穴道和五脏六腑稍稍地偏移原位,所以那一箭只擦着我的心脏旁边过去。不过那个姓田的小子箭法确实凌厉,虽然被我堪堪躲过致命一击,却被他箭上的劲道震裂了脏腑和全身筋脉,以至于养伤养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敢冒险来找你……人家心口现在还在痛哎!”他边说边笑着捶捶自己的胸膛。

“你是怎么在河边找到我的?”我不敢去看他的伤处,偏开眼望向旁边地上他的影子。

“嗯……那叫什么来着?心有灵犀?”他双手托腮歪着头笑,“我那天决定从山里出来找你,到了虞渊河西岸时突然来了兴致,想抄近路从河面上踏了冰直接过去东岸,顺便试试自己的轻功恢复了几成,再顺便……去看看某个小笨妞曾经落水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找到那天晚上她遗落的那只绣花鞋呢!不成想远远地被我看见那小笨妞本人独自哆哆嗦嗦地在河边儿上走,真是意外之喜!”

“田幽宇说他曾到你坠崖的地方找过你很久,你是怎么躲过的?”我想起了田幽宇曾提到的那山洞里被大盗吃剩下的蛇骨鼠皮,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傻妞儿!”大盗蹲得累了,盘膝坐到地上,笑着道:“我从小便是在野外混大的,日夜与野兽为伍,我若要藏起身来,只怕天下没人能找得到我。姓田的小子就算是个武将,也不过是吃过几年练功的苦罢了,身处富贵乡里,再机敏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堪透自然的奥妙。我才刚坠下崖时因重伤而无暇销毁痕迹,当伤好些能动弹时想要回去做个自己已死的假象,却发现我曾藏身过的山洞已有人去过了,现在想来应是那姓田的无疑了。也正因此我才不敢过早露面负着伤找你,唯恐形迹曝露给你带来麻烦,直到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逃跑起来无甚问题了才敢下山。”

“你不遮住那印记,若被人发现,岂不仍要有麻烦?”我望住他脸上的那块殷红。

“放心,见过我这张脸的除了月儿你之外就只有那位季大人和你的哥哥了。”大盗凝眸望住我,脸上依旧带着伪装出的笑容,“今夜见你一面我就要走了,一年后再来接你。”

“走?去哪里?”我问。

“回山里把伤养好,然后找个挣钱的活儿干,盖房子,买地,置家具,养猪养鸡,然后迎娶小月儿。”他宣布性地笑。

“对了……”我站起身望住他,“你听说过奈何堡么?”

他摇头:“怎么?”

“奈何堡就是专为朝廷制作秘制印泥的一个世家,二十年前不知获了何罪,被朝廷满门抄斩,我从他们的遗址里发现了奈何堡主的朋友玄机公子送的一幅画,卷轴中藏有这个东西”我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刺绣来,大盗从地上跳起身,接到手里细看,我接着道:“这块刺绣据说是源自江南地区独有的一种绣技,除此之外,那幅画上画的是彼岸花,所用颜料就是秘制印泥!”

“月儿的意思是……我的身世很可能与奈何堡或者那位玄机公子有关系?”大盗的眸子里染上一抹深沉。

我点头:“只是奈何堡二十年前所犯案子属朝廷密案,知情者极少,季大人也无权调阅卷宗……”

“我去盗来!”大盗扬起唇角。

“不许你去!”我惨白着面孔瞪住他,“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呢……既已决定同他两断,又能拿什么跟他讲条件?

“月儿放心,”大盗心疼地望着我,想要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又颓然放下去,只笑道:“宫里档案楼内的卷宗档案浩如烟海,多一卷少一卷都不易察觉的,我盗出来看完后再还回去,保证不让人发现,可好?”

知道他已抱定了心思,多说无用,我盯住他低声道:“你打算几时去?”

“说去就去,就在今晚。”他作出轻松的笑容以令我放心。

“我……算了。”我收回自己想要说出口的话,背过身去。

我想说……我一定要看到他平安回来,可如今这样的话却已不能再说了。听得他在身后轻轻笑了一声,肘间忽然一暖被他握住,在耳畔低声道:“不必担心……明晚我再来,向你报平安,可好?”

未待答言,肘间又是一松,再回身时这空旷花园内便只剩了我一人。夜风兜身袭来,心头忽而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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