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红线,岂是那么容易解开的。”看守藏经阁的老和尚缘与大师耷拉着眼皮淡淡道,手里不紧不慢的用几乎肉眼看不见的一股股红丝编着红线,动作快的像风一般,那双手灵巧的令人惊叹。

“可是缘与大师,这红线解不开的话,那大师你卖了那么多红线出去,那些人岂不是都要系着红线不能解开了?”江澄牵着一声不响的萌蠢大师蹲在他面前,摇晃着自己和大师手腕上连着的红绳。

缘与大师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如果不配合心法,只是普通的结缘之线,没什么用,自然能解开。”

言下之意,你自己要配合心法用,现在威力太大就是这样。

江澄不死心道:“那就算解不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分开,您看现在这样我们都没法离对方太远。等确定青灯大师没事,我还要回去宗门,这么系着可怎么办?”

“有办法。”缘与大师道。

江澄眼睛一亮,刚想说话,就听缘与大师伸出手张开五根手指,缓缓接了一句:“五百灵石。”

江澄:“……身上没带那么多灵石,先打个欠条好吗?”

她不是很懂作为一个上云寺的佛修,为什么这个管着藏经阁的缘与大师不仅放荡不羁爱当月老,还这么喜欢赚钱。

“啊,那是因为缘与大师在入上云寺之前,是系缘宗的弟子。”等在藏经阁外的殊妄解答了江澄的疑惑。

江澄觉得这个系缘宗名字略耳熟,稍稍一想就回想起来了,某个专门盘点奇葩宗门的小册子里提到过。这个宗门简直就是凡世里的月老庙,专门给人算姻缘之类的,香火鼎盛,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没落了,早几百年就已经没有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原系缘宗弟子。

果然,出家当和尚的人从前都有一段不得不说的过去。越是神秘奇特的,越是有故事。

“江澄姐,红线的事已经解决了吗?”

江澄从不可自拔的脑补中回过神来,抬起自己和大师牵着的那只手给殊妄看,“虽然我自己能感觉到还系着,但是看不到了,而且现在也可以分开比较远的距离了,缘与大师还真是厉害。”就是坑了点。

殊妄点头道:“虽然外界都说上云寺如今辈分最高的是师傅,但其实寺内还有许多像是缘与大师这样的老前辈,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不愿出世,除非有关上云寺或是世界存亡,否则都守着一处不会出面,还有许多没有坐化的师祖们都在千佛塔内清修。”

江澄点头,“我就说嘛,我们容尘山派那么多人,上云寺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些,厉害的果然都是深藏不露的。”

住持和其他一群大和尚们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怎么治疗青灯大师,暂时没空管他们,江澄就带着大师和殊妄旧地重游,顺便来藏经阁寻求解开红线的办法。

江澄和殊妄闲聊着,大师就乖乖当个背景板。说起来萌蠢大师只要不遇见魔气魔修什么的,真的是三种性格里面最好打发的一个了,牵着手的话就乖得像个娃娃,心思好懂还不吵闹,不像作死大师那么让人经常火冒三丈,也不像青灯大师那么难猜,除了粘人点真是什么都好,想吃他豆腐也很配合。

刚想着呢,江澄就感觉手中一紧,然后她整个人唰的被萌蠢大师拖着往前走去。

“嗯?”殊妄只感觉身边忽然一阵风拂过,旁边江澄姐和师傅的气息就逐渐远去了。

江澄:“诶?”

她还一脸懵逼的没有反应过来,大师已经拉着她拐进了一条小路,江澄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座冒着黑气的高塔,不用说,这里就是鼎鼎大名的上云寺镇魔塔了,青灯大师降服的那些妖魔鬼怪全都在这里面镇压着。

萌蠢大师简直就是个魔气探测器,一感受到这种气息就瞬间从乖顺的小绵羊化身心狠手辣碎尸狂,眼神都犀利了不止一个度。

大师动作太快,江澄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走了进去,江澄也被迫跟了进去。一进入这个镇魔塔,江澄就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比魔域更加魔域的地方。像魔域那种富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哪有面前这个镇魔塔来得魔幻,这里才是更加符合她想象中的那种魔窟啊。黑影幢幢怪笑连连,铺天盖地的怨气和魔气混杂在一起,让人十分不舒服。

“哦~和尚这次还带了个小东西来,真是许久没有尝过修士的肉身滋味了~闻上去鲜美极了~嘿嘿嘿嘿~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老和尚的表情可不太对,怎么,今日不想念经超度吗哈哈哈!”

“老狐狸又弄什么幺蛾子。”

“放我出去你这该死的老秃驴!本座要将你的神魂炼做厉鬼!永世不得解脱!”

一大片嘈杂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个不停,震的脑袋疼,江澄嘶了一声,皱眉运转灵力默念清明咒试图抵抗这种侵袭。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又突然轰的一声爆发的更加强烈,江澄被震的有一瞬间晕眩。

所有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此刻都在讶然的看着大师的手,他那只拿惯了经书佛香的宽厚手中,捏着一只偷袭的魔魂。有金色的微芒从他掌中溢出,那只被他面无表情捏着的魔魂痛苦挣扎着,很快化作了一股青烟。

塔内有不少这种魔魂纷纷尖叫着离他远了一些,再没有敢上前挑衅的。但仍有一些魔头表情反而越发兴奋,看着大师冰冷的表情蠢蠢欲动。

“老狐狸终于不做那道貌岸然的假慈悲模样,开始大开杀戒了,哈哈哈,来呀,与本座再战一次!”

“这秃驴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冤家你可别招惹他了~怪可怕的呢嘻嘻~”

大师眼神冰冷,满是杀机的看着周围这些黑影,嘴唇微微阖动,手中连划,霎时金芒大作,不少飘忽的残魂黑气被这金光一照都如同遇见阳光的冰雪一般融化了,就连那些语气里满是挑衅的凝实黑影都纷纷避开,终于露出了些凝重神情。

“这和尚疯了!”

“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江澄强忍着头晕,拉住还准备继续的大师,硬是把他拖了出去,等一脚踏出镇魔塔的门,那响起在脑海中的嘈杂声音突然停住,就像被按了静音,再也听不见了。

扶着门,江澄按了按太阳穴,抬头看了一眼萌蠢大师……他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萌蠢,那双冷冽的眼睛还在看着门内那些游荡的黑影,杀气强烈的江澄都忍不住背后冷汗直冒,抓着他的那只手都感觉有些刺痛。

“哎呀头疼!我快要疼死了!”江澄忽然抱着脑袋大喊。

萌蠢大师收回视线看向她,一秒切换回萌蠢,略有些无措的眨了眨,然后蹲下来抱着她的脑袋蹭了蹭,像是在安慰她,手指也摩挲着她的额头,动作是和他那张冷脸完全不符的轻柔。

“哎哟我快疼死了,走走走回去回去,我得休息!不行了好疼!”江澄见他又看了一眼那扇镇魔塔的大门,又拉高了一些音量大喊,重新拉回了大师的注意力。于是大师终于不再纠结那里面浓烈的魔气,改而专心致志的给她摸脑袋。

安静伫立在一旁的殊妄笑了笑道:“江澄姐,有一事我忘记说了,殊印师兄嘱咐我说,师傅该去浸泡无垢泉了,劳烦江澄姐带师傅去吧。”

还在装模作样哼哼唧唧的江澄噎了一下,她想起来了,大师好像是有什么毛病,隔一段时间就要泡一泡无垢泉,就是她当初泡的那个。

话说,泡那个不能穿衣服,让她带大师去真的没问题?

殊妄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却奇异的接收到了江澄的想法,微微笑道:“师傅不肯放开江澄姐。况且,心无杂念自然什么都看不见,穿与不穿其实并无区别。”

江澄:“……”大师心无杂念我有啊!我还没有修炼到这种程度,小殊妄你太盲目相信姐姐了啊!

殊妄:“我相信江澄姐。”

江澄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个场景,昏暗的室内,覆盖在身上的沉重还有接触到的温暖体温,划过手臂落在地上的白色僧衣,还有大师半垂的眼睑,抬起的手臂上戴着的菩提子手串……啊,突然好心虚啊。江澄伸手摸了摸鼻子。

最后,江澄还是在殊妄信任的目光中,带着还在不停摸她脑袋的大师去了无垢泉。

“脱衣服,额,这次要全脱,对,裤子也脱,脱好了吗?脱好了就下去,坐在里面就好了。”江澄十分正人君子的,在眼睛上蒙了个布条,眼不见为净的坐在无垢泉边指点大师。

心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不论他现在神智是不是清醒,都很难把持住呀。江澄贡献了一只手给大师牵着,自己坐在边上等着。

开始她还正襟危坐,后来等着等着就忍不住觉得犯困,接着就十分自然的躺在边上那块石头上睡着了。大概是之前在这里每次泡这个都睡着,睡出了习惯,一到这里就想睡觉。

睡熟之后江澄翻了个身,手就从大师手里抽了出来,她咂咂嘴继续睡的香甜,大师就不干了,站起身去想捞她的手,但是她背对着泉边,怎么都捞不着。大师将手伸过去,手上的水珠一不小心滴在了江澄的鼻尖上,惹得她皱眉哼了两声,大师顿时就缩回了手去。

过了一会儿,大师伸手拉住了江澄垂在泉边的衣摆,冷冰冰的表情里有点小委屈。

就在江澄熟睡的时候,一只白色的纸符鸟还有一只黑羽红瞳的传信鸟落在了上云寺的山门前,被守山门的和尚发现了。

“咦,这是容尘山派的符鸟,是给江修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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