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杨念晴的画

因为出了凶杀案的缘故，小石头街一带更加冷清，大门上已贴了封条，那些下人丫鬟们想必都被遣走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冷清无比。

杨念晴急着证实心中的猜测，待两人落地，她便道：“去书房。”

李游并不询问，径直带她到书房。

房间和上次所见大不同，满地狼籍，仿佛遭遇失窃一般，书案已被掀翻，东西都横七竖八倒着，墙上那些字画也都被扯到了地上，犹有践踏的痕迹，看来这林星果然没有亲人，死后无人料理家业，下人们趁机拿走了不少东西。

房间已没有了甜香味，死亡的味道令人窒息。

杨念晴进门就直奔屏风后的书架，只见架上的书画大半都被丢到了地上，她不由暗道糟糕，急忙蹲下身，仔细翻那些画卷。

李游立刻问：“要找哪幅？”

“我记得有一幅侧面的画像，摸着脸笑的，”杨念晴头也不抬，一阵乱翻，“那是很重要的证据，但愿没被人带走。”

地上字画书籍散乱，在许多人眼里，知识远远比不上钱财重要。

见她毫无头绪地乱找，李游长眉微皱，环视四周两遍，踱到角落，俯身拾起一幅半开的画卷：“是不是这个？”

杨念晴急忙跑过去，展开那画仔细看了眼，立刻松了口气：“是这幅。”

“画的都是同一个人，老何也拿了好几幅回衙门，正面侧颜都有，”李游道，“这幅画有什么不一样么？”

见他要看，杨念晴迅速合拢画卷：“当然不一样。”

李游笑道：“愿闻高见。”

杨念晴道：“我知道画里的人是谁了。”

李游问：“谁？”

“我们都见过，”杨念晴说着忽然又皱起眉，疑惑,“不对呀，这个人不可能是凶手，也不会万毒血掌，不会杀唐堡主，更不会杀林星……”

李游道：“这是谁？”

“不告诉你，谁叫你总欺负我，”杨念晴卷起画，道，“回去等人到齐了再说，走吧，我能保证画上这人不是凶手，相比而言，还是叶夫人嫌疑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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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推测被推翻，两人回到唐家堡已经是半夜，王五却还等在门房里没有睡。

“何神捕跟曹姑娘都去衙门了，让李公子回来后也快过去呢。”

这可巧，两人刚从城里回来，何璧他们却进城去了，还留下这样的话，必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李游不敢耽搁，又连夜进城去了。

杨念晴自去休息，她原打算等何璧众人回来就公布自己的重大发现，谁知直到次日上午，何璧他们还没回来，杨念晴去找南宫雪，被告知南宫雪在书房。

邱白露依旧在花圃弄花，书房里依稀传来唐可思的声音，看样子她还不死心，又来缠南宫雪了。

杨念晴暗暗叹气，还是决定不进去打扰两人了，她正要离开，不远处的邱白露开口了：“过来。”

杨念晴看看四周：“是……叫我吗？”

邱白露看她一眼。

神仙肯理会自己这个凡人，杨念晴倍觉荣幸：“邱大哥，你叫我做什么？”

邱白露慢悠悠地道：“不是我。”

杨念晴不解。

邱白露掐去枯枝：“你的南宫大哥在找你。”

听说南宫雪找自己，杨念晴连忙道谢，朝书房走。

房间里，唐可思正提笔站在案前，侧脸问南宫雪：“南宫哥哥，你看我画得怎么样？”

南宫雪站在书架旁翻书，脸上带着无奈的微笑，见到杨念晴，他立即放下手中的书：“小晴。”

被人打扰，唐可思有点失望，还是高兴地招呼：“杨姐姐你来啦。”

杨念晴也不好意思，问南宫雪：“那个，邱大哥说你找我？”

南宫雪闻言一愣，看门外。

见他这样，杨念晴便知被邱白露耍了，尴尬得无以复加。这位神医八成是不想当南宫雪的挡箭牌，就拉自己来解围，还真够朋友。

好在南宫雪也迅速反应过来：“嗯，我有事找你。”

“南宫哥哥，你又要走了吗？”唐可思伤心地看着他。

杨念晴无奈地朝南宫雪眨眼，南宫雪却不再心软，道声“失陪”，然后面不改色地拉起杨念晴的手：“出去说。”

两人刚走到门口，外面却传来温柔的声音：“思思？”

唐可思登时顾不得伤心，急忙冲两人道：“千万别说我来过。”

那边唐可思刚藏好，这边叶夫人就走进门来，南宫雪与杨念晴两人忙让到旁边，作礼问候。

叶夫人看见两人也有些意外，随即笑了：“南宫公子。”

南宫雪看了书案一眼，语气略含歉意：“闲来无事想看看书，望夫人不要见怪。”

“无妨，左右这些书放着没用，你们随意便好，”叶夫人温和地道，又打量杨念晴，“杨姑娘也喜欢看书？”

杨念晴说实话：“我不看书，是来找南宫大哥的。”

叶夫人莞尔，看南宫雪：“杨姑娘性子率真，教人喜欢。”

杨念晴被夸得有些脸红，倒是南宫雪点头微笑：“是。”

叶夫人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径直走到书案前，语气带上了责备：“还不出来！”

唐可思嘟着嘴从书案后站起来：“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夫人招手将她叫到面前，点点她的额头：“南宫公子他们是来查案的，你怎么就不懂事，成天过来讨嫌，还不跟我回去！”

被母亲说“不懂事”，唐可思反驳：“我没有……”她又看南宫雪，见他也不再为自己说话，便停住了，低头。

叶夫人拉起她：“你哥哥给你带了好玩的东西，走吧。”

目送母女两人离开，南宫雪松了口气，看杨念晴：“被邱兄弟骗了？”

“没看出来，神医也那么狡诈！”杨念晴走到门口，发现邱白露已经离开了。

南宫雪笑着摇头。

“算了，就当做好事给你解围。”杨念晴自己想开了，走到案前看唐可思的画，“思思画得真好！”

南宫雪道：“你知道好与不好？”

杨念晴想也不想：“反正我看不懂，比我画得好就对了。”

南宫雪被逗笑：“你会画？”

“当然不……”杨念晴停下，改口，“当然会啊。”

南宫雪微微挑眉。

杨念晴心血来潮，将他按到椅子上：“你坐好，看我给你画像。”

南宫雪忍不住道：“你的画……比李兄如何？”

看来他是被李游的灵魂画给荼毒够了。杨念晴提起毛笔蘸墨，一本正经地道：“说的什么话呢？你拿我跟李游比，简直是对我的画技的侮辱！”

南宫雪大概是被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给迷惑了，果真不再质疑。

杨念晴眯起眼睛左看右看，挥笔刷刷几下，再右看左看，刷刷几下，画得无比认真。

南宫雪也不说话，任她看。

终于，杨念晴搁下笔，细细欣赏，突然发现对面已经许久没动静了，她连忙抬起脸，却见南宫雪正静静地看着她。

“南宫大哥？”

“嗯。”

杨念晴拿起画展示：“看我画得怎么样？”

视线移到画上，南宫雪失笑：“这是我？”

“毛笔不好用，手生，”杨念晴又侧脸看看画，“不像吗？”

看着画中小人，南宫雪迟疑了下，违心地道：“像。”

“一看就知道你不会欣赏，”杨念晴介绍，“我这个是漫画，Q版多可爱啊！”

南宫雪走过来，接过画仔细看了半晌，点头：“很好。”

“不用安慰我，”杨念晴没指望古人会喜欢Q版画，只钦佩他的修养，“我就知道，不管谁画的，画得怎么样，你肯定都会大发善心说好。”

南宫雪笑道：“没有，的确很好。”

杨念晴待要再说，一名小童出现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唤道：“杨姑娘？”

南宫雪看杨念晴，杨念晴疑惑：“你是……”

“小人百里，奉我家夫人之命，请唐姑娘过去说话。”

叶夫人找自己？难道是因为唐可思？杨念晴虽然疑惑，但也不会拒绝主人家的邀请，和南宫雪打过招呼，她就跟着百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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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在前面引路，杨念晴跟着他左转右转，很快就发现方向不对，她警惕地停住：“这不是去内院的路。”

百里答道：“夫人在外面呢。”

杨念晴当即要回去。

百里笑嘻嘻地拦住她：“小人不敢说谎，是有人吩咐小人这么做的，他就在大门口等姑娘你。”

这大白天，凶手应该不会在唐家堡的大门口闹事。杨念晴疑惑地跟着他走出唐家堡大门，只见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那里。

唐可忧坐在车夫的位置，正如初见时那般，他斜倚车门，右手闲闲地晃着鞭子，见到杨念晴便扬眉：“来了。”

杨念晴有点无奈，走到他跟前：“你找我就直说，骗我干嘛？”

唐可忧抬下巴示意：“上来。”

杨念晴拒绝：“你自己玩，我不去……”

不等她说完，唐可忧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拎到车上。

会武功的人就是讨厌！杨念晴挣扎：“喂，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坐好。”唐可忧得意，不客气地将她按回车上。

“你……”杨念晴没来得及反抗，就听得一声鞭子响，马车渐渐地跑起来，她连忙抓紧车门，“停，你给我停下！你要带我去哪儿？外面很危险，我不能出去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唐可忧嗤笑，当真是少年轻狂的模样。

风声呼呼作响，马车跑得越来越快，近似于发泄的速度，他边挥鞭子边说着什么话，然而那声音被冷风一吹，也就散了，根本听不清。

杨念晴吓得紧紧抓住车门：“你小心，慢点！”

唐可忧的笑声从前方飘来。从侧面可以看见，那俊脸神采飞扬，衬着两旁疾速倒退的树木，犹如电影镜头一般，惊险，刺激，不太真实。

见他这么高兴，杨念晴反倒不好阻止了，担心起来。

他若是知道父亲的秘密……

正想着，唐可忧扭回脸跟她说话，杨念晴忙试着凑近他，想听清他在说什么，不料此时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下，加上速度太快，杨念晴都来不及抓紧车门，整个人就被甩出车外。

变故发生得太快，杨念晴反应不及，眼见要出事，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然后她便重重地落地了。没有预期的疼痛，有人先一步垫在了底下，又是几个翻滚之后，杨念晴便觉小臂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鼻对鼻，眼对眼，姿势暧昧而僵硬。

唐可忧抱着她愣了片刻，忙翻身坐起来，紧张地扶着她上下打量，面色发白：“你怎样？有没有哪里摔坏了？”

“哪里都摔坏了！”杨念晴气急败坏，直接拍开他的手，“叫你慢点慢点！你到底会不会开车？不会就别学大人飙车，开心吧？刺激吧？没驾照吧你？现在出车祸了吧！什么破技术啊，你作死别带上我！”

唐可忧被骂得傻住。

杨念晴爬起来，用力拍身上的土泄愤。

唐可忧回过神，仰脸看着她，好奇地问：“什么是驾照？”

不能跟半大孩子计较。杨念晴暗暗给自己顺气，懒得解释：“算了，你受伤没？”

唐可忧不在乎：“要我受伤还没那么容易。”

杨念晴望天“嘁”了声，蹲下去，抓过他的手臂强行掀开衣袖查看，果然发现有好几片伤痕，血丝正慢慢渗出来，估计是刚才在地上翻滚的时候擦伤的，还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中二就是中二，逞英雄呢。杨念晴没好气：“这不是伤？”

唐可忧神情古怪地看她。

杨念晴丢开他的手：“看什么看！我比你大好几岁，还占你便宜怎么的？我是怕你出事，你娘会哭死。”

唐可忧嗤笑：“比我大好几岁？你哄谁呢。”

杨念晴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王晴了，道：“少废话，快回去找个大夫看看。”

“我说没事就没事。”唐可忧居然往这片枯黄的草地上躺下了。

杨念晴无奈：“你多大了啊？还这样。”

唐可忧不耐烦：“皮外伤而已，你们女人就是大惊小怪。”

获得“大惊小怪”的评价，杨念晴简直不想理他了，想来练武的人抗摔能力要比普通人强，大概他是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