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乳低垂,石笋如剑,这里分明就是个天然的溶洞。虽没有点火把,洞壁上却人工设有几处气孔,外面的光线好象被什么东西反射了进来,整个洞厅的光线并不比千月洞差多少,壁上还有两处天然的小门,估计是连着别的洞。

雷蕾很快明白缘故:“是冰的反射,这里就是冰谷?”

上官秋月翩翩立于石笋旁,不答反问:“这里如何?”

“好……”雷蕾抱着肩膀哆嗦,“好冷啊!”

上官秋月望望四周:“这些洞窟是当年南星河教主无意中发现的,从此用作练功之地,并亲自督造了这条密道,除了千月洞历代洞主,再无人得知。”说到这里,他微微皱了下眉,第一次目露憎恶之色:“我被关在这里看了十几年的冰蚕。”

在冰里长大!雷蕾目光复杂,故意转过脸忽略他的话,同情心可不能滥用。

所幸上官秋月没打算博取同情,很快移开话题,瞧着旁边的石桌石凳:“密道建成后,南星河与他的结拜兄弟经常在这里把酒论武,彻夜畅谈。”

雷蕾心思一动:“南教主的结拜兄弟?”

上官秋月微笑:“你能猜到。”

雷蕾想也不想:“萧岷。”

百年前,星月教教主南星河武功盖世,谋略超群,统领星月教横行江湖,令白道各大门派闻风丧胆,后来终于死于萧岷的凤鸣刀下,那一战,白道武盟主动用了几十个门派的高手设下埋伏,围剿星月教,直杀得血流成河,星月教元气大伤,自此分裂为千月洞和传奇谷,一蹶不振,不复强大。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百胜山庄威名盛极,萧岷理所当然成了拯救江湖的英雄,至今提起仍是众口称扬,然而就在百胜山庄的书房内,萧家人历代供奉的无字灵牌,那首《梦李白》,以及字卷背后的小字,无处不透着内疚痛悔之意,雷蕾岂有猜不出来的。

人人谈之色变的大魔头,扶持正义的百胜山庄庄主,他们竟是结义兄弟!

上官秋月道:“萧岷当年潜入星月教做卧底,深得南星河赏识,二人结为兄弟,南星河年长五岁,萧岷为弟。”

雷蕾淡淡道:“想办法取得对方信任,卧底本来就是这样的,不算什么卑鄙。”

“南星河知道他的底细后,却不予诛杀,算不算饶他一命?”上官秋月微笑,“你们不是讲究知恩图报么?”

雷蕾愣。

“南星河查出萧岷的身份,不知为何二人竟以真名结拜为兄弟,”上官秋月对这事显然不太感兴趣,伸手抚摸石桌边缘那道深深的抓痕,叹息:“如此精纯的内力,除了南星河教主再无别人能使出来,想必这便是他所独创的鬼影爪,可惜一门绝世功夫,竟失传了。”言毕,他又转脸看着旁边地上那半截断裂的石笋,赞叹:“好快的刀!凤鸣刀法果然名不虚传,刚猛至极。”

雷蕾好奇:“鬼影爪和凤鸣刀哪个更厉害?”

上官秋月道:“南星河本是武学奇才,这门鬼影爪据说十分繁杂,一招至少暗含二十种以上的变化,正合星月教至阴的武功路数,凤鸣刀心法却是至刚至阳,有道是柔能克刚,刚也能制柔,二者理当互为克制,天下武功各有所长,只看练它的人如何,寻常人练再好的武功也未必有用,高手用再普通的招式也能取胜。”

雷蕾点头,也过去摸了摸那桌上的痕迹:“萧岷引南星河进了圈套?”

“萧岷自诩白道中人,当然会劝南星河改邪归正,南星河威名赫赫,对这些话自是不屑,但被劝得多了,不免也心动,加上结义之情,终于答应与白道在夜谭城谈判,”讲到这里,上官秋月觉得很有意思,微偏了脑袋,“一个活得何等自在足以称霸江湖成就大业的人,却偏偏想什么改邪归正,不仅葬送了星月教的基业,还害死了教中十多万兄弟。”

这场恶战,强大的星月教几乎覆灭,直接导致了它的分裂。

可以想象到血战的场景,雷蕾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今二人结义的事就算抖出去,江湖上也没人会觉得不妥,在他们眼里,萧岷永远是不惜性命潜入魔教卧底取得南星河信任最后斩杀魔头的大英雄。

事实上,这本来就是间谍与目标者的关系。

反倒是两个当事人当了真。

南星河一生纵横江湖所向无敌,却出现这种近乎荒谬的致命的错误,只因为他信任兄弟萧岷,但萧岷本身就是个间谍,南星河明知如此却还是选择相信他,这岂非太笨?

萧岷身为卧底,到头来却还是把敌人的情谊当了真,为了立场与信念亲手诛杀兄长,而自己也因此内疚一生,这岂非可笑?

雷蕾道:“萧岷亲自动的手?”

上官秋月道:“南星河本已重伤,自然不会愿意死在别人手上。”

堂堂星月教教主,一代枭雄,威名远扬,必然是个骄傲的人,所以在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选择死在萧岷的凤鸣刀下。

只是,眼见昔日兄弟举刀劈下,心里会不会不甘?甚至伤愤?

“南星河死时不过三十有三,萧岷不仅没放过他,连他尚在襁褓中的幼子也死于白道之手,”上官秋月不在意地拍拍手,“南星河本已有心议和,若非萧岷他们要赶尽杀绝,借谈判之名设下埋伏诱他上当,就不会有今日的千月洞与传奇谷,或许,星月教也已变成名门正派。”

雷蕾沉默半晌,道:“不是萧岷,是武盟主,因为星月教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左右江湖局势,就算南星河愿意改邪归正,武盟主也决不会允许有这样一股势力存在于江湖,对他的地位构成威胁,所以南星河本来就不该听从萧岷的劝说,更不该毫无防备去谈判。”停了停,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要改邪归正,他根本……没有可能。”

上官秋月道:“千月洞更没有可能,所以你不必再白费力气。”

雷蕾转过脸,再也不说话了。

至此,她终于知道萧家那条古怪家规的来历,萧岷愧对南星河,连兄长的幼子也没能放过,他是想借此惩罚自己无后,但百胜山庄号称武林北斗,萧萧凤鸣刀作为正义的象征,绝不能失传,所以他才立下“只留长子”的家规,而这个孩子一旦出生,就注定不是为萧家而活,而是为整个江湖,所以“小白”从小接受的是那样严格的教育,正邪观念会那么强烈。

在某种程度上,萧岷是自私的。

萧家书房所设的无字灵位,并不是为了安抚阴灵求什么人丁兴旺,供奉的也并不是什么命丧刀下的阴魂野鬼,而是萧岷的结拜兄长南星河,百胜山庄扶持正义,绝不能供奉魔头,所以无字。

上官秋月道:“前后不过百年,他二人结义的事,江湖上知道的人虽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何太平也必定听说过,你不信?”

雷蕾摇头:“我信,但他们只会认为萧岷有功。”顺利取得敌人的信任,卧底不正该这样么?

上官秋月道:“你还以为跟着他们很安全?”

雷蕾依旧是那句话:“比跟着你安全。”

上官秋月微笑:“何谓正?何谓邪?我们杀他们的人,也会杀自己人,这不假,但他们也杀了我们不少兄弟,我们不杀他们,他们还是会杀我们,你以为何太平就没杀过自己人?只不过我们这么做,就是行事残忍,而他们这么做,就叫作牺牲和顾全大局。”

雷蕾道:“但他们至少会考虑,在不必要的前提下,绝不会随便牺牲无辜的人。”

“那只是对自己人,你看我们惩罚自己人,不也是因为他们做错事?”上官秋月缓步走到她面前,“你太固执,若江湖有一天变成我们的,他们便是邪了。”

雷蕾退开两步:“正和邪的区别不是看江湖在谁的手上,而是做事的手段,和百姓的评价,人们心里自有公道。若何太平管理不好,民怨沸腾,就算江湖在他们手上,他也同样是邪,而现在江湖安定百姓生活富足,没人希望战争流血,你若非要用武力和诡计去破坏这样的生活,就绝对不会是正。”

上官秋月淡淡道:“你又怎知道这不是正,说不定,江湖到我们手上会更好。”

“习惯问题,”雷蕾垂下眼帘,声音里透着心虚,“动不动就挖人眼睛,做人偶,你已经习惯残忍,太狠太无情,你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活得心惊胆战,何况是百姓?真要把整个江湖交到你手上,谁都不放心。”

“那是因为他们做错事。”

“但何太平不会有这样的手段,你只是喜欢控制别人,不是让别人服气。”

“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法子,何太平的手段不一定适合千月洞。”

千月洞的人已经习惯服从强者,若首领突然仁慈了,恐怕内部真会出问题,何太平并不是个很仁慈的人,只不过他目前的身份地位能让他保持仁慈的名声。

雷蕾无话反驳:“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我还是不能赞同你这些手段。”

上官秋月面不改色:“是么。”

雷蕾低声:“你不能回头,但千月洞治下同样有百姓,他们也不会愿意流血杀戮,何太平现在绝不会轻易动你们,大家互不侵犯,这样不好?”

上官秋月眨眼:“不好,不好玩。”

雷蕾本来就没抱希望说服他,这样的人,除了耍手段,再没别的东西可以让他动心,根本就是无情至极,你要让他放下野心,安安静静当一个小小的千月洞洞主,他还真会觉得活着没意义。

这种人惹火了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不敢再多说,移开话题:“这地方很大。”

上官秋月附和:“大小共二十九个洞。”

雷蕾突发奇想:“能出去冰谷走走吗?”

“要从月华台下去。”

“这里没有出口?”

“有,不知道在哪个洞里。”

雷蕾诧异地看他:“你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也不记得?”

上官秋月大略回忆了下,无辜地:“我不能露面,几次偷偷开门跑出去都差点死掉,记不清了。”

雷蕾移开目光,不说话。

上官秋月想起什么,献宝似地:“那边有个洞,地下的冰里冻着很多人,我带你去看看。”

难得来天然风景区,导游不好好当,成天就只知道展示你的变态爱好!雷蕾哆嗦着转身:“不看不看,太冷了,我要回去。”

上官秋月担心:“你不是说无趣么,还没解闷,吃不下饭怎么办?”

雷蕾忙道:“吃得下吃得下。”吃不下饭是小事,真要去看,到时候非吐出来不可,说不定此人兴致上来,就地把咱也冻进去做标本了。

上官秋月朝溶洞深处望了望,意犹未尽:“那走吧。”

二人顺着黑暗的密道往回走,仍被那冰冷的手拉着,雷蕾走得很放心,可不知咋的,脚步却没有来时那么轻松了。

上官秋月可能在想他的新发明,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终于,雷蕾打破沉寂,语气不怎么友好:“死人的手才这么冷!”

上官秋月顿了顿脚步:“我不怕冷。”

雷蕾莫名来了气:“我怕,像被鬼拉着。”

上官秋月随口“哦”了声,手很快变得温暖。

继续沉默。

雷蕾忽然停下,双手拖住他:“等等,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上官秋月在黑暗中笑:“什么话?”

“你知道。”

“不知道。”

“你少装蒜!”

“我真的不知道。”

听那无辜的语气,若不是知道此人擅长演戏,雷蕾肯定会当真,可惜如今她已经不再相信,冲口而出:“我们到底有没有上床?”

上官秋月为难:“这么久了,我如何记得。”

雷蕾哪里相信,正是因为看不见他的人,她才有胆子问得这么直白,出口之后面上也禁不住阵阵发热,如今虽然想要再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夜你找上我,说不要嫁给萧白,然后就主动脱了衣裳……”上官秋月倒是很认真地回忆,就在雷蕾听得热血沸腾时,他忽然停下,“想不起来了,不如你照样做一次,我就想起来了。”

雷蕾暴走:“上官秋月!”

上官秋月及时道:“啊,我记得了。”

“说!”

“有。”

雷蕾全身僵硬,几乎想去找根绳子吊死。

“真的?”临死前做最后挣扎。

“真的,你先上床的。”

哇靠,花小蕾这么主动!雷蕾想哭了,你奶奶的不用说这么仔细吧。

“你看,我们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跟着萧白?”上官秋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当日你也看到了,那个姓风的丫头可比你强,她做萧夫人,何太平他们肯定更满意,你比不上她的,跟着哥哥不好?只要我拿到心法,随你如何。”

话中提到风彩彩,不偏不移正好说到痛脚上,雷蕾顿时大怒:“我跟你怎么样,我都不记得了,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停了停又道:“我比不比得上她,也不是你说了算!”

上官秋月道:“当然是我说了算,你素日的行事,只会给萧白带去麻烦。”

雷蕾轻哼了声,却没反驳。

上官秋月道:“你如今也是人质,可有胆量像她那样自杀?”

有贪生怕死的前科,雷蕾尴尬了:“这不是胆量问题,不就是死吗,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上官秋月“啊”了声,笑:“好汉,这地方就有机关,追魂针,透骨钉,你要哪样?”

雷蕾马上道:“急什么,我只是觉得说不定还有办法逃出去,这么轻易死了不划算,人活在世上,别人怎么对待管不了,自己总要珍惜自己。”

上官秋月收了笑意:“说的对。”

雷蕾意外,难得变态哥哥能赞同咱的观点,居然思维正常了。

上官秋月又道:“保住自己,才能想法子去杀别人。”

雷蕾无语,还是变态。

“你只有跟着我才更合适,”上官秋月细细哄她,“我会喜欢你的,将来还会为你找真的长生果,只要你肯帮我,你爹的毒……”

“你找到长生果会给我?”雷蕾打断他,将心里的话一骨脑都倒了出来,“你若真喜欢花小蕾,当初就不会为了心法让她嫁给小白,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更不记得什么家人,所以就算花家出什么意外,我顶多内疚,不至于要死要活那么严重,而且何太平已经知道花家和你有关,就算你动手,说不定何太平也会牺牲它,所以你最好别动不动就拿什么花家要挟我!”

上官秋月的手停在她天灵盖上,不动了。

经典杀人手势啊!他起了杀心?雷蕾魂飞魄散,颤声:“我若是死了,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留着要挟小白应该更有用吧?”

上官秋月叹息,捏捏她的鼻子:“想不到我妹妹竟这么有趣。”

周围空气仍旧寒冷无比,雷蕾却冒出了一身冷汗,怀疑:“花小蕾既然去百胜山庄偷心法,肯定要先取得小白的信任,你怎么会动她,好好的新娘子,你就不怕洞房的时候小白知道,误了你的大事?”

上官秋月道:“你不笨。”

这话已经相当于默认了,真相多半就是花小蕾跑来献身,人家变态哥哥却不领情,雷蕾大大松了口气,同时又开始胡思乱想,不对吧,这人把花小蕾看光了都没下手,自制力未免太强,莫非是有什么功能上的毛病,所以才这么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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