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与万姝四月初十大婚,进了四月,楚国公府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陆明玉待在屋里坐月子,倒是得了清闲。

不过该她知道的账目,楚二夫人都会过来跟她说一声。

“阿暖知道那边给承恩侯府送了多少抬聘礼吗?”

初八这日,萧氏过来探望女儿外孙女,打发丫鬟们下去,她抱着外孙女坐在床边陪女儿说贴己话,聊聊陆家长孙陆嘉平的婚事,话题渐渐转到了楚家。萧氏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但才女也关心俗物,特别是现在国公府暂由楚二夫人管家,萧氏担心年少的女儿被人不声不响地欺负了。

陆明玉扫眼屏风,低声笑道:“比我的少一成。”

论身份,承恩侯府有爵位,自家祖父是重臣,万姝与她算得上平分秋色,但楚行是国公爷,楚随只是二房的长子,楚随成亲的仗势肯定要比楚行差一些的。楚二夫人向来通情达理,并没有仗着管家给自己儿子谋私。

萧氏欣慰道:“你这婶母倒是个好的。”

陆明玉赞同地点点头。

其实那些妯娌叔伯争产的,源头多在家里家产有限,自己的少,才想方设法从亲人手里争。可国公府不一样,楚二老爷、楚随都有本事,楚二夫人陪嫁丰厚,未必看得上公账上的东西,且楚行乃国公府的顶梁柱,于情于理,楚二夫人都不会跟他们夫妻俩闹不痛快。

这些道理,前世陆明玉还是楚随的妻子时,楚二夫人以婆母的身份对她讲过,后来楚行出事,楚二夫人也没想过贪楚盈的嫁妆。

“哎,这孩子又尿了!”

娘俩聊得热闹,棠棠突然醒了,皱巴着小脸甩脸子,萧氏抬起外孙女小腿一看,底下垫着的尿布湿了一片。萧氏熟练地抱起外孙女,换上新的垫子与尿布,再把孩子放上去。身下干燥,棠棠脸蛋迅速恢复了白净,眨眨眼睛,继续睡觉,右手习惯地举到下巴跟前,捏着兰花指。

萧氏乐不可支,攥着外孙女小手瞧瞧,头也不抬地对女儿道:“棠棠该剪指甲了,我去找剪刀。”说完就出去了,很快又拿着剪刀回来,细心给外孙女剪指甲,眉眼温柔。

陆明玉看着母亲,心里暖呼呼的,有母亲疼就是不一样。

娘俩一个剪指甲一个看,内室静悄悄的,直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

陆明玉疑惑地抬起头,门口那儿采桑几乎同时挑起帘子,朝她笑道:“夫人,国公爷让人端了四盆牡丹来,说是给您赏花的。”

陆明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萧氏惊讶地笑了,揶揄地看着女儿,“没看出来啊,世谨居然还知道送花,你爹爹可没送过我。”之前不懂女儿为何会喜欢上一块儿冰疙瘩,现在萧氏总算懂了,敢情女婿在外人面前冷,到了女儿跟前却也懂得风花雪月。

被母亲打趣,陆明玉脸有点热,忙吩咐采桑把牡丹搬进来。

采桑领命而去,跟着几个小丫鬟前后搬进来四盆牡丹,姚黄、魏紫、豆绿、赵粉,全是名品。因陆明玉坐月子不宜走动,四盆牡丹挨着摆在了屏风里侧,或淡黄或粉嫩,或雍容或清雅,亭亭玉立,让人赏心悦目。

“这花开得真好。”萧氏扭头打量牡丹,点头赞道。

陆明玉眼睛看着四盆牡丹,脑袋里却在想自家那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成亲一年了,除了生辰、逢年过节,这是楚行第一次送她东西,这么突然,肯定有什么原因吧?

萧氏在女儿这边坐到快晌午才走,陆明玉留饭了,萧氏坚持回家用,反正后日楚随与万姝大婚,她还要再来。

母亲走了,陆明玉就着四盆牡丹用了午饭,晌午甜甜地睡着了。她正在恢复,特别嗜睡,醒来都后半晌了。采桑、揽月端水过来服侍她擦脸,乌发用发带松松束上垂在身后,收拾好了,陆明玉让采桑去唤乳母。

棠棠也刚睡醒,正要吃.奶,陆明玉叫乳母退下,她喂女儿。

才喂了几口,楚行回来了,陆明玉一慌,看看吃得带劲儿的小丫头,这会儿再喊乳母也来不及,只好让采桑放下纱帐,她扯扯衣襟,面朝床内,侧躺着喂女儿。前阵子身体太虚,她也是这几天才偶尔喂喂女儿,还没有当着楚行的面喂过,自她生完孩子,夫妻俩除了亲.亲嘴儿,也没怎么亲.密。

采桑放好纱帐就往外走,快到内室门口,楚行挑起珠帘走了进来。想想夫人正在做的事,采桑脸热心慌,匆匆朝国公爷行个礼就出去了。楚行看到纱帐放着,本想问问采桑妻子是不是在睡觉,谁想采桑逃也似的从他旁边闪了出去。

楚行愣在门口,转瞬记起乳母在外面,妻子肯定在哄女儿,便大步朝床榻走去。绕过屏风,瞥见里面妻子侧躺的身影,楚行刚要开口,里面陆明玉窘迫地提醒道:“我,我在喂棠棠,你先回前院吧,待会儿再来。”

楚行终于明白妻子为何大白天放着纱帐了,看着妻子朦胧的背影,想象妻子前面的光景,楚行突然有些口渴。他低低嗯了声,先去茶桌那边倒茶。端起茶碗,楚行看眼纱帐,犹豫片刻,他仰起头,三两口便把七分满的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放下茶碗,楚行重新折回床边,挑起纱帐坐下去,上半身在里面,腰腿露在纱帐外头。

陆明玉心慌意乱,佯装拨弄女儿浓密的头发,手掌趁机挡住那儿。

纱帐里飘荡着淡淡的奶气味儿,楚行想看孩子,他俯身靠过来,左手撑着床,胸膛挨上她后背,右手暂且没动,声音低哑的问她,“棠棠头发怎么了?”

她手太小,挡得不够严实,楚行看到了,女儿闭着眼睛,吃的特别欢,还会用手扶着。

陆明玉早已羞红了脸庞,听着头顶他清晰的吞.咽声,陆明玉尴尬极了。既然他都看到了,陆明玉索性放下手,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她眨着眼睛反问道:“怎么想到送花了?娘今天来了,笑话了我一通。”

提到岳母,楚行顿时懊恼,惭愧道:“该给岳母、祖母送几盆的。”

后日堂弟大婚,赶上牡丹盛开,二弟那边要添置牡丹盆景,昨日他去三秋堂请安偶然听到祖母与二婶商量买多少盆,楚行想着妻子闷在房中哪都去不了,才吩咐范逸去挑几盆送到妻子这边。

“我娘才不稀罕你的牡丹。”陆明玉点点女儿的胖胳膊,故意顶嘴道,心里偷笑,父亲都没给母亲送过花,楚行孝顺母亲肯定高兴,但父亲也肯定会记楚行一笔。

“岳母不稀罕,阿暖喜欢吗?”楚行身子俯地更低,嘴唇对着她耳朵问,同时抬起右手去摸女儿脑袋瓜。

他的大手在女儿头上,拇指翘起可能就会碰到她,陆明玉心跳的更快了,闭上眼睛,羞答答地说出心里话,“你,你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楚行特别正经,绝做不出明知她在喂孩子还要钻进来的事,但今天楚行“厚颜无耻”地来了,还有那几盆花,都让她喜欢又意外。

“如何不一样?”楚行手没乱动,嘴唇却印在了她红润细腻的脸庞上,比刚刚陆明玉擦脸的巾子还要热。她慌了,及时按住他要乱来的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以前不会送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楚行动作一顿,凤眼看着她细密的眼睫,里面掠过一道复杂。

他知道自己哪里变了,有些事情,他以前确实不会做,但绝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他觉得那样的举动过于轻.佻。楚行喜欢她,他会保护她会照顾她,不必通过一些花哨手段告诉她,但那晚她差点离开,楚行抱着昏迷的妻子,突然特别后悔。

他后悔没有多说几句她喜欢听的甜言蜜语,他后悔没有多做几件花哨但肯定会令她心花怒放的事,年长她一轮算什么,那些威严颜面算什么?如果说女儿洗三前他还有些犹豫,放不下年纪、身份的架子,在意识到女儿可能会因为他的沉稳也投奔温润如玉的二弟时,楚行便彻底想通了。

妻子、女儿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那阿暖喜欢吗?”大手霸道的侵占地盘,楚行对着她耳朵问。

陆明玉咬唇,红着脸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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