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台长内心微颤,一方面怀疑事情真假,可另一方面也知道,这二公子裴子亦绝对不会说谎。

他的冷汗顿时流下,常年来身居高位,再惊骇,也不能落了脸面。

他说:“原来还有这层关系,语迟啊,你也是,怎么不早说?”

裴子亦戏弄地看着他:“现在呢,赵台长是不是打算连我一起封杀掉?”

“这,我这都是一时气头上的玩笑话,二公子别往心里去。”

“你跟我说没用,得问我嫂子。”

赵台长连忙看向宁语迟,心里头忐忑万分。

却不知,对宁语迟来说,她的心情同样也很复杂。

她不想再同裴行舟扯上关系,两年前她离开他,这段关系就算到此为止,再借他的势,倒像是欠他几分。

赵台长:“这从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今后想来台里工作,也跟其他人一样。回头我跟人事那边打声招呼,你看怎么样?”

他这番话说出来,身旁的程薇脸色最难看。

费尽心思把人斗走,到最后,又要回到台里来。

“不——”

“不同意的话,就太不给你面子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走吧。”

方曼姿截过宁语迟未说完的话,抢着替她做了决定。

这对台长来说也算如获大赦,一个二个都是不好开罪的主,最重要的,还是让二公子高兴。

台长带着程薇离开,裴子亦身为老板,赶紧对周围的客人致了歉,并主动给他们打了七折。

得到优惠的客人很是满意。

宁语迟要走,裴子亦主动相送。

顾及到外面天冷,他只穿了一件花衬衫,哪里是这数九隆冬的对手。宁语迟谢绝了他的好意。

“嫂子,姓赵的这么嚣张,你怎么没告诉我哥?”

裴子亦边走边问。

宁语迟站在门口,那挂了两盏灯,昏黄光线投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她回头对裴子亦说:“我跟你哥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后不要再叫我嫂子。”

裴子亦去日本时,她跟裴行舟还是那种关系。

这个弟弟一向崇拜他哥哥,对她也是爱屋及乌。

每次出国看到什么新奇玩意,都会想着给她买;哪个大牌出了新品,泡的妹妹不送,一定先送她。

去日本之前,她跟裴行舟去机场送人,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抱着她哭得不肯撒手,说什么也不舍得她。

最后还是裴行舟强行把他扯下来,硬送进VIP通道,这才肯登机。

“嫂子,你开玩笑的吧?”裴子亦真当这是个笑话,自己先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你跟我哥那么……”

宁语迟看他,舒尔一笑:“都过去了。”

*

方曼姿把宁语迟送回家。

一路上,方曼姿终于找到机会,发出自己的疑问。

从裴子亦为她撑腰开始,方曼姿一直是震惊的,只不过被她压在心底,一直没表露。

通过两人的对话,关于宁语迟和裴行舟的关系,大概也了解了一些。

宁语迟知道自己不该欺瞒朋友,想了想,粗略说了下她这段不可见人的感情。

“靠,靠!怪不得……”

方曼姿消化了好半天,都没从“好朋友竟然跟裴行舟有一段”的震惊中走出来。

“我说你怎么那么平静,原来你是他前女友……”

车子停到楼下,方曼姿解开车锁。

宁语迟拎起腿上的包,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嘲:“前女友?你什么时候听人说过,他身边有我这么个女朋友。”

“……呃。”

的确,圈中人都道裴行舟不近女色。也有人在宴席上见他带过女伴,不过方曼姿跟他圈子不重合,没有亲眼见过,更没听人说过那女伴有什么名分。

宁语迟半垂着眼,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可笑:“对他来说,我顶多是个床伴。”

方曼姿说:“不管什么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工作的事。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跟你台长的事,他一句话,立刻就能解决。要不你求求他?”

“算了。”

分开时,她放过的话言犹在耳,现在找他低头,必定会被他耻笑。

更何况,白天他们见面那么久,他对她一句话都不曾问过。

一直都是她在问,他回答。

他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他对她的生活一点也不感兴趣,所以问都不想问。

哪有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裴行舟从来就不是顾念旧情的人。

她花了四年时间都捂不热他的心,这个男人有多无情,她早就见识过了。

*

裴今的礼仪课不需要每天都去,隔几天才会上一次。

除了第一天互相熟悉了一次,之后几次课,每回上课前一小时,她都会接到裴家保姆的电话。

都是同一件事,裴今又跑了,还没找回来,课程先延后。

反正该给的钱不会少,能够躲掉去裴行舟的家里,宁语迟乐得答应。

F台的新节目她还没放弃,上次在日料店,台长亲口说了,封杀她的事情不再作数。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她跟台长的过节不会轻易算了。

他那样说,只是明面上来讲。就不说他,光是程薇,也不会让她如愿回到F台。

除非能有什么办法,连台长也干预不得……

宁语迟认真思考许久,最终拿起手机,拨通老贾的电话。

几日后的晚上,宁语迟精心打扮一番,打车去了凯恩酒店。

一进去,就见老贾在门口等他。

老贾中等个头,人长得周正,今日西装革履,有了几分精神派头。

见到宁语迟,他迎上来:“冷不冷?先在这等一等,何总马上就到。”

宁语迟说好。

老贾打量她一眼,知道她是精心准备了。

他拍了拍她的手臂,关切叮嘱:“待会儿不要怕,今天的饭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只管作陪,不会发生太过分的事。”

“我知道,您会关照我的。”宁语迟微笑点头。

老贾收回手,叹了口气:“怎么说,他也是《花样少年》的冠名赞助商,台长得罪谁,也不会得罪金主。”

《花样少年》就是新节目的名字。

“就为这个,只要他不触犯底线,能忍则忍。”

宁语迟说好。

没多久,门迎亲自接进两位贵客。

一个带了女伴,另一个没有。

没带的那个看起来三四十岁,大概是从没保养过的缘故,皮肤粗糙得像橘子皮。

他走路昂首阔步,带着一股常年身居高位的自信,脸上笑呵呵的,不怒自威。

老贾顿时迎上去:“何总,最近又发财了?”

“哪儿啊,有今个没明个,比不上你这铁饭碗。”

何继伟拍拍老贾的肩膀,老贾跟另外那个打招呼,三人亲热寒暄。

目光落到宁语迟身上,何继伟眼睛登时一亮:“这位妹妹,我好像见过。”

老贾立即引荐:“这是我们台以前的小‘花旦’,宁语迟。”

“我就说么!以前常看你的节目。”

宁语迟伸出手,脸上笑容漾开,像一阵清风拂过,令人心旷神怡。

“能被何总记住,实在荣幸。”

又寒暄几句,一行人乘电梯,到了预定楼层。

包间大而豪华,同时坐下二十人也不成问题。角落配备了一架钢琴,上面还放着琴谱。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带了女伴。

宁语迟扫了一眼,有脸熟但叫不上名的小明星,还有的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各个年轻貌美。

见他们进来,坐下的人赶忙起立,互相打招呼,好半天才坐下。

何继伟招呼她到身边:“来,坐。”

她走过去,身上穿了大衣,一颗颗解开扣子。

刚要脱,何继伟突然按住她,告诉她别动。

“我帮你脱。”他说。

桌上都是事业有成的人物,风流场合见惯了,对于何继伟明显的调情,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

“老何,你可慢点脱,脱快了再把人衣裳扯坏了。”

“坏了就坏了,再给咱美女买一件。”

一群人笑闹起哄,宁语迟念着老贾说过的话,只要不触碰底线,能忍则忍。

电话里说过,今夜只陪何继伟吃饭,没有其他。

耳边闹哄哄的笑声她都当杂音。这帮人脱衣服,难免要凑近。

尤其衣服脱到手臂处,他身子前倾,脸就在她胸前。

她里面穿了一条酒红色的吊带礼裙,曲线玲珑。她手臂纤细修长,锁骨精致好看,这深红颜色,衬得她皮肤瓷白,像会发光。

一群人笑声更大,你一言我一语,都把这当消遣看。

正热闹时,包间门被人推开,酒店经理进来,亲自拉开一把椅子。

“裴总,您请坐。”

众人连忙向门口望去。裴行舟身材挺拔,西装剪裁合体,到腰线处收起自然弧度,盖住他挺翘的臀。

他气质清冷,五官棱角分明,眉眼细致凌厉,即使一言不发,也有让人不可忽视的气场。

宁语迟下意识偏头,刚好撞上男人寒星般的眸。

在她最狼狈的时刻。

没人在乎她的狼狈,就连裴行舟也好像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她的心像被药杵狠狠捣过一番,那痛细细密密,像江南连绵的雨,稀稀落落总不畅快,更教人沉闷。

所有人都站起身,包括这个何继伟。

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卖力吹捧裴行舟,各种功绩桩桩件件,夸他年纪轻轻,手腕老练,今后商场碰见,还望他能多多照拂,等等。

裴行舟冷淡回应,偶尔也会调侃别人,面无表情与人谈笑风生。

宴席很快开始。

酒店上菜快,一道一道,菜品外观精美,味道也是绝佳,都是国宴大厨亲自烹饪。

在场大部分都有女伴作陪,你喂我一口菜,我喂你喝口酒,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裴行舟孤零零一个,看着倒格外寂寥了。

有人喝多两杯,走到裴行舟身边,端着酒,话说得不太利索:“裴总,你比我小,我也把你当弟弟看。要我说,这男人到了岁数,还是得有个女人……我看裴总你……也该找一个了。”

裴行舟不着痕迹后退,避开难闻的酒气。

他也不反驳:“说得是。”

这人一上年纪,就好关心年轻人的感情生活。

又有人问:“裴总这么多年也没找,您到底中意什么样的?”

宁语迟在倒酒。

何继伟的眼睛从她胸前扫过,咽了口口水:“这是要喂我?”

她今天眼线画得挑,看人时,眼里带着魅惑:“好啊。”

裴行舟对私生活向来避而不谈,众人都以为裴行舟不会回答。

他扯了扯领带,从头到尾眼皮都没掀,语气也是一贯的冷:“纯的,听话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在脑内搜索自家亲戚有谁符合标准,赶忙向裴行舟介绍。

酒桌上再次热闹起来,宁语迟全都听到了,也当没听见。

何继伟按住她执杯的手,操起筷子夹起一片乳扇。

“这是云南特产,刚才一直没见你吃,来,我喂你。”

宁语迟连忙抬手挡住筷子,脸上却是笑着的:“不了何总,我吃不了这个。”

“怎么,不给面子?”何继伟假装板起脸。

宁语迟说:“我吃了会过敏。”

“一片乳扇还能过敏?真的假的。来来,就吃一口,一口。要真过敏了,也让我开开眼,这乳扇过敏是什么样子。”

旁边戴眼镜的中年人也跟着帮腔:“这越是过敏,就越要脱敏。这可是好东西,有营养的,吃一口肯定不会有事。”

“对嘛,你看刘董事都这么说。”

“就吃一口,你总得尝尝什么味道,不然我告诉你啊语迟,你可就比别人少口福了。”

“说得对啊!我以前吃不得腥,现在年纪大了,后悔年轻时不吃鱼,没多补充蛋白质……”

这世上总有人这么讨厌,明知道别人不能吃什么,非要去劝别人尝试。

这样的场面,对宁语迟来说,也许她撒个娇,发个嗲,也就过去了。

但她不是程薇,她也是打心底觉得厌恶。

吃一口没关系?过敏后身上难受的不是他们,拿她的身体开玩笑,然后轻描淡写说一句:“原来还真有人吃不得这个”。

就算她是情商低吧,让她对这样的人伏低献媚,她绝对做不到。

她连裴行舟都敢顶撞,这些人又算什么?

她稍微用力,推开何继伟的手,嘴角虽笑着,眼底却是冷的:“何总——”

这厢话音未落,只听包间主座位那里,响起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仿佛天山之上最冷的一块玄冰。

声音明明不大,却让嘈杂包间一秒钟安静下来。

“原来我们何总,喜欢逼人吃东西。”

所有人移过视线,看向主位上的人。

男人低头,银质打火机在手指之间转来转去。

啪嗒一声,打火机被扔到桌上,裴行舟漫不经心抬眸。

“我也过敏,何总不如也来喂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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