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

他的话令她恍惚一瞬,稍微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口中的“他”,应该是指何继伟。

上次他还误会她跟了何继伟,过了这么久,他还记着这茬。

宁语迟想笑,殊不知她这一笑,在裴行舟看来,更觉得可恨。

他掐住她的脸,她的脸在他掌下微微变形,五官仍是明艳好看。

“回答我。”

她笑容不减,昂着头,被他按住的地方痛得深入骨髓,她全不在意。

“多少次?当然是每天都有,数都数不清。”

她眼尾有一个很浅的弧度,看久了,就是让男人失魂的勾。

明知道她是存了心惹他生气,他仍然着了她的道。

他恨不能掐死她,眼看她五官逐渐扭曲,他恨恨放手,推开她的脸。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终于从失控的情绪恢复冷静。

“滚。”他别过头。

这世上断没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他让她滚,她偏不如他的意。

领带缠绕到指尖,她揪住他的衣领,与他调转位置。

这一次,换她把他压在衣橱上。

她脸上还有被他按过的指痕,红红的,怕是半天不会消。

她仰头看着他,手上用力,就着领带将他勒向自己,二人相距咫尺,嗅着彼此身上的熟悉味道。

“怎么,你很在意吗?”

情势调转,即使被她这样倾身压住,他仍不见任何慌乱。

她埋伏在他胸前,猫一样望他:“别说是一个男人,就是一百个男人,只要我乐意,也不关你的事。”

她视线下移,手指灵活穿来绕去,帮他打领带。

帮他打了那么多年,她闭眼睛都能扎出漂亮的模样。

她束好领带,拇指按住领结,缓缓推上去。

颈间逐渐束缚,最终收紧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她将衣领翻下,理得整齐,手掌在他胸前拍了拍。

“裴行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

她微微起身,意图要走。他突然按住她的腰,猛地将她贴向自己。

两具身体严丝合缝,他西装上的扣,咯得她生疼。

“果然长本事了,这种话也敢说。”

眼睛瞥到身后的玻璃展台,他死死掐住她的腰,将她按在上面。

“没关系?那就让你的身体来告诉你,我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裴行舟,你真是疯了!”

宁语迟猛地推开他,从展台上起来。

“我疯了……”

裴行舟哑然发笑,他一步步缓缓逼近她,如工笔勾勒的英俊面容,染上一丝冷意。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脸。

“要走的人是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我身边?你又是什么意思?”

被他接连发问,宁语迟先是怔然,她把他的话在心中滚过一圈,实在是说不出的可笑。

她直视他幽潭般的眼眸:“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被他反抓住手腕,两人在方寸空间无声对峙,空气中硝烟弥漫。

“算了。”

他蓦地放开她,闭上眼睛,嘴唇轻抿。

腕上力道一松,阻塞的血液终于流通,腕骨险些被他捏碎。

她踉跄站稳,抬起头,他似乎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他一向冷静自持,想不到,也有这样近乎疯狂的一面。

她笑容凄惶,说不清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脱下的毛衫还在一边,她抱在怀里,迈步要走。

手搭上衣帽间的门,裴行舟醇厚的声音在背后淡漠响起。

“宁语迟,这个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

*

离开裴家时,保姆给她找了一个纸质购物袋,让她带走自己的衣服。

她道了谢。

裴今对她的妆容课程表示感兴趣,很欢迎她的下次到来,分别时,她甚至有些不舍。

这一片富人区,半天不好打车。她沿路边往大路上走,那里车流量多一点,兴许更容易。

没多久,身后开过一辆奔驰车,明明已经开出了几米,硬生生又倒了回来。

副驾车窗降下,驾驶位的男人探过头问:“美女,天这么冷,想去哪儿?我捎你一段吧。”

宁语迟看他一眼,这男人模样年轻,身上充满那种游手好闲富二代都会带有的气质。

她说:“不用,我们不顺路。”

男人挑眉:“瞧你说的,不管你去哪,我都顺路。”

这种明显意义的搭讪她不是第一次碰见。

宁语迟淡定回绝:“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奔驰车停在这里,有些阻碍后面的车辆通行。

后面喇叭滴滴,男人见状,只好遗憾地升上车窗。

“好吧。”

这富二代一脚油门,奔驰车快速离开,宁语迟收回视线,身旁又是唰一声。

车辆带起的冷风,卷到她脸上,又冷又硬。

她抬头,就看到刚刚驶过的宾利,一串车牌号十分眼熟。

是裴行舟的车。

他的心,远比这冬日的风,还要更冷几分。

*

晚宴如期举行,到场的都是一些名流权贵。

裴行舟来得不算晚,举目一看,该来的倒是都来齐了。

今天是徐家大小姐的生日,那徐小姐刚刚留学归来,第一次在国内举办生日宴,徐家的排场很大,甚至请了一个一线歌手,此时正在舞台上弹琴唱歌。

晚宴场地不小,众人举着酒杯,穿着礼服,三三两两谈笑风生。

在这种权贵云集的地方,娱乐圈的明星,只是不起眼的陪衬。

“行舟,你来了。”

徐父见到他,手握香槟,朗笑着迎过来。他拦住路过的服务生,给裴行舟递了一杯酒。

裴行舟端起来,与徐父碰杯。

“伯父。”

徐父笑呵呵的,戴了金边眼镜,看着斯斯文文,很有涵养。

他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客气,你父亲是我的好朋友,我也算看着你长大,咱们两家亲如一家,不用太拘谨。”

裴行舟点头:“是。”

徐父向后方招手:“晚清,过来。”

后方一堆名媛围在一起,最中间那个穿了一件白色礼裙,样貌温婉大方,气质上佳。

听见父亲的呼唤,她向身旁的姐妹们点头致意,说了声失陪,接着款款走过来,站在徐父身边。

“爸爸,您找我?”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说过的,你裴叔叔家的孩子,你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他不陪你你还不高兴呢!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徐晚清颔首,接着转过身,露出得体笑容,“行舟哥,好久不见。”

平心而论,徐晚清的确是个漂亮的女孩,一身书卷气,应当是每个长辈都会喜欢的名门闺秀,纤纤淑女。

裴行舟看到她,神色淡淡的:“你好。”

徐晚清微微偏头:“不握个手吗?”

裴行舟朝她伸出手。

她微笑搭上去。

徐父说:“行舟啊,我们两家经常来往,到了你们这辈更不能断。如今晚清回国,你们平时也要多接触接触,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多照顾照顾。”

正说着,摄影师举着相机过来,要帮他们拍照。

徐父一手揽着他的肩,另只手搂着自己的女儿,笑得春风得意,精神饱满。

“抱歉。”裴行舟阻止了摄影师,向徐父致歉,“今天是徐晚清的生日,理当你们一家人拍,我在怕是不妥。”

“这有什么。”徐父大手一挥,“行舟,你伯父我,可从没把你当外人看待。”

徐晚清见状,隐约明白了什么,她说:“照片只是我爸爸私人留念,爸爸常说我们两家交好,我刚回国,还没跟你合过影呢。”

她听人说过,裴行舟行事低调,甚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流出的照片更是寥寥。

他那样说,就是不想照片公开出去。

裴行舟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她温和地冲他笑。

徐父立即附和,又热情招呼他一起拍照。

世交的面子不好驳,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他是该同他们有一张合影。

裴行舟站过去,单手插袋,另只手托着香槟,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容貌坚毅,棱角分明。

镁光灯一闪,迅速抓捕住这一瞬间。

“我看看。”

徐晚清提着裙摆走到摄影师身边,拿起相机一看,屏幕上男帅女美,即便中间隔着一个人,看着也甚为合拍。

她露出笑容,回头告诉裴行舟:“行舟哥,你拍得很好看呢,要不要把照片传你一份?”

“不用了。”裴行舟的表情温和且淡漠,随手把酒杯放在一旁服务生的空托盘上,“我不喜欢留照片。”

徐晚清表情讪讪的,很快用笑容盖过去:“好,我会好好珍藏的。”

裴行舟颔首,准备走到其他地方。

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哥!”

裴行舟循声望去,裴子亦穿着宝蓝色西装,纽扣解开两颗——或者压根没扣,里面搭配酒红色衬衫,看着风骚又招摇。

他站在不远处,大步流星朝他走来。

全场这么多人,寿星都没他穿的瞩目。

裴子亦走到他身边,眼神发着熠熠光芒:“哥,我可算见着你了,去公司找你好几次都没找着。”

“这位是?”徐晚清走过来,微笑看着裴子亦。

裴子亦上下扫她一眼,说:“我是他弟,不是一个妈生的那种。”

徐晚清恍然,她比裴行舟小上几岁,裴子亦二十出头,她跟裴行舟一起玩的时候,裴子亦才刚出生没多久。

她说:“那这么说,你也要叫我一声姐姐了。”

裴子亦那双桃花眼总是含笑,看一个人的时候,像能窥探到那人心底的想法,让人无所遁形。

他翘起嘴角:“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姐姐,我当然开心了,叫我子亦就行。”

说完,转头对裴行舟说:“哥,你见到我嫂子没?”

徐晚清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很快被一贯的温和笑意掩盖:“嫂子?”

“当然,你不知道吗?我嫂子跟我哥情投意合,情比金坚,情深似海,情意绵绵,哇,那真是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天……反正一看就知道,什么第三者啊,绝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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