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桓将自己的梦原原本本地讲给扬昇听,他听过之后笑得整个人在沙发上瘫得起不来。

“你说说你做的都是什么梦,你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小说啊,”扬昇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你死就死吧,还非得拖我下水。”

“谁他妈拖你下水了,梦又不受我控制的。”卫桓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对梦中发生的事还是心有余悸,以至于看到扬昇和自己斗嘴,他都觉得久违。他说着说着,垂下了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个梦特别真实,就好像在那个里面我已经过完一辈子了。”

扬昇又道,“是不是因为要开学了,你压力有点儿大,哎你不然上网查查,就查做梦梦见死全家是什么寓意。”

卫桓朝他扔过去一个抱枕,扬昇牢牢接住,笑着赔礼道歉,“开玩笑开玩笑,”他脸上的表情正经了些,“不过啊,要是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宁愿你和我反过来。”

卫桓抬眼看他,“反过来?”

“嗯。”扬昇点点头,“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反正死了也就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笑着看向卫桓,“可活着的话就太难熬了,我不想当那一个。”

望着扬昇的脸,卫桓的眼前忽然出现他另一副模样。

红色的眼,妖化的面孔,歇斯底里的愤怒。

[你发誓,如果你有半句假话,我父亲的亡魂永世不得安息,你九凤一族永远被人唾弃。]

[我扬昇日后在战场上,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你发什么呆?”扬昇伸长了腿踢了他一下,“还在想那个梦呢,一个噩梦有什么可翻来覆去想的,你就那么想死啊。”

被他这么一说,卫桓也觉得自己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于是使劲儿踩了一下他的脚,“你以为我愿意死啊,我小九凤这么值钱的命,活两百年都算亏的。”

“那可不是嘛,祸害遗万年呢。”说完扬昇就把脚收了回来,小声骂道,“死九凤真下得去脚。”

卫桓刷刷刷几把风刀扔到扬昇的脸上,“你再说,我让你说!”扬昇连躲都懒得躲,风刀的刀尖刚一触到他脸上的皮肤,便化作一阵蓝色妖风,消失不见。

“你这么点小伎俩,从五六岁玩儿现在还不腻。”扬灵手一摆,手心的紫色风团蓄出一阵风,扑到卫桓的脸上,让他眼睛都睁不开,“还给你。”

卫桓压了压被风吹得竖起来的头发,“谢谢您嘞。”

两个人正闹着,听见外面有动静,卫桓朝玄关那儿瞅了一眼,看见扬昇的父亲推开了门。

“扬叔叔。”卫桓立刻站了起来。

扬昇在背后小声逼逼了一句,“平时也不见你这么会来事儿。”说着他也扯着脖子喊了声爸。

“坐。”扬铮换了鞋,“今天来得挺早,你爸这趟回来没受伤吧。”

卫桓摇了摇头,“没有。”

他这时候才发觉,原来扬教官比他想象中年轻很多,也温柔很多。扬叔叔的眼角到颧骨有一处不是很显眼的疤,要仔细看才看得到。他和扬昇坐在一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看就是好亲父子。

过去的十几年,他只知道在训练的时候偷懒耍滑,只知道扬教官的严苛教学有多么变态,这些小细节,卫桓从没有注意过。

“你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卫桓回过神,摇摇头,“没有。”

扬铮挽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这个点你应该是吃了饭过来的吧,走,一个多月没有检查了,看看你们俩谁松懈了。”

如果在做那个梦之前,遇到例行检查的卫桓一定是抵触的,可他现在望着这个男人高大的背影,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痛。

耳边再一次出现歇斯底里的声音。

[就是到了死前,他被无数人类围攻撕成碎片的最后一刻,还在试图联系战备总部,甚至发出了信号术,就因为他想救你,他不想让你死在战场上!]

[你呢!你当时在哪里!]

扬铮转过身子,看见卫桓站在原地不动,“卫桓,你发什么呆?”

“爸,他做了个噩梦,吓坏了。”扬昇憋着笑,“现在估计还没回神呢。你猜他梦到了什么?”

卫桓想开口组织扬昇,可还是赶不上他嘴快,“他说他梦见他死在战场上了,还连累了你。你说好不好笑,他都还没上大学呢就想着上战场了。”

扬铮听了,沉默了几秒。站在大太阳底下的他坚毅得如同一尊铜像,他沉声开口,“卫桓,你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你害怕发生这样的事,对吗?”

对吗。

卫桓也在心里问着自己。

他不知道答案。

“但是你要知道,从你出生在九凤家族的那一天起,你就注定不会过普通小妖的生活,你注定是要投身战斗之中的。”扬铮说着,扭过头,神情严肃地看了一眼扬昇,“你也一样。你们将来会面临生死攸关的考验,会投身到最危险的战场,这些你们必须尽早准备,否则不如直接放弃。”

说完,扬铮转过身子,背对他们,“不要白日做梦,你们的命攥在你们自己手里,生死关头没人会去救你们,就算是我也不会。”

强烈的阳光晒得卫桓睁不开眼,但依旧坚定地望着这个亦师亦父的背影。

没错,一定是梦。

他没有死,扬教官也没有在生死关头去救他。

所有人都好好地生活着,他还是那个被不争气的小九凤。

集训开始的第二天,扬铮特意把苏不豫也叫了过来。

“虽然你是水属性,但是入学考试毕竟是要先考无异能近战,你还是要多加训练。”

尽管他的语气十分冷硬,态度也很是严格,可苏不豫很早就想和卫桓扬昇一起训练,得到这个消息,高兴得说话都结巴,“谢、谢谢扬叔叔。”

“叫我扬教官。”

“扬、扬教官。”

扬昇在一旁吐槽,“爸,你都把不豫结巴的老毛病吓出来了。”

卫桓也忍不住笑出声,看着苏不豫朝他走过来,脸上的开心藏都藏不住,卫桓也打心底里觉得开心,他感觉自己似乎好久没有见到这样害羞腼腆的不豫了。

“吃饭了吗?”他小声对不豫说。

苏不豫在他身边站定,和他们来一样扎起马步,眼睛老老实实盯着前面,却压低声音回答,“吃了,我知道要来训练,多吃了一碗呢。”

卫桓挪了小半步,凑近些,“哎,一会儿来我家,我妈回来了,我让她给你做红烧大虾。”

“可是你过敏呀。”苏不豫皱起眉头看向他。

“转过去转过去。”卫桓疯狂阻止,生怕自己和他讲小话被发现,确认正检查器具的扬铮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才又一次开口,“烧了给你吃啊,我又不吃。你这回就我家多住几天,我妈上次还说好久没看见你了呢。”

扬昇在旁边竖起了耳朵,听得没头没尾但还是想插嘴,“你们在说什么?”

“嘘——”卫桓脖子挺得直直的,装出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小幅度地控制住自己的嘴,“有你什么事儿。”

“怎么没我事儿,”扬昇不乐意了,马步也扎得腿酸,于是叉着腿半站起来,“我要告诉我爸,有人孤立我。”

“扬昇。”收拾完器械的扬铮转过身,正好抓个现行。他厉声厉色道,“你连一个马步都扎不好,才一个假期就变得这么浮躁,做事沉不下心。今天晚饭不用吃了,扎马步扎到你心静为止。”

苏不豫和卫桓拼了命憋笑,看着旁边的扬昇一个劲儿地求饶,“爸,我错了,刚刚是……”他本来想直接卖了自己的队友,可想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最后还是妥协,“我扎就是了。”

每天和苏不豫扬昇一起训练,一起玩,甚至一起吃一起睡,卫桓渐渐地也就忘记了之前那个可怕的梦。

偶尔还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缺失了什么,可和梦中失去一切的自己相比,那么一点微妙又捕捉不到的缺失感根本微不足道。

开学的前一天,卫桓、扬昇和苏不豫相约来到了南海,想着痛痛快快玩一场。

“不豫,快!把扬昇这个旱鸭子抓住,”卫桓挽起自己的袖子和裤腿跳入水中,很快又浮出水面,抹了一把**的脸,“我今天非得教会他游泳!”

扬昇死活不下去,被卫桓折磨得没有办法,只能去求苏不豫,“不豫啊,你最近有没有掉鲛鳞啊,多给我几片,省的我一天到晚被卫九折腾。”

不豫无奈地笑着,任由扬昇抱着他的胳膊,“不行啊扬昇,你不能总是这么依赖鲛鳞,这样你永远难学不会游泳的。”

“就是!”卫桓游回岸边,“哎,万一你以后遇到哪个漂亮妹子,人特别喜欢水特别爱去海底,你又是个旱鸭子,好意思吗你。”

说完,卫桓忽然愣了一下。

漂亮妹子?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怪怪的,但他又说不出具体缘由。

扬昇翻了个白眼,“要你管。她喜欢游泳自己去就完了呗。”

“嘁,胆小鬼。”卫桓索性放弃这个拖不下水的旱鸭子,朝着苏不豫大喊,“不豫!快下来,我想看你的尾巴。”

听到他这么一喊,苏不豫腼腆地半低下头,从扬昇的身边离开。海边的太阳灼烧着他的耳朵尖,烧得他心里都发烫。

“真的要看尾巴吗?”苏不豫一步一步走到海岸边,迟疑地看着卫桓。

浮在海面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卫桓连连点头,“要!”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苏不豫这才纵身进入粼粼海水之中,两条细白的长腿于湛蓝的波浪间幻化成一条青蓝色的鲛尾,透过海水望去,鳞片泛起的奇妙光彩与波光交融相映,漂亮极了。

卫桓感觉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的鲛尾了。

“真好看。”隔着温热的水流,手指触上光滑的鳞片,卫桓感觉恍如隔世。

等到他们玩累了,一个一个并排躺在夕阳的海滩下,望着远处被暮色染得绚烂的火烧云,一个刚学会飞行的小妖偶尔间路过他们的视野,翅膀在云层下晃动个不停,一个不稳,便直直地俯冲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云线。

一阵暖风吹过,躺在沙滩上的卫桓抬起手掌。那只小妖被一片柔软无比的蓝色风毯接住,他胆怯地跪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四处望着。

卫桓吹了个口哨,坐起来,两手笼在嘴边大喊,“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重新起飞!”

那个小妖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他。只见他悠闲地坐在原地,举起手掌比划数字,“五——四——”

膝下的蓝色风毯逐渐透明。

“三——二——”

卫桓听见翅膀重新展开的声音。

那个小小的青鸟再度翱翔起来,穿过粉色棉花糖一样的云朵,快活地尖叫着。

最后一个数字没有报完,卫桓笑着收回自己的手,再度躺下来。

“我们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

扬昇开口,“哪样?天天被你逼着学游泳吗?”

苏不豫忍不住笑起来,“说不定还要天天帮小灵养小狗呢。”

“别,我请求退出。”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怂。”

“有你怂?能屈能伸卫小九。”

“见狗就愁扬旱鸭!”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

十八岁的小九凤,有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也有相伴长大的朋友,还有一直将他视如己出的师长,没有人在提及他的时候不会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他已经身处最美好的年华里,实在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真的没有吗?

当卫桓从山海的考场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无比熟悉,尽管这种熟悉感因何而起,他无迹可寻。或许他日思夜想进入山海,在梦中已经考过许多次笔试了,所以才会这么胸有成竹,考完就找到一个补觉的好去处,懒懒睡上一通。

被扬昇叫醒的时候,熟悉感达到了顶峰。

这一幕他一定在哪里见到过。

“你笔试考得很好。”

卫桓的下意识令他脱口而出,“废话,我当然……”

好熟悉,就连这句话,他好像都曾经说过。记忆开始出现错乱,他的眼前出现好多好多回流的画面,好像倒放的电影,一帧一帧回到他的面前。他看到不服气的自己一气之下飞上山海笔试榜的最上面,看见自己的名字屈居于第二。

上面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你也别这么傲,虽然你这次考了第一,可一会儿还有实战赛呢。”

听见扬昇这么说,卫桓一惊,抓住扬昇的胳膊,“我是第一?”

扬昇也有些莫名,“对啊,不然呢?那边都放榜了,你不然自己去看?”

卫桓跌跌撞撞从草坪上爬起来,没走两步黑色羽翼便打开,飞向山海主教。他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心脏好像根本不受他的控制,里面仿佛住了一只陌生的小兽。它生了重病,没完没了撞着心脏瓣膜。

他毫不在乎其他考生的目光,直接飞到最顶端,在榜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那个令他觉得应该在这里,却怎么也记不起的名字消失了。

卫桓一路向下,一个一个,从第一名看到最后,都没有找到那个名字。这很可笑,他既然连那个名字本身都记不起,又怎么奢望会在这个长长的名单中找到他的踪迹。

心慌。卫桓沉默地走回去,身边一个又一个向他投去羡慕的眼神。

“扬昇,你有没有那种时候。”卫桓试着向自己的挚友解释这些天的情绪异常,“就是你会觉得每天发生的事都好像经历过,但是好像又缺了点什么。”

扬昇摇头,“好像没有,怎么了,你不舒服吗?一会儿就是实战赛最后一场了,你可要坚持下来啊。”

竞技场上传来声响,卫桓听见了自己的考生号,于是对扬昇笑了笑,“放心,没有不舒服,我就是……”

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好像缺了一块。

站在入场口的卫桓听见观众的欢呼声,听见主持人的热场,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深呼吸,静下心来比完最后一场。可心里的慌乱感来得愈发剧烈。

他一步一步,从阴影之中走向那个万众瞩目的竞技场中心,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等待已久的对手。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其他的画面。

同样人山人海的观众席,同样空旷的竞技场。

那个从阴影中走入阳光下的黑夜少年,生了一对漂亮的琥珀色瞳孔。

他闭上眼,再一次睁开,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脸孔,他友善地朝自己微笑,说着请多指教这样的客套话,还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不是的,那个人不是这样的。

心脏终于开始了密集的疼痛,他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对手”,眼眶忽然就红了。酸涩的情绪从眼角流入心口,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感受得到。

他望了一圈,看着那些欢呼着的人群,看见为自己加油的扬昇和苏不豫,也看见了默默站在角落的父母。

已经足够美好了。

你要知足。

视线最终回到自己的对手身上,看着他脸上的笑。

卫桓的心脏最终还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击打,仿佛有人知道他不甘心,企图让他接受,可这颗心就是不愿妥协,再一次又一次的钝痛中,它仍旧真实地跳动着。

“比赛正式——”

站在竞技场中心的卫桓忽然间开口。

“错了。”

哪怕这颗饱受重挫的心脏此刻必须苟延残喘地跳动,它也要告诉所有人。

这里就是缺了一块。

它是不完整的。

“都是假的。”

卫桓扯下腕间的考生条,手指一松,那张印有自己姓名和考生号的纸条迎风飞远。

“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转身的同时,看见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并肩站着,温柔地看着自己。

“去比赛吧,比完我们就回家了。”父亲笑着说,“你妈妈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到时候把扬昇啊不豫都叫来,我们一起吃。”

母亲向他伸出双手,展开一个怀抱,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伤感,“桓桓,你要走了吗?”

卫桓红着眼,咬住自己的后槽牙,他听得见内心挣扎的声音。

“你要离开妈妈了吗?”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掉出来,卫桓伸手擦掉,一抬头看见扬铮也走到了父亲的身边,他仍旧一副严师姿态,语气郑重,“现在放弃,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我知道。

如果我现在离开,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父母双双战死,我的恩师为我粉身碎骨,我的朋友为了我献祭,为我挣扎七年。

而我自己,也将背负着洗刷不净的污名死去。

天地间再也没有九凤。

“我真的,很想你们。”

卫桓抬起头,流着泪,朝所有人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

“但这场梦该醒了。”

周遭的一切扭曲起来,所有色彩统统融化,最终化作一片沉不见底的黑暗。卫桓孤独地下坠,不断地下坠,从极度的温暖跌入深渊,感受着刺骨的死一样的静默。

一切都结束了,他很清楚。

忽然间,以为早已失去一切感官的自己感到手腕一紧。恍惚中,他看见莹莹光芒,一点一点穿过黑暗的缝隙,那些金色的弧线滑过视野,流星般回到他的身边,编织出一个繁复瑰丽的光,将下坠的他牢牢接住。

卫桓站起来,站在这片光芒的中心。他低下头,茫然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下一刻,这双手上出现两柄狭长的光刀。

[感受我。]

手指攥紧,他的身体霎时间被生生灌入炙热熔浆,强大的妖气在血液中燃烧。滚烫的,沸腾的,光与热的力量,完完全全注入这颗奄奄一息的心脏。

梦很美好。

但我不是懦夫。

手握双刀的他抬起手臂,果断决绝地划破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刺穿自己的侥幸妄想。

我要的是真实的我。

睁开双眼的瞬间,卫桓看见了被巨大彼岸花包裹住的自己,妖冶的花蕊如同红线一般将他紧紧缠绕包围,像一个无法逃离的蝉蛹。

下一个瞬间,封闭的彼岸花苞被金色的光芒刺穿,鲜红的花瓣落幕般滑下去,他恍惚的视野变得明晰,眼前终于出现了手握金色双刀的那个人。

卫桓看得见,那双慌乱的琥珀色瞳孔在视线交错的一刻变得错愕。

他好像比自己还慌。

从梦境中挣扎出来的卫桓,脸上还淌着两行血泪,他虚弱地朝云永昼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你来得……还不算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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