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发生这么大的事儿,现场人多口杂,瞒是根本瞒不住的。

前脚警察和救护车刚走,不出一小时的功夫,《天降巨瓜!某篮球节目录制现场有选手受伤&警察拷人》的八卦帖就以当之无愧的hot形式,空降了几大八卦论坛。

经过一晚上的舆论发酵,吃瓜群众们已经把事发时的所有蛛丝马迹都串联在了一起,甚至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了邢飞的身份,就连他名下的境外赌博网站也被挂出来鞭尸。

第二天一早,彻夜未眠的杨笑便把辞呈放到了制作人的桌上。

周绘沉默着看完了这封言辞诚恳、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的辞职信,冷笑一声,问道:“杨笑,你这封辞职信是什么意思?你先斩后奏,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以为我不敢开除你?还要等你自己辞职?”

“……不是的。”杨笑苦笑道,“我只是想对此事负责。”

她的出发点是为了节目好,她即不想让野球赌博污染他们公正的节目,也不想让不尊重体育精神的选手出现在节目里;但是她不经允许私开摄影棚,还叫来一堆群演学生,导致现在舆论扩大,他们的节目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种事情对频道的影响太大了,按照台里的规矩,肯定要一层层问责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杨笑在最开始设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抗下所有责任,引咎辞职。

周绘坐在办公桌后,双手抱胸,冷冽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负责?难道你觉得拍拍屁股辞职,就叫负责?”

杨笑愣了一下,傻傻问:“总不会要坐牢吧……”

周绘怒极反笑:“这么想坐牢?把你送去和你前男友关在一起?”

女制作人把那写满了整整两页纸的辞职信团成一团,双手一投,纸团便在空中化作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地落进了垃圾桶里。

杨笑讶异地看着她。

“你给我听好,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周绘朗声道,“杨笑,工作上遇到点屁大的事儿,就闹着辞职,这不叫负责,这叫无能!”

“……”

“真正的负责,是把这一团烂摊子打理好。赞助商进局子了、选手进医院了、舆论对我们很不利、竞品在浑水摸鱼、节目就要开播结果咱们之前录制的都要作废……你身为编导,现在首要工作是把这些问题一一解决,而不是转身就跑。”

节目开播前爆出丑闻,总比节目开播后手忙脚乱要好。周绘比杨笑多活二十年,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她一手打造的《篮板之王》已经经历过一次风雨,如今第二次风雨再来,她也能坦然面对。

杨笑被她骂得羞愧至极,但也多亏了周绘的痛骂,让她一下惊醒。

是啊,《篮板之王》是她的心血所在,对于编导而言,一个节目就像是她的孩子,现在就离开,哪里对得起她对这档节目的热爱!而且,孟雨繁还在节目里,若她走了,他也会很难做的。

思及此,她立刻打点好精神,看向办公桌后的制作人:“周老师,那我现在……”

周绘打断她:“你现在去楼下花园里,拣两根长一点的枯枝回来。”

杨笑:“……啊?”

周绘:“你一枝我一枝,十点钟我和台长有个会,咱们直接去负荆请罪。”

杨笑:“……”

行叭。

……

有周绘顶住了来自上面的压力,杨笑只要把全部精力放在“灾后重建”就好了。

只是,灾后重建的工作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一百倍。

赞助商跑了,谁来接下节目这么大的摊子?现在电视台都是商业化运营,节目组开拍的每一天都在烧钱,如果没有赞助商注资,节目组可以利用的资源就非常有限。

关键时刻,居然是孟雨繁的家人带来了好消息!孟爸孟妈的朋友里,刚好有人的公司最近扩张势头良好,想要投资综艺节目。

独家冠名的钱实在太高,但是拆成首席合作伙伴、官方指定伙伴等等名头,倒是让几个小公司眉开眼笑。

杨笑又被周绘发配给商务组跑了几家公司,终于把其他的赞助缺口补上了。杨笑几乎累瘫了,短短几天就瘦了好几斤,下巴尖了,倒衬得一双眼睛愈发明亮。

周绘说:“像你这样的编导,以前都坐在办公室里安心搞台本,从来不知道拉赞助有多难吧?”

杨笑只点头,不说话。

周绘这才慢悠悠地说:“你自己一个人搞出那么一摊子事情,却不提前和我说,是不是因为心里对我有怨言?觉得我宁可相信资本、也不相信你,所以你要自己证明给我看,资本是错的,你是对的?”

杨笑没想到自己当初的小心思原来都被制作人看透了,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心服口服。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之前确实心里有点不甘心,觉得周绘为了冠名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肯直视邢飞的问题,甚至包庇丁蛮在赛场上故意伤人的事情。可当她跟着商务组东奔西跑了一周后,才明白了事事皆有两面――找钱,实在太难了啊。

好不容易把钱的问题解决完,新麻烦接踵而至。

丁蛮进医院后,很快又被警方传唤走了,故意伤人、协助他人经营赌场等等罪名列了一长串。他所属的篮球队再也容不下他了,连夜发表声明和他撇清关系,直接把他开除出了队伍,只剩下他的一些不死心的粉丝,还觉得他是无辜的,等待着他的回归。

丁蛮走后,节目组里就空出了一个“王座”,而邢飞送进来的剩下六名球员,也主动退赛离开了。

虎视眈眈的猕猴桃平台立刻浑水摸鱼抹黑他们节目组,各种千奇百怪的流言喧嚣而上,导致有些不明就里的选手,居然也跟着退赛了!

就这样,原定三十个选手的节目最后只剩下了一半……

怎么办?

好的篮球选手有很多,可是赶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加入他们节目组的选手,却很难找到。

这天杨笑下班后,回到了她和孟雨繁的爱巢。

最近节目组风雨飘摇,孟雨繁听到风声,主动提出帮忙:“笑笑姐,我之前打球认识了不少其他学校的球员,我去联系他们,或许能有转机。”

“没关系,你养精蓄锐好好打球就是了。”杨笑淡定一笑,“姐姐自有妙计。”

她不仅没见一点紧张,还刻意故弄玄虚,搞得孟雨繁越发好奇了。

孟雨繁越问她,她越不说。

“这是我的秘密武器。”杨笑回答,“现在不能走漏风声,要不然让外人知道了,他们又该折腾了。”

孟雨繁委屈极了:“你告诉我,也叫走漏风声?你拿我当外人?”

“你当然不是外人了!”杨笑赶快哄他,“但是你这人藏不住秘密,你们队里的那三个小队员缠着你问来问去,你舍得不告诉他们吗?你告诉了他们,不就等于告诉全天下了吗?”

孟雨繁:……好像还真有道理!

杨笑不想在家里谈工作,换了个话题:“最近学校里还有人骚扰你吗?”

“算不上骚扰。”孟雨繁摇摇头,“最近有人在体育馆门口东瞧西看的,但是都被武教练轰走了。”

之前闹出那么大一桩子事,除了丁蛮和邢飞涉足野球的迷辛之外,最令吃瓜群众感兴趣的,就是孟雨繁跨人飞扣,扣碎篮板的传奇。

因为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除了官方摄像机以外,没有观众来得及掏出手机记录下那传奇的一幕。

故而,流传在外的都是口口相传的八卦,没人能拿出孟雨繁扣碎篮板的实锤来。

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一个区区cuba运动员能够拿到cba运动员都达不到的成就――有专人做过实验,专业篮板足以承担三百公斤以上冲击力,就算孟雨繁自身体重一百公斤,那就说明,他飞扣时产生的动能超过了两百公斤!

为此,网上吵成一片,还有人特地跑到孟雨繁的学校去堵他,想看看他是不是像传说中的一样厉害。甚至有号称路人王的莫名其妙的人,拿着篮球跑来和他“斗牛”。

孟雨繁不胜其扰,只能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

这个综艺节目还未播出,孟雨繁就先一步红了。

“好了我的大球星,你就算现在不红,等我的节目一上,你照旧会闪闪发光的。”杨笑亲了亲他的脸,“对了,我今晚没吃晚饭,我记得壁橱里还有方便面,你给我煮一碗吧。”

“你忙起来怎么又忘了吃晚饭啊……”孟雨繁嘴里嘀咕着,但还是乖乖地去厨房下面了。

虽然是煮方便面,但孟雨繁一点也不糊弄。他切好了青菜、香肠、蘑菇,然后打开壁橱,从高高的柜子里翻找起方便面来。

因为杨笑是个大忙人,壁橱里常备了很多口味的方便面,一包包的摞在一起,五颜六色的。

红色的是红烧牛肉的,绿色的是小鸡炖蘑菇的,紫色的是酸菜牛肉的,蓝色的是海鲜的,橙色的是aj……

……嗯????

孟雨繁愣了好半天,突然反应过来,双手并用把那些堆得高高的方便面袋子全都弄到了旁边,露出了藏在下面的aj鞋盒。

这是上天给田螺先生的奖励吗?

不,当然不是。

孟雨繁小心地把那个鞋盒取下来,掸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充满期待地把鞋盒翻开。

他有一种预感,这双鞋一定与以往的不同。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杨笑就多了一个爱好,每次逛商场时,看到适合孟雨繁的球鞋就会买下来送他。她是一个纯佛系买家,即不在乎球鞋是不是限量款,也记不得不同配色的名字。

但是这一次,她特地委托买手,花高价为孟雨繁找到了这双鞋。

――鞋盒里,一双黑白橙配色的篮球鞋静静躺在那里。

孟雨繁呼吸一滞,作为一个热爱篮球的人,他当然知道这双鞋代表了什么。

这双鞋,以著名的篮球巨星迈克尔乔丹在1985年的一场惊世罕见的比赛作为灵感,融入了他当时身上所穿的球服配色。

在那场比赛中,乔丹跨人飞扣,篮板瞬间碎裂,化为无数透明碎渣倾泻而下。

于是,这双鞋就被命名为shatteredbackboard。

直译过来,便是――“扣碎篮板”。

是的,“扣碎篮板”。

孟雨繁在那场比赛中的惊艳之举,掀起了惊涛骇浪,引来了风风雨雨。这颗冉冉上升的篮球新星,未来注定不会平静。

杨笑特地选择了这双鞋作为纪念。

他让她欣赏了一场由玻璃碎片化成的暴雨;而她赋予了他震碎篮板的勇气。

“大球星,你的未婚妻快要饿死了,方便面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客厅里,传来了杨笑的声音。

她语气带笑,像是百灵。

“马上就好了!”孟雨繁扬声回答,话尾高高仰着,止不住的开心。

灶台上,面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孟雨繁拆开面饼,看着浓稠的面汤把它一点点吞了进去。然后放青菜,香菇,香肠,再卧一颗鸡蛋。

满满当当一大碗,作为宵夜来说,实在是有点多了。

不过没关系,晚上的运动可是很消耗体力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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