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凉闻言摆了摆手:“此事暂且不急, 比起在容貌上下功夫,徒儿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知道师尊替我着想,但此事于我真的没什么。”

柳无命却道:“谁管你了?你知道为师成日里对着你这丑丫头多难受?”

“打为师出生起, 便没让你这等丑货近身过, 更遑论朝夕相处。”

说着有捧起她的脸:“还好你骨相美妙至绝,为师尚且能忽略几分皮相的不堪, 否则早把你撵出去了。”

裴凉叹了口气, 只得道:“那依师尊之见, 我这脸还能怎么救?”

柳无命道:“你脸上的毒药阴毒霸道, 若只是伤痕, 为师当场也就替你治愈了。”

“只是此毒却会记下伤口轮廓形态,便是把你脸上的肉尽数剜掉, 新长出来的皮肉也会是现在的狰狞形状。”

裴凉明白, 按照未来医学的理解,就是那种毒药已经嵌入基因记忆之中, 人体的再生功能误以为这才是自己应有的形态。

裴凉点了点头,不甚在意,这些日子以来, 脸上的疤痕已经结痂愈合,伤口进入了一个平稳的状态。

虽然横七竖八狰狞无比, 但以裴凉的自负, 是并不觉得有何不堪的。

她并不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何不能直视。

见她无所谓的样子, 柳无命接着道:“好好听着,这是为师特地为你琢磨出来的法子。”

“你若辜负为师一片心意,就杀了你。”

“是是是, 师尊您说。”

“合欢宗千年前出过一师祖,对自己先天容貌不甚满意, 又不屑那伪装变幻之术,因此创造出此功法。”

柳无命递给裴凉一枚玉简:“此功法顺应修为之功,从元婴期重塑肉身开始,便以自己意识引导,改变原始外貌。”

“那位师祖如愿,数度蜕变之后,以中人之姿成为了艳绝天下的美人。”

“你嘛,脸上的伤口有点多,需得分数次之功,大概进入化神期之前,就能恢复容貌了。”

裴凉接过玉简,又看了眼柳无命,开口问道:“所以这不是师祖心血所创吗?与师尊你何干?”

柳无命疲惫的挥了挥手:“为师帮你把它从偌大藏书阁翻出来,难道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赶紧练吧,我只忍你十年,十年后你若还是不堪入目的丑样子,就杀了你。”

得,这威胁词已经不新鲜了。

不过裴凉还是收过了玉简,看完内容后,简直对柳无命的不靠谱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这部能重塑肉身的功法好是好,但修行逻辑就是一部彻头彻尾的采补之术。

让一个炉鼎体质的人修行采补之术,也就柳无命这种天才能想出来。

炉鼎体质的悲剧就在于,一旦与人交合,体内修为,精气,生命力,就会自动源源不断的哺与对方。

这一点是无解的,甚至无关炉鼎本身的资质天赋。

实际上炉鼎体质普遍修炼天赋优越,起码也是修士中平均水准以上。

像裴凉就更不得了了,原本原主就是变异水灵根,是天赋卓绝之辈,更遑论裴凉的灵魂级别。

但炉鼎体质的修士就像是一味受益于任何人,但唯独不益于自己的大补灵药,只可惜生错了人形而已。

玉简中的功法若是要修炼成功,需得借助双修之力,可她一旦跟人双修就是轻则修为尽失,重则小命不保的下场。

因此便宜师尊给的方案压根就不靠谱。

偏柳无命还自鸣得意,从此终日以兢兢业业教导有方自居。

得空就使唤裴凉给他锤腿捏脚。

裴凉也是惯着他,一身推拿之术伺候得师尊享受无比,因畅快发出的声音犹如仙乐萦绕。

最后气喘吁吁的拎过裴凉的脖子,眼睛里蒙了层水雾的桃花眼看着裴凉:“这本事你都有?”

“看来天生该是我合欢宗的人。”

裴凉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师尊说什么?哪里按得不好吗?我顺着人体经络游走罢了,按理说反馈于身应该是舒畅痛快的。”

“难道修士经络走向有所不同?还是让师尊灵力引岔了?”

柳无命盯了她半晌,见她一双眼睛清澈透明,罕见的露出茫然之色,又觉得自己多想。

这丫头虽则一朝变故,变得坚毅冷酷,又天生资质聪颖,早慧早熟。

可到底是教养严厉的权贵之家出身,这个年纪怎么会懂这些?

看来就是对人体经络熟悉无比,又对某些经脉连通之处茫然无知,因此下起手来不知深浅避讳了。

柳无命把脚抽了回来,挥了挥手:“去练功吧,今后不用你推拿伺候了。”

裴凉脸上顿时出现一丝惶恐:“师尊,可是我按得不好?”

“若是力道不满,轻了重了,请师尊明示。师尊予我庇佑,对我的修为容貌操碎了心,徒儿甚至连这点微末小事都做不好,实在无地自容。”

柳无命不耐烦道:“说不用就不用,你是合欢宗的首徒,难道是专门伺候人的侍从不成?”

裴凉:“伺候师尊自然是弟子的本分,可是方才让师尊岔气了?我见师尊呼吸急促,眼眶都红了,又有急促高亢之声泄露,徒儿没闯什么祸吧?”

柳无命罕见的恼羞成怒了,耳根有些红。

声音拔高道:“就凭你?马上给我滚,再嗦杀了你。”

裴凉一副内疚无比的样子跑了出去。

等跨出寝殿大门,脸上就露出惋惜的神色。

可惜了,她这体质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之前,睡男人那是遥遥无期了。

就指着师尊解馋呢,谁知道这么单纯,白瞎了自个儿的出身和名号。

就在这种上下不靠谱的氛围中,裴凉很快学会了引气入体,并以一日千里的速度渡过了炼气期。

等她从练气入门到已经能够巩固筑基之时,才过去堪堪不过三个月。

这速度放在哪里都堪称恐怖,但有一个群体例外――那就是裴凉这种以武入道的人。

武学奇才与修士天赋不同,多的是以武入道的人堪堪卡在低阶,与大道无缘。

但内力与灵气的运转一开始却是殊途同归的,因此以武入道的人一旦成功引气入体,因本身有着浑厚的内力为基础,所以进益飞快。

因为正常修士是从无到有,而他们只是改变自己的内力形态而已。

所以裴凉这速度虽然让人咋舌,但仍旧不算离奇――当然这是在柳无命这个不靠谱的看来。

他自己本身就是天才,修行之途顺风顺水,是无法理解平庸之辈的进度艰难的。

但凡他能理解,便应该知道,即便以武入道之人可转浑厚内力为修行筑基,但裴凉这才多大?

她蕴含的内力根本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更不该转化之后直接够冲击筑基还有余。

一个没常识,一个更没有常识,师徒俩就这么愉快并理所当然的把这个进度当做了常态。

甚至裴凉还为稳妥,并没有急于筑基。

而是趁着这个空档,一边巩固修为,直至灵气在体内浓稠如液。一边替合欢宗的重组物色人选。

合欢宗内门修士被柳无命这疯批屠了个干净,好歹外门弟子和管理俗物产业的人还在。

虽然因为柳无命的常年失踪和其他宗门的打压也是散落凋敝,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柳无命只是不靠谱,又不是死了。

他的实力足以震慑宵小,外面不敢做得太过,因此合欢宗得用的人也不算少。

裴凉以合欢宗首徒的身份召见了众人,她坐在柳无命下首第一个尊位发号施令。

一条条逻辑分明,规划妥当,为合欢宗的产业和人才输入渠道以及修行资源系统做出了很明确的长期安排。

因为有些产业和修行资源在这期间受到过冲击,裴凉便直接请柳无命出山,进行必要的武力震慑。

柳无命挑眉:“你在教你师尊做事?”

裴凉脸上是管理者的说一不二:“没办法,师尊自己把宗门杀得无人可用。”

“徒儿无能,武力上暂且派不上用场,只能劳烦师尊做一些原本二流子弟就能做的事了。”

柳无命看着这没眼色的不孝徒,眼睛眯了眯。

在场众人瑟瑟发抖,新任宗主尊位来之不正,也一直没有召见他们。

但凭对方杀尽师门的履历,他们也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

可宗主首徒却这般不客气,甚至是把宗主当初之事拉出来,当一件蠢事在讥讽。

偏偏宗主还就吃她这套,对视片刻后,罕见的反思一般点了点头:“确实该留点人的。”

“否则此时也不必受着孽徒的气,因着无人可用还不能教训了。”

裴凉冲柳无命笑了笑:“谢师尊担待宗门之苦,那么师尊明天就去合欢宗境内灵矿山,将以寻找灵兽之由,派遣大批子弟入山驻扎偷采灵矿的血元宗门人赶走如何?”

这是几流喽该干的事?如今他柳无命竟然沦落到做这个了吗?

柳无命觉得不对劲,他似乎被孽徒诳进去了。

说好的抢一徒弟回来,以命要挟,万事扔给她,既对魔尊有个交代,又不用自己动弹。

可这会儿完全不是一回事,柳无命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一次应了之后,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但数月相处下来,已然见识到了孽徒的天赋本质,倒也甚是得他胃口,除了长得丑,有此孽徒作陪倒也比以往多些趣味。

更兼孽徒一出手,那轻描淡写的策划安排,魔尊之令对他来说是烦躁麻烦千头万绪,于她却仿佛是探囊取物般简单。

好不容易捡到个宝贝,若不顺着她换人重来,毕竟可惜,且这样的首徒更难寻。

因此柳无命只得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而原本听到外面不少风声,对自家合欢宗首徒情况颇有耳闻,一来对她不甚抱有期待,只因宗主面上维持恭敬的众人。

此时是真的对裴凉肃然起敬了,但是能说动宗主这条,就足够胜任首徒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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