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人来人往,郑彬带着姜芮来到一间病房门外,他打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姜芮在外等一等,自己在门上叩了两下,推门进去。

“哟,这么多人呐?”

病房里不止赵南一个,几名战友相约来探望他,除此外还有文工团几位女同志,郑彬看到其中一人,神色顿时有点古怪。

那几个人见了他,纷纷打招呼,“郑营长好。”

郑彬摆手,“这么巧,你们都来看赵营长?”

“是啊,今天团里不用排练,我们听张连长说赵营长受伤了,就托他带我们来看一看。”一位戴黄围巾女同志回答。

“挺好挺好。”郑彬嘴上说着,暗地里瞪了那个张连长一眼,把人瞪得摸不着头脑,又看向赵南,“老赵,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错。”赵南靠在床头,一条腿打了石膏。

郑彬倚在门边,笑眯眯地说:“瞧你这模样挺可怜的,老哥哥给你准备了惊喜,要不要猜猜看?”

“多谢,心领了。”赵南不咸不淡地说。

以往看他这样风轻云淡,郑彬每每气得跳脚,今天他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只要一想到老赵之后的表情,现在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真的一点儿也不期待?我跟你说,机会就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赵南并不配合,抬起眼皮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他故意不领情,而是郑彬的性子实在太不着调,早些年,他不知被捉弄了多少回,如今才逐渐找到制约他的法子,就是无视他。

“嘿,你这老赵,无趣!”郑彬咕哝。

旁边文工团女同志笑着附和,“赵营长和郑营长感情真好。”

郑彬冲她们笑了笑,又对赵南说:“既然老赵你不期待,那我只能把弟妹带走啦。”说着作势转身要走。

赵南立刻转头看他,心里还在思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几分真几分假,嘴巴已经不受控制的问出来:“什么弟妹?是谁来了?”

“哟,你不是不关心吗?那还问什么呀。”郑彬脸上笑嘻嘻的,看着着实有几分欠打。

一个念头冒出来,赵南有点儿不敢相信,可胸口却砰砰砰越跳越快,他没理郑彬,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郑彬吓了一跳,忙三两步拦住他,“你疯啦老赵!这腿还要不要了?”

姜芮听到动静,从门后转出来。

赵南正要推开郑彬,一抬头看见她,所有的动作都止住了。

病房里的人也都跟着看向姜芮,几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艳,而后窃窃私语。

姜芮走上前,扶着赵南的手臂要他坐下,力气不大,却轻轻巧巧把郑彬都扶不住的人按下了。

赵南脸上难得有些呆愣,直直盯着她看。

姜芮也看着他。

“宝、宝……”

郑彬忽然打了个哆嗦,“老赵,你太肉麻了!怎么还管弟妹叫宝宝?!”

赵南终于回过神,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又看向姜芮:“什么时候来的?”

两人的手从刚才就一直握着,眼下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姜芮就着这个姿势坐在他床边:“刚下火车,是郑哥去接的我。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不要紧,只是小伤。”赵南混不在意,又问她:“累不累?”

姜芮摇摇头,“不累,小北给我买了卧铺,路上睡了几次。”

“我应该回去接你。”赵南歉疚道。

“那也得你走得动才行啊。”郑彬在旁边插了句嘴,“老赵,你和弟妹有什么私房话,一会儿关起门来慢慢说,还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收着点、收着点啊。”

旁边被忽略许久的几人,早已被赵南对姜芮说话的轻柔语气惊掉了下巴,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阎王营长吗?!

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张连长张大发忙好奇问:“营长,这位就是嫂子?”

他们早就从郑营长那里听说,营长这次回家探亲,实际上是被压着相看姑娘去的,心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一张冷面、整天碾压他们的营长,也有不得已被强逼着的时候!

结果不过一个月,他老人家一归队,丝毫没见不乐意,还跟那筑巢的雄鸟一样,张罗着装修房子了。

他们几个人好奇得抓心挠肺,嫂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轻而易举把营长拿下?今天见了面,才知名不虚传,营长就是营长,好福气啊!

赵南给姜芮介绍了他手下几位连长,至于那几位女士,只说是文工团的女同志,并未一一介绍,想来关系不怎么近。

那名黄围巾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被身边另一个长相秀美的姑娘压下。

郑彬看在眼中,眼皮跳了跳。

姜芮似乎没看见,抿起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与他们打了招呼。

“我们先走吧,让老赵和弟妹好好说说话,改天等老赵出院,咱们再上他家里闹腾闹腾。”眼看该认识的人已经认识,郑彬打算带着无关人员离场,省得生出枝节。

他这么说,其他人也不好再留,各自起身告辞。

姜芮将人送到门外,关了门走回来。

赵南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还未等人走近,就伸出手去牵,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

姜芮顺势坐下,身体前仰,轻轻靠在他胸膛上。

赵南收拢手臂,把人抱在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这几天因为受伤产生的焦虑烦闷的情绪,见了她之后全部消失了,只余一片宁静与满足。

“家里怎么样?”

“都挺好的,春耕已经结束了,我和嫂子轮流下地,结果两个人干活还没有妈一个人干得快,小波也会帮忙了,给我们送了好几次饭。爸和大哥还是每天往山上跑,他们发现了一窝野蜂,正头疼怎么移进蜂箱里。还有,嫂子那天偷偷跟我说,茜茜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赵南问。

姜芮摇摇头,“嫂子也不太清楚。我们不好直接去问茜茜,应该是和她一个厂的。就前一阵妈还在念,你的问题一解决,接下来就该轮到茜茜和小北了。”

她想起张丽云当时的语气,抬头点着赵南的胸口笑道:“妈说跟你的艰巨任务相比,他们两人都是毛毛雨,你说你怎么那么遭人嫌弃呢?”

赵南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嘴边亲了亲,“你嫌弃么?”

“我要是说嫌弃,你会怎么样?”姜芮挑眉含笑看着他。

“嫌弃也是我的。”赵南咕哝着,收紧手臂,低头吻上她的唇。

“对了老赵——”房门忽然打开,来人一看房内的情景,利落转了个身,看天看地看空气,此地无银三百两,“咦?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赵南嘴角抽了抽,抱着姜芮没放开,“什么事?”

郑彬用眼角瞥了瞥,没见到让人长针眼的画面,才回过身。

房间里气氛有点微妙,赵南虽然神色如常,可郑彬与他相识多年,看得出他此刻平静表现下的不自在。

至于姜芮,她靠在赵南胸前,好像很害羞,没有抬起头来。

郑彬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就想问你,今晚弟妹是在这陪你,还是回军区?要是回去,一会儿我再来一趟,带她去把手续办了。”

“你和老郑先回去?”赵南低声问姜芮。

姜芮摇摇头,坐正身体看向郑彬:“今晚我想留在这里,要是之后有空,能不能再麻烦郑哥带我去办手续?”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弟妹别跟我客气,随时都有空。”

“那就谢谢郑哥了。”姜芮笑道。

郑彬直点头,又看了看两人,“那我走了,这次真不会回来了,你们……那啥,你们继续。不过老赵,医生说了,你的腿不能磕着碰着,悠着点儿啊。”

说完,也不理会两人什么反应,关了门就走。

姜芮转过头看赵南,果然见他一脸镇定,耳廓发红。

走廊上,郑彬哼着歌离开。什么时候见过老赵羞涩的模样?今天这趟回来得值啊。

刚出医院,就被人拦住,是刚才病房里戴黄围巾的女同志。

“陈玲玲同志啊,有事?”郑彬心说来了,面上笑呵呵问。

陈玲玲开口就问:“郑营长,刚才那位真的是赵营长的爱人吗?”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还能有假?老赵都已经给弟妹申请随军了。”

“可是、可是赵营长才认识她多久呀?”

郑彬说:“缘分这种事,没有久不久的说法,来了就是来了。你看老赵,单身单了二十八年,从前多少人想给他牵线搭桥,一个都没成。这次回家,遇上了弟妹,两个人立刻看对眼,马上就结婚了,这就是缘分。”

“他们才相处过几天,她跟赵营长有共同语言吗?她懂赵营长的理想和抱负吗?佳宜她——”

“玲玲,不要说了。”又走过来一位姑娘,打断陈琳的话,“郑营长,阿琳胡言乱语,您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郑彬摆了摆手,问她们两人,“小林小陈这是要回军区还是去哪?要是回去,我稍带你们一程。”

“不用了,谢谢郑营长,我们还想再逛一逛。”林佳宜婉拒。

“那你们小心一点。”郑彬点了点头,就与二人分开,边走暗里边嘀咕,“老赵那样不解风情的,艳福竟然不浅,遇上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老天真是不开眼。”

看他离开,陈玲玲拉住林佳宜的衣袖,“佳宜,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说了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人笑话。”林佳宜眉头轻皱。

陈玲玲不甘心道:“我真是想不明白,那个农村来的姑娘有什么好?就一张脸长得漂亮点,难道这些男人都只看脸吗?佳宜你喜欢赵营长喜欢了那么久,凭什么她一出现就把人抢走了?”

林佳宜神情惆怅:“怎么能算抢?原本就不是我的。我喜欢他是我一个人的事,赵营长从来没有给过我不该有的希望。”

“总之我就是替你不值!”陈玲玲跺了跺脚,“你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了吗?土死了,果然是乡下来的!”

“就算土,也还是很漂亮啊,你看她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集中在她身上,就好像是她一个人的舞台。她看赵营长的眼神那么温柔,被她注视着,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动心?”

“哎呀你怎么这样!”陈玲玲要给她气死了,“到底谁才是跟你一国的?你怎么一个劲夸你的情敌?!”

林佳宜苦笑,“我连做她情敌的资格都没有,她和赵营长确实很般配,玲玲,你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说我喜欢赵营长的事了,让人听见会误会的。”

陈玲玲已经气得没力气,只得胡乱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再管了。”

病房里,姜芮和赵南自然没有再继续。

时间不早,护士给赵南送来晚饭,姜芮自己带了钱和粮票,跟人问过路后,去医院食堂吃饭。

回来后天快黑了,赵南这间病房目前只住了他一人,今晚姜芮可以在另一张病床上借宿。

她把自己带来的行李稍微整理了一下,翻出毛巾牙缸等洗漱用具,去水房刷牙洗脸,回来时提了一瓶开水给赵南。

赵南的腿不是不能下地,只是需要借助拐杖,而且是单脚着地,但这对他来说也够了,他单立着稍微洗漱过,拄着拐杖去了趟卫生间。

姜芮没提出扶他去,他也没有弱到要人扶的地步。

等他回房,她锁好门,拉上窗帘,将两张病床中间的隔帘拉起。

赵南疑惑:“这么早就睡了?”

姜芮从隔帘后探出头来,弯起眼睛笑着说:“我要擦个澡,叔叔不许偷看哦。”

赵南唔了一声,脸上又开始发热。

薄薄的布帘只能隔绝人的视线,无法封闭嗅觉和听觉,甚至因为看不见,原本只是细微的一点声音也被放大了。

耳旁都是水被撩起的声音,赵南甚至能够想象,毛巾中的水是如何被挤出,如何滴落回连盆中,又如何溅到地面上的。

水声过后是短暂的安静。

不,其实并不安静,还有别的声音。

饱含水分的毛巾,在光滑的皮肤上擦过,发出了极轻微的沙沙声。

原本就白皙娇嫩的肌肤,遇过水之后,肯定更加嫩滑。每一片表皮都吸满了水,每一处角落都染上香皂的清香,水气和香气混合起来,形成了他所熟悉的淡淡的暖香。

喉头不自觉上下滚动,口腔无意识的吞咽,赵南竭力控制自己,可视线就如疯长的野草般无法拘束,他偷偷地,偷偷地,如做贼一般往隔帘瞥去。

按理说应该什么都看不见,可他忽略了一件事——灯光会把影子映照在隔帘上。

帘上有个窈窕的身影,纤长的是四肢,细瘦的是纤腰,玲珑起伏的是——

赵南艰难转开眼,不敢再看,耳朵里全是如鼓一般的心跳声。他甚至怀疑,如此剧烈的声音,会不会被帘后的人发现?

等姜芮擦洗完,拉开隔帘,就看见赵南跟一尊铜像一样,笔直笔直地坐在床边。

“你还没躺下呢?要不我也给你擦个身?”

“……不用。”赵南的眼神跟着她的身影,看她如一只轻快的小蝴蝶,在房里来回走动,原本苍白压抑的病房,有了她之后,变得充满了生气与温情。

看她开始整理另一张床的床铺,赵南开口道:“晚上睡这边吧。”

“嗯?要睡一张床吗?可是床这么窄,会不会碰到你的腿?”

“不会的,你睡在右边。”他伤的是左腿。

“那得先让我闻闻。”姜芮忽然靠近他,在脖子上嗅了一口。

赵南浑身僵住,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

姜芮看在眼中,轻笑道:“要一起睡也可以,可是我洗得香喷喷的,你身上都是汗味,也得给你擦个澡才行。”

赵南心中天人交战,不是他不爱干净,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让他自己擦澡肯定有困难,得让姜芮帮他才行。但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在她帮自己擦澡的时候,能不能控制住身体的反应?要是被她看见不该看的,他脸该往哪里放?

可要他放弃两人同床共枕的机会,放弃那具暖香柔软的身体,他又十分不情愿。

过了好一会儿,赵南才点了点头。

姜芮又去打了瓶开水,热腾腾的水倒在脸盆中,她抬手就来脱赵南的衣服。

“我来。”赵南赶紧挡住她的手。

“那你就自己来吧。”姜芮坐在床边,撑着下巴,气定神闲的等他脱。

在这样的注视下,原本简单的脱衣服也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赵南看出姜芮眼中的笑意,也知道她是故意如此,可心里只是无奈,只有纵容。

慢吞吞脱了毛衣,里头还有一件衬衫。他感觉似乎自己每解开一个扣子,姜芮的眼神就更亮一分,那毫不避讳直视的模样,简直像个跃跃欲试、准备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

赵南心里直摇头,还是把最后一件上衣脱完了,下头的不准备脱。

姜芮仔细打量他的上身,鼓了鼓嘴不满道:“比在家时瘦了,还多了好多小伤口。”

那都是最近一次任务留下的痕迹,赵南被看得习惯了点,还有心思安抚她:“很快就会恢复了。”

“希望是吧。”姜芮拧干毛巾,打上一点香皂,从脖子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擦。

上身很快擦完,她十分自然地去扯赵南的裤子。

赵南连忙护住,磕磕巴巴道:“下面不用洗。”

“怎么能不用洗?”姜芮看他一眼,似想到什么,忽然坏笑:“就是擦个身而已,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还是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藏起来,不让我发现?”

赵南脸色一下涨红,眼神游移,强制镇定:“哪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你也不要多想才好呀。”姜芮捂着嘴笑。

两人一个要脱对方的裤子,一个护着不让脱。僵持了一会儿,姜芮退了一步:“这样吧,我把毛巾拧好给你,先出去,你自己来行不行?”

赵南立刻点头同意,就算自己洗有点困难,他也要克服困难,战胜困难。

总之不能让他的小妻子给他洗奇怪的东西。

等两个人都洗完,天色早已全暗。姜芮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脸盆里,塞到床底下,准备明天一早再去洗。

熄了灯,两人躺到床上。

分开许久,终于又重聚,理应有许多小话要说,姜芮倒也想陪他好好说说话,可有一件事实在无法忽略。

“叔叔。”她忽然甜甜地叫了一声。

赵南立刻神经紧绷,每当妻子这样叫他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听姜芮很是纯真地说:“叔叔身上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抵到我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病房里静了一瞬,赵南猛地咳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姜芮:叔叔,这章颜色怎么有点黄?

赵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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