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泽坐在石头上吃午餐肉罐头的时候，望见巨蛇看着手机笑了。

那笑容一闪而过，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继续吃着从尸体上扒拉下的罐头。

一开始在尸山血海中吃不下任何东西，现在——

他习惯地踢开脚边被炸飞的人头，继续吃着香喷喷的罐头。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恶魔开始绝食了。

他已经五天没有吃东西了。

恶魔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变得血红，身后黑色的小翅膀也越来越坚硬。

——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事会发生。

可能是胃口不好？

谢乔想了想，从柜子里的泡菜坛子里舀了碗泡椒。

他接着从冰箱里取出一块牛肉，放到切片机里切成了肥牛卷。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烧开水依次放入金针菇和肥牛卷沥水，在锅里倒入油以及姜蒜料酒炒香，加入黄灯笼辣椒和泡椒继续炒，最后再放入半熟的金针菇以及肥牛卷。

起锅前，加入少许白醋和盐。

一道开胃爽口的酸汤肥牛就完成了。

他倒入两个碗，端着酸汤肥牛去了收容处。

尼尼一见到他就跑到栏杆边，垫着脚挤出小脑袋，让他看自己新长出的头发。

“长了！长了！”

谢乔看着短短的一根头发，鼓励地说道：“回头抹点姜汁能长得更快。”

尼尼摸着脑袋腼腆地笑了。

精灵不挑食，一把碗递给它，就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墙角的恶魔冷哼了一声，十分看不上的样子。

“你没胃口吗？”

谢乔把饭碗端了进去：“你尝尝很好吃的。”

小恶魔抱着手臂，说什么他也不会吃的。

当他饥饿度达到一定界限的时候，他能爆发惊人的力量，足够他破开收容处，吃掉这只腹黑的垂耳兔。

他是这么想的没错，前几天他也坚持了下来，不管那只绿皮秃子吃得多香，他一口都不会碰。

可今天的饭实在太香了呜呜呜。

小恶魔忍不住了，挥动着翅膀飞到了饭碗旁，埋头开始吃饭。

果然很好吃。

酸辣的汤底配上肉质鲜嫩的肥牛卷，好吃得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恶魔舔完碗，和精灵一样腆着圆鼓鼓的肚子躺在地上，黑色的小翅膀因为满足微微张开着。

他决定明天再绝食。

看着恶魔吃了食物，谢乔松了口气。

仔细想想，收容处很单调，收容物们只能被关在隔间里，什么也不能做，食欲不振也在所难免。

想到这儿，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从客厅搬来了电视和电视柜，插上电。

尼尼好奇地望着柜子上正方形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

它脆生生地问。

恶魔也警惕地盯着。

谢乔把电视机摆好，擦了擦额上的汗回道：“这是电视。”

尼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因为没有网络，即使有机顶盒也看不到电视节目，谢乔只能把自己小时候的动画片光盘拿过来了。

光盘特别多，有整整一个盒子。

谢乔一边看光盘一边问：“你们想看什么片子，有《从零开始做魔王》、《宠物小精灵》……”

“从零开始做魔王！”

“宠物小精灵！

谢乔：……

小朋友为看什么动画片吵起来是很常见的事，但恶魔和精灵两人没有吵，直接开始动手，我扔你一朵食人花，你扔我一团小火球。

谢乔退了好几步才开始喊停：“上午看《宠物小精灵》，下午看《从零开始做魔王》。”

尼尼懂事地点点头。

恶魔嗤了一声没说话。

这场争端才终止。

谢乔离开了收容处。

精灵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恶魔的目光却落在了谢乔的背影上。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背影很眼熟。

可怎么可能？

那人早死了，死得尸骨无存。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谢乔给自己做饭的时候，发现冰箱还有一些剩下的草莓，因为放冰箱的时间太长，都被冻得结了霜。

口感想来不会太好。

谢乔准备做成草莓果酱。

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做好了两小罐。

他自己吃了一口，特别甜。

他很快就把其中一罐都吃完了，可剩下那一罐他却没有动。

谢乔把草莓果酱放在客厅的桌上，给虞先生发了一条短信。

——虞先生你好，桌上是我自己做的草莓果酱，希望你喜欢

一直到晚上，虞先生也没回消息。

小垂耳兔对着空气又问了一遍。

“虞先生，你在吗？”

“我做了草莓果酱，你想试试吗？”

“很好吃的。”

*

经过一周的停战。

李泽被无人机的声音惊醒。

巨蛇仿佛早有预料般，小心地把手机藏进了山洞里。

无人机漆黑的舱身隐于黑暗中，比起巨蛇庞大的身躯，没有步｜兵和装｜甲车的辅助进攻，人类的机械还是太脆弱了。

除非是CL-20!

“小心！”

他对巨蛇说了最后一句话。

巨蛇只是看了他一眼。

李泽竭尽全力向战场外跑去，他从不知道自己能跑得这么快，令他意外的是，无人机飞行的速度并不快，远远低于正常速度。

但他顾不得疑惑，拼命地向前跑着。

“前面有个人！”

作战指挥室里，有人惊讶地发现了李泽。

“是叛徒。”

林争鸣冷酷地开口：“抓起来。”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在空中飞行的无人机上，巨蛇显然也发现了它们的存在，长而有力的尾巴蓄势待发，只需轻轻一扫就能彻底摧毁。

巨蛇扬起了尾巴！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无人机的舱身里装满了无数的CL-20炸｜药，被誉为亚核｜武器的高能量炸｜药，爆轰速度高达9500米/秒。

巨蛇的尾巴击打在机身上，如同引星一般——

上百架无人机骤然爆｜炸，在空气中像烟花般绚烂燃烧。

林争鸣冷静地看着画面，他在炸｜药中加入了白磷。

白磷一遇空气便会燃烧，当炸｜弹碰到人体便会立即粘上去，燃烧温度在1000度以上，穿透皮肉再深入骨头。

巨蛇身上燃烧着汹汹火焰，直至地底一片火海。

“成功了。”

众人松了口气。

没有生物能在这样的火海中幸存。

林争鸣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拳头。

谁也没想到，等火焰慢慢消散，硝｜烟中——

庞大的巨蛇睁开了冰冷的眼眸。

它身上覆盖的黑色鳞片完好无损，连一丝烧灼的痕迹都没有，反而是束缚着它的铁链被燃烧成了岩浆的通红色。

指挥室里一片寂静。

“这是什么怪物！”

有人吓软了腿。

林争鸣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指挥室。

研究会不可能一直投入资金。

不过半日，基地的人撤退得差不多了，而林争鸣还在。

他看着巨蛇的资料沉思了一会儿，用枪指着李泽的头：“带我去找它。”

*

阴暗的山洞里尽是烧焦的味道，玻璃瓶、手电筒、镜子碎片烧得一点不剩。

巨蛇积年累月收集的藏品被烧得一点不剩，哪怕是放得最小心的手机也被烧坏了屏幕。

黑漆漆的。

一如即往。

虞寒生垂下了眸，置身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

他闻到人类的味道，抬起了眸。

林争鸣的视线落在巨蛇紧紧握着的手机上：“我们做笔交易吧，你给我一片鳞片，我帮你把手机修好。”

李泽震惊地看着林争鸣。

林争鸣却没在意李泽的目光。

即便他参加过的战役无数，可与这个巨蛇化成的男人对话，他依然从心底涌出胆寒。

他没有信心巨蛇会给他鳞片，他只是赌一把。

赌一把资料上说的是真的，这条巨蛇很喜欢它手里破破烂烂的手机。

林争鸣的背脊微微颤栗着，但脸上的表情仍然坚定。

下一秒，相貌格外俊美的男人变成了巨蛇。

只有真正站在巨蛇面前，才能意识到这个生物有多可怕。

光是庞大的身躯便是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巨蛇张开了嘴，露出锋利得泛着寒光的利齿。

赌输了么……

林争鸣闭上了眼睛。

可他听到锋利的牙齿撕开皮肉的声音，他猛然睁开眼。

巨蛇血淋淋地撕下了它的鳞片，第一次流出了深色的血液。

一地的鲜血之中它的眼眸却异常平静，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一般。

林争鸣颤抖着手拿起了如刀刃般锐利的鳞片：“我回营地拿工具。”

李泽压下心中的复杂，跟了上去。

营地的人已经完全撤退了，只剩几顶不值钱的帐篷，李泽担忧地说道：“林上校，没工具怎么办？”

林争鸣面色冷静，与之前在巨蛇面前颤抖的人截然不同：“你还真想修？”

“为什么不给它修！”

撕下鳞片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李泽抿了抿唇，彻底地愤怒了。

林争鸣厌恶地皱了皱眉：“人类永远不会跟怪物做交易。”

他低声打了一个电话：“东西拿到了。”

林争鸣登上直升机前，李泽拦住了他。

他本不欲理会，可看着李泽倔强的表情，他说了句：“你在同情怪物。”

李泽沉默了。

林争鸣毫不犹豫地砍掉了李泽的右臂：“研究会不再需要你了。”

李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右手已经落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额头上渗出汗水，捂住断掉的残肢，痛倒在地上。

直升机前的其他人叹息了一声，可惜了一个计算机天才。

林争鸣踏上了直升机。

留下地底失去鳞片的巨蛇。

它看着漆黑的屏幕。

屏幕上——

还沾着深色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