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天的火车,当他们抵达西都时, 已经是后半夜时分。

林家的伙计们过来接人, 林岳给霍风指了辆车:“今儿大家伙儿都累了,你们先回去休息, 等我把手头上的东西安排好了再去找你。”

霍风环着还昏昏欲睡的小姑娘, 任她的小脑袋软趴趴搭在自己胸口, 温暖的棉绒大衣挡住了所有深秋的凛冽,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 另一只手指了指林岳。

林岳嘴角抽搐一下, 挥挥手:“记得了记得了, 不出五天就给你送过去。”

霍风这才点点头,抱着殷宸坐进车里, 司机一转方向盘, 黑色的汽车缓缓驶进大街往来的车流里。

上了车,殷宸反而慢慢清醒过来,大街小巷五光十色的彩灯透过车窗玻璃打成绚烂的光斑,殷宸扒着窗户,看着汽车开出主城区,高楼大厦和热闹繁华的街市渐渐消失,黑夜笼罩下远处一座恢弘的古宫廷建筑遗迹像一头庞大的巨兽盘踞在那里, 静静的沉睡着。

“那是大明宫遗址,唐鼎盛时建造的宫殿。”霍风从后面靠过来,男人温热的气息环抱住她,她放松地窝进他怀里, 听他用低沉平缓的声音说:“西都是十三朝古都,历经七十四位帝王,几千年的时间里,政令与统治都是在这里为中心辐射中原,所以这里的帝气很适合你生活。”

殷宸深吸一口气,感觉的确不错。

她问他:“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大多时间在各地跑,但是每年都会来住几个月。”他摸一摸她的头发:“我们这次可以在这里停留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要去陇南。”

殷宸眨了眨眼:“一个月...可以随便玩吗?”

霍风顿了顿,他敏锐地察觉到些许异样,但终于在她亮晶晶的注视中点了点头。

然后殷宸就笑的特别开心,直到下了车、上了楼进了屋子,她意味深长的眼神还一直黏在他身上。

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回来,但是林岳一直安排人时不时来收拾一下,所以屋子并没有积很多灰,只是空空荡荡的显得很清冷,已经很晚了,他只简单收拾了一下,让殷宸去洗漱,等小姑娘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气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走出来的时候,霍风刚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出厨房:“喝完牛奶去睡...”

剩下的话都被她都吞进嘴里。

柔软的小小的身体扑进怀里,她贴着他的嘴唇,像含着果冻一样咬咬含含,他闻到她身上清甜的香气,被滚烫的水汽蒸发的更馥郁悠长,仿佛一张甜蜜的大网慢慢的把他包裹,让他挣脱不得。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承受着她越来越肆意大胆的亲吻,他手上甚至还端着那杯牛奶,液体表面一圈圈泛着涟漪,被晃在透明的杯壁上又落下。

他的手越来越紧,像一把绷到极致的弓,再加一点轻微的力道就可以让所有的隐忍克制轰然炸开。

她细细的啄吻他的嘴唇,又慢慢移开,亲他的脸颊和腮肉,小巧精致的鼻尖蹭了蹭他的鬓角,突然往下咬住他的耳垂,感受着他骤然的一颤,她笑嘻嘻的,用腻乎乎的嗓音低声说:“不是说可以随便玩吗,那你陪我玩好不好。”

“咔嚓。”

霍风心绪不稳,力道一重,竟然生生把玻璃杯捏碎,绵白的液体泼洒出来,合着玻璃碎茬划开他手流出的鲜血一起,滴答滴答坠在地上。

殷宸惊呆了。

她僵硬地咬着他的耳垂,还保持着这个随时准备来一发的妖媚姿势,呆呆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

这他妈...和她想象的剧情发展不一样。

与她相比,霍风倒是淡定,疼痛反而让他恢复了冷静,他把掌心破碎的玻璃茬子扔在地上,这一声轻响终于唤醒了殷宸的神智,她忙放开他:“你别动,我给你拿药,还有绷带。”

“没事,别慌。”他用完好的手拍了拍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主卧柜子旁边有医疗箱,帮我拿过来。”

殷宸赶快跑过去拿,拎着医疗箱过来,霍风拿出镊子,轻描淡写就开始挑肉里的碎茬子,殷宸在旁边反而看得心惊胆战,整张小脸皱在一起,让霍风看得想笑。

这伤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不过是小伤,只是手上毛细血管丰富,处理起来比较疼。

霍风把玻璃茬子挑干净,让殷宸拿出里面配好的双氧水和生理盐水清洗,然后再用绷带包扎上,小姑娘好像知道自己闯祸了,全程耷拉着脑袋,以赎罪的心态干活,动作轻柔又细致,时不时小心翼翼地偷瞄他,像是在观察他有没有疼哭。

霍风又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得让她长点教训,她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总是无所顾忌撩拨他,但是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的忍耐。

霍风等着她包扎完,用完好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闹不闹了。”

殷宸扁着嘴,委委屈屈摇了摇头。

没有比她更惨的了,想要吃一口肉怎么这么难。

霍风弯着唇,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走了,去睡觉。”

经历了那么一遭,即使霍风终于躺在她身边,殷宸满脑子的带颜色思想也被擦了个干净,霍风看着离他几米远、乖巧平躺的小姑娘,忍不住的笑,另一只手臂把她环过来:“真的没事儿,我体质好,后天伤口就愈合了。”

殷宸“哦”了一声,这才慢慢放松窝在他怀里,精神放松下来,就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儿。

“睡吧”霍风给她顺了顺头发,又亲了一下:“等睡醒了,带你出去玩。”

殷宸软软嗯了一声:“还得去打针。”

霍风咬着嘴角笑:“不用打。”

“得打。”

“好吧,打。”霍风不想因为讨论这个问题给她弄醒了,哄孩子似的轻拍她后背:“睡了睡了。”

殷宸听他终于妥协,心满意足,被他拍着拍着,没一会儿就着了。

霍风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屈起指节刮了刮她细嫩的脸颊,无声的弯弯唇,也阖眼睡去。

针到底没打成,让体质特殊的霍家族长因为手被刮伤而去打针那真是成了笑话,霍风如约带着小姑娘在西都里玩了好几天,像大明宫,乾陵这种著名景点都玩了一通,到最后去兵马俑的时候,殷宸兴致最高。

“他们都说始皇帝的陵墓在对面的那座山里。”殷宸抱着霍风的手臂,遥遥的往那座被一片青绿色覆盖的山堆上指:“你说是吗?”

霍风往那里望了望,他眼中情绪复杂,他说:“始皇帝的陵墓在那里,但是嬴政的墓却不是。”

殷宸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始皇帝不就是嬴政吗,你说那里是个假的?”

霍风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知道,霍家的诅咒、代代寻找的解药都与始皇帝有关,霍家先祖曾与秦公子嬴政有生死之交,却被一统九州的始皇帝召集天下能臣术士施以诅咒,对于这段晦涩隐秘的平生,家族残留下来的典籍中记载寥寥,但是一些关键信息还是流传下来的。”

霍风看着她,温柔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担心。解药不在这座陵墓里,我确信它就静静藏在哪一座陵墓里,等着我去取走它,只是现在还不到时间,等到了那个时候,命运自然会引领我去找到它。”

霍风的笃定和平静出乎殷宸的意料,她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自信?你就不怕...就不怕...”

霍家人的寿数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一直让殷宸心里发虚,但是霍风这个当事人竟然比她还冷静,冷静的不像话。

霍风却只是笑,目光专注而柔和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所有。

他不能告诉她,在没遇见她之前,他就已经看见了很多很多。

霍家是隐藏在历史和时光背后的隐秘家族,千年的岁月长河,沧海桑田、王朝交叠更替,但是霍家却始终屹立不朽,自然有它的秘密。

就像没有人知道,当年年幼的他,一步步踏进霍家祠堂里,在那个幽邃而神秘的空间停留了三天,那三天,就足以颠覆他整个的世界。

他一直在等待着,静静的期待着,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她,她就这么鲜活烂漫地站在他面前,他确信,解药自然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他亲了她一下:“走了,吃饭去。”

殷宸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兴奋地说要去哪里哪里吃,霍风牵着她的手,耐心地应几声,两人一起顺着人流慢慢走出去。

吃完晚饭,两个人顺着被彩灯点缀的瑰丽热闹的古城墙一路走回家,一进屋殷宸就瘫在沙发上,霍风给她接杯水,催促她去洗澡睡觉。

殷宸不干,磨叽着要玩会儿手机,两个人正僵持着,门铃响了。

殷宸立刻坐起来,警惕地往门口看,霍风倒是淡定,去开门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小箱子进来。

殷宸顿时来了兴趣,凑到他旁边看着他把那不起眼的纸箱子拆开,露出里面一个银白色的小保险箱,霍风按下密码,又扫描了指纹和瞳孔,保险箱咔嚓一声打开。

殷宸探着脑袋往里看,看见一些精巧的小物件,有玉佩、镇纸、珠钗,甚至还有一个金底刻九龙的玉玺。

“这都是染着帝王气的东西,是帝王生前常用且珍爱之物。”霍风拿着一块玉佩摩挲,玉佩上有一块红到发乌的痕迹,在莹白的玉质上格外刺眼。

霍风把玉佩递给殷宸,殷宸拿过来,在污迹上摸了摸,那块污迹就像被洗掉一样,瞬间浅了一层。

与此同时,殷宸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气流涌进她身体,那气流中隐隐有暴虐阴鸷之气。

“是秽气。”殷宸轻轻哼了一声。

这点子秽气,还敢在她面前嚣张,不知道她曾经斩杀过多少妖魔鬼怪吗。

在接触到她体表的那一瞬间就被抹杀了所有意志,柔顺的化为滋补融进她身体里。

食物能让她的胃满足,但是只有这种力量才能满足她虚弱的身体,殷宸拿着玉佩兴致勃勃地吸收,霍风也不管她,把保险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最后拿出来一张信纸。

他拆开信纸,上面是林岳说的关于周家主宴的事,日期定在一个月后,如果要参加,去陇南的日子就得推迟两天,林岳问他怎么打算的。

霍风想了想,扭头问殷宸:“周家主宴,你想去看看吗?”

殷宸晃悠着腿玩那块玉佩,好奇问他:“主宴是干嘛的?周家有人结婚生子了?”

霍风给她解释:“这一行流传下来的几大家族共同制定着这一行的规矩,每隔三年由一家做东办宴,邀请天南海北的派系宾客共聚一堂,各家出一件珍藏的东西拍卖。”

殷宸一听没多大意思,她已经见过太多好东西,有这功夫还不如去陇南玩玩,听说那边的墓都古里古怪,最容易出邪狞玩意儿,如果能再找到像之前白僵那种的让她饱餐一顿的东西可就太美妙了。

她刚要拒绝,规则斩钉截铁大声说:“去。”

它装死这么久,冷不丁一说话把殷宸吓了一跳,竟然脱口而出:“你声音那么大干嘛?”

话一出口她就心一颤,一紧张居然真说出来了。

霍风挑了挑眉,殷宸对上他的视线,硬着头皮说:“我说我去。”

霍风意味不明看着她,那眼神莫名看得殷宸发麻,霍风突然轻笑起来,说了声好,就拿起手机要给林岳打电话。

殷宸这才松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对规则说:“你觉不觉得霍风怪怪的,怎么这么让人发怵呢。”

规则隐隐猜到什么,但是它不能对殷宸说,只能含糊过去:“还好了,这不重要,周家主宴上周家会拍卖一样东西,你一定要拿下它,想救霍风就一定得拿下它。”

殷宸果然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什么东西,解药?”

“当然不是解药,却是找到解药的钥匙,再具体不能说了,反正你把它拿到手就行。”规则又问她:“你最近又梦到前世了没有?”

殷宸一顿,有点不太情愿地回答:“没有,梦它干什么。”

除了那一夜竹楼里,她再没梦见过前世,而潜意识她也不太想梦见,说不好为什么,反正一想起来她就不太痛快。

规则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劝她:“你不能逃避啊,前世有今生的线索,这样,你赶快多吸收点阳气秽气什么乱七八糟的,力量强大起来就能解封更多的记忆,这样你才能尽快救你男朋友。”

殷宸含糊答应了,规则又叮嘱了几句,在霍风回来的时候就噤了声。

霍风打电话回来,就看见他的小姑娘呆呆坐在沙发上,那块玉佩握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搓,他又挑了块圆润的玉珠子给她揉着玩:“在想什么?”

殷宸慢慢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她看着霍风清俊沉静的眉眼,突然问:“霍风,你记得我们的前世吗?”

霍风抬头看她,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很惊讶。

他回答:“看见过一些。”

看见过,一些。

殷宸慢慢握紧手,冰凉的玉珠压在掌心,那股凉意甚至慢慢浸到心底。

她问他:“你看见的我们的前世,是不是...挺惨的?”

要不然为什么,一想到前世她就排斥。

霍风凝视着她,缓缓笑起来。

“不惨,阿宸。”他认真的看进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们都得偿所愿了,我们都很幸福。”

相知、相爱,相陪、相守,一闭眼再睁开,又等来了千年以后又一次的重逢。

她的笑容仍然蓬勃热烈,她的眼睛仍然那么明亮闪耀,她窝在他怀里时,连撒娇的语气和撅嘴的小脾气都一模一样。

时光那么久,但是他们都没变,他们又能在一起。

如果这还不是幸福,那还有什么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唉,好想直接写墓里浪里个浪(想歪的去面壁)但是却还要顾忌剧情和逻辑,唉,我好想做一个风一样想一出写一出爽到哪儿是哪儿的渣黎啊,虽然这样大概会被你们活活打死的(沧桑点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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