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虞溯皱着脸神情略显狰狞的扶了一把腰。

“不是吧，这也太坑了，三步就倒，那站起来有什么作用……”还不是得继续坐轮椅。

刚才靠自己站起来那一瞬间，虞溯简直想开心的原地跳一下，但最后考虑到他的腿不对版，还是乖乖的把雀跃心思收了回去，就只是小心翼翼的走了几小步。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虞溯挪动身体靠坐在床边，手里揪着地毯毛毛叹了一口气，“唉——想念有尾巴的日子。”

那时候多好啊，只需要稍稍用点力气，他就能箭一样的游出去，想去哪就能去哪。

被迫“半残”的美人鱼丧气的低着下巴，然后他就听见门被从外面打开了，厚重的木门甚至还因为来人的动作急迫在墙上撞的反弹了一下。

池晏珩神色有些阴沉的反手撑着门板，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管家。

当何叔看清楚虞溯竟然坐在地板上时，还很是夸张的惊呼了一声——

“虞先生！”

池晏珩沉着眉眼大步走进来，他看了一眼被掀开的被子道：“你想去哪？”

虞溯抬头看了眼男人的神色，小小声道：“就，就想去卫生间嘛。”

池晏珩又急又气，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好几度：“我给你放在床头的智能管家和呼叫铃都是摆设吗？”

何叔沉默着主动上前检查智能管家的报警系统。

先生对不在乎的事情从来都懒得搭理，唯独对这位虞先生，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口不对心。

虞溯果然愣了愣，“我……”

池晏珩蹲下身子，手很小心的放在了虞溯的腿上检查，但话音依然冰冷：“我不想因为你个人鲁莽的失误而看到这种意外的发生。”

何叔放下手里的智能机器，听见池晏珩接着道：“再厚的地毯，底下也是坚硬的地板，你这个样子，能经得起几次摔打。”

除了自己的父亲，虞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严厉的教育过，这个人还是他挺喜欢的池晏珩，是把他从大海里带出来的池晏珩。

理智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但他还是很难过。

“我……我不知道……”

他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能站起来了，一时兴奋，反倒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是一条美人鱼，但他搁了浅，隐匿了尾巴，现在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池晏珩，我怎么就这么笨……”

开朗乐观的omega从来都没有用这种微弱低落的语气说过话，以至于让初次听到的两个人类直接愣在了原地。

“笨到从小就是最弱的，笨到长大了还不会走路，无论我在哪，都要让别人操心被别人照顾。”

短暂喜悦之后的失望，亲近喜爱之人的质问，和过去压制的种种难过回忆一起席卷而来，让虞溯难以自控的哽了声音，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眶，将没来得及凝结的雾气揉散。

他平时不这样的，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哭，为什么偏偏就是池晏珩，这个人类怎么就像是长在了他情绪的风口，无论怎样都能轻而易举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看到虞溯抬手抹眼睛的时候，池晏珩才后知后觉的后悔了起来。

何叔叹了一口气，对着两个人弯了弯腰，然后走出去带上了门。

门内。

虞溯的眼眶泛红，眼角眉梢都好像塞满了委屈和不能说的心事。

“我怎么就跟你回来了呢，就像是鬼迷心窍，池晏珩，你要是真的觉得我麻烦，觉得我不好养，你就把我送回大海边吧。”

池晏珩听的眉头一阵紧锁。

送回海边，海边有什么，连一碗奶鱼汤都做不出来，这个omega这么娇弱这么喜欢美味的食物，怎么能回到什么都没有的海边呢。

他不想看到，也永远不会去做这件事。

这是他的omega，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完美匹配，再不济他们之间还有临时标记的协议在，池晏珩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他开口道。

“抱歉……虞溯，我刚才不应该那样凶你。”

男人眉头紧蹙，他一半脑子充斥着童年异事，一半脑子里又全是虞溯沮丧的表情。

“我知道你在关心我，”虞溯抬眼看着池晏珩，语气带着一点被宠爱惯了的小骄纵，“可是我不管，我就是有些小小的难过，你还说我可以跟着你，但你一次都没有带过我。”

“池晏珩，我来到你的地盘，你一次都没有带我玩过。”

池晏珩脑海里骤然尖锐的嗡鸣了一声，一道稚嫩一道清朗的声音此起彼伏。

[晏珩哥哥，你带我玩嘛，小鱼想和你一起玩……]

[池晏珩，你一次都没有带我玩过——]

一起玩……没玩过。

池晏珩膝盖半蹲，他咬牙按住了突突直跳的脑神经，从脑海深处，好像飘来了一阵虚缈的歌声，那歌声越来越清晰，清晰到盖过了那道稚嫩，只余下了近在眼前的话语。

他因为着急说错了话，而因为他的话伤心的omega现在在控诉他的冷漠和忽视。

池晏珩的神色显得有些空茫，他过了几秒才抬头看向微垂着脑袋的虞溯，脑海里已经完全被眼前的这个人充满，再没有记起那些似是而非的经历。

“下次不会了，明天就带你一起出去玩。”

池晏珩清了一下脑中乱糟糟的情绪，然后抬手稳稳的将虞溯抱了起来：“你刚才是不是想上厕所？嗯？还是想拿什么东西？”

父亲告诉过他，小鱼就是要记住想记住的，忘掉不开心的。

于是虞溯加深了池晏珩现在低声哄他的话，努力淡化了刚才令自己难过的事。

情绪逐渐变化调节的美人鱼摇了摇头，“都没有，我就是想照照镜子……”

池晏珩道：“那一会让何叔给你的床头放一块小镜子好不好？”

虞溯乖乖点头：“好。”

然后他又不放心的补充：“我喜欢大一点的。”

池晏珩：“知道了。”

只是想照镜子的虞溯被池晏珩直接抱出了房门，轮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何叔推了上来，就贴墙放在门外。

“今天太晚了，你不能再出去，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我房间看看，阳台那里有很多有趣的小东西。”

虞溯吸了一把鼻子，小模样既可怜又可笑，他低声嘀咕：“什么有趣的小东西，明明就是你养的小野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