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原忠良,那天在某个场所,做了一件事,他出现在东颈城郡松之山温泉旅馆的时侯,天已近暮了。

他装出不落脚的样子,表现也与一般旅客不同,并且避开住客进了房间。

他辞去女侍,脱下自己穿着的衬衣和裤子,在电灯下仔细地检査着。

他发现衬衣的袖子上有一个斑点,呈红锈色,形状恰像一个倒写的惊叹号。他发现后,赶紧拿出小刀,仔细地切掉这一部分,并且摖着火柴,在房间的廊下烧掉了。1厘米的方块布片散出焦臭味,立时变成黑灰。

杉原忠良又检查裤兜,接着倒过来抖落,从裤子的折角里,有混着小石的细砂撒落在铺上。裤子的下部有浸湿了水又被太阳晒干了的污痕。

他抖落裤子的时候,又有一些新的东西撒落出来。那是像薄薄附着白毛似的小小黑粒。

杉原忠良稍微显出沉思的神色,就把手伸进裤兜中。他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包,但纸已在裤兜里揉皱了,有的部分挤破了。他打开来,又有十二三个同样的黑粒落下来。杉原忠良接着又把手伸进裤兜,用手指摸探兜底,取出四五个同样的黑粒。这是杉原忠良昨夜在出发的新宿站上,从少年手里接受的东西。

杉原忠良先是査看这些黑粒,但又觉得奇怪,他于是数起这些黑粒来。

他稍微现出来不安的表情,但那担心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不,没关系。他这样说着,又像放下心来。

“洗澡水准备好了,请!”

女侍忽然从身后进来打招呼,杉原忠良慌忙把黑粒藏起来。

“噢,就去。”

仅有他那应声是平静的。

“我领您去吧。”

女侍把叠着的浴衣放在铺上。

“不,稍等一会儿,我自己去。”

“那么,洗好了,就请按铃吧。”

“知道了。”

女侍退出房间。

那脚步声在走廊里消失了。杉原忠良又把黑粒摊在自己面前,暂时凝视了一会儿,接着仔细地收拢起,用纸包好。

他拿着火柴走到房间后面。那是里院,种植的花木一片繁茂。

他蹲下身来,用火柴点燃纸包的尖端。扭紧的纸包,火焰延烧的较慢,但不久就把原物烧掉了。

杉原忠良全部烧完之后,用落在附近的小木片把灰扒散,又在浴衣前拍掸一下手,就走回房间。

他慢慢地吸着烟,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又把登山背囊取出来,打开袋口,伸进手去,乱摸起来。很快从背囊抽出手,握着的是一块石头。

他拿到电灯下面,首先鉴赏它的全形。石头约有拳头的两倍大,颜色灰中带白。

然后,他用两手打开石头。那是原先就裂开了的。

他把石头的裂口映在灯光下,外侧完全是不同寻常的白色,断面上是一片透明的深碧色,那碧色中间又织进了稀琉的白色条纹。

他感到满足。碧色不那么光艳,就像窥望深海底部那样,带着浓黑的色调。这是翡翠的原石。

他正看着,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来。

他惊慌地把石头装进登山背囊里,飞快的一瞬间,他就小心谨慎把事倩处理好了。

拿过电话筒,是从帐房打来的,请他赶快去洗澡。

“就去!”

他放下电话筒,这才放下心来。他把香烟捺灾在烟灰碟里,取过浴巾,但又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用手抱起登山背囊,慎重地藏在壁橱的深处。

在服务台,方才的女侍迎接着他。

“对不起。现在来了团体客人,想趁不乱的时候,请您先洗。”女侍说。

“那么,就谢谢了。”杉原忠良快活地回答。

“喂,”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这边有卖衬衫的商店吗?”

“是,有个小杂货铺。”

“麻烦你,什么衬衫都可以,明天能替我买一件吗?”

“可以。若是有需要洗的,请今晚拿出来,到明天就洗好了。”

“不,谢谢啦。我现在穿的衬衫,在山上拌倒时被岩石角刮破了,想买一件新的。”

“唉呀,是那样吗?上山可危险哪。”

“倒霉啦,所幸没有受伤。”

杉原手拿浴巾,跟着女侍进了浴室。

这是一周以后的事。

到指定的茶馆会齐的,只有冈村和杉原。芝垣多美子也来了。

“怎么的了,今冈他没来呀!”

冈村对超过约定时间这么久,至今未归的今冈三郎挂虑了。

“喂,多美子姑娘,今冈怎么的了?”

“我也不知道。他要回到东京,准给我家打电话,只有这次没打。”

“奇怪呀!”杉原像是焦矂不安地说,“难道是弄错乘车时间了吗?”

“不会有那样的事,这期间火车时间还是没变的。”

“是的。可真怪,怕不是火车误点了?”冈村说,“也没有台凤和暴雨呀!”

“奇怪呀!”芝垣多美子看着冈村的脸,“喂,冈村先生,你和今冈先生是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今冈那家伙,是在系鱼川前两站小潼站下车的,说是这里离那边近。我照旧是从系鱼川到青海去。”

“莫不是在山上遇难了?”杉原嘟嘟囔嚷地说。

“可怕呀!”多美子心神不宁地握起双手,“如果真是那样,可怎么办哪?”

“不要紧。不必那么优心,那个家伙今晚就会出现在这里的。”杉原糊弄似的说。

但对这个难得的玩笑,多美子却茫然若失地听着,冈村也不笑。

“奇怪呀!”冈村托着腮说。

桌上摆着早就空了的冰淇淋杯子。

多美子打开茶馆的门,不断向外扫视着。

——但今冈三郎始终没有出现。不仅是那天;三天,四天,五天,他也投回来。不,过了一周,过了十天他还是没有回到东京。

这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消息也没有了,联络也断绝了,凭谁都会考虑三郎只有遭难的一种可能了。

今冈三郎说要去那危险的沼泽地。根据这句话,或者掉在深谷里变成死尸了?或者被急流冲走挡在岩石边了?到底人在哪里呀?!

他的大学成立了救援队。在这种情况下,对当时今冈的行踪走向仍然没有查明。推定为姬川上游,那是根据冈村和杉原所说的话判断出来的,仅凭这句话,也不可能抓到实在的去处。

但搜索队取得当地村民的协助,遍査了作为线索的溪谷。这一带形成的是V字型溪谷,河川汹涌地冲击着山谷。搜索失败了。

第二年春假,再次组织搜索队,这次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最后利用暑假又派去搜索队,这正是今冈三郎失踪的一周年。

但还是没有发现尸体,搜索队只好徒然撤回。已经确认今冈三郎是遇难了,三度成立的捜索队最后终于宣告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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