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李泽云整理好衣冠,对镜照了照,精神抖擞地道:“娘子,我去上课了!”

曾经的御史台菜鸟,现在已经不愁弹劾量,不用担心交辱台钱了。而且,李泽云还幸运地被选上参与《东京日报》的编撰。

虽然还未发行,但是《东京日报》已经是万众瞩目了,主编撰乃是翰林院的老前辈胡翰林,曾经枢密院的风云人物,能在他手底下学习,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其实这差事很多人抢的,要不是官家重视,只挑翰林和御史,其他衙门还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想钻进来呢。

李泽云虽然渐入佳境了,但是资历还是比不得其他御史。这不,都是因为有消息说,因为工作需要在外奔波,所以在年纪上要有所考虑。

加上之前飞来一个馅饼,不知哪位大神借李泽云之手献策,如今那治理蛮族之法推行得颇为顺利,大概台长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吧。

李泽云的娘子罗氏也颇为自豪,她可是《开封府报》的忠实读者,这《东京日报》与《开封府报》听说就是同出一脉呢。

之前郎君在御史台干得不是很顺利,让罗氏几乎要以为他会被调去别的衙门了,但是自从郎君的奏折里莫名其妙出现一张献策的纸条,他的工作就越来越顺利了,

罗氏抚了抚李泽云的领子,“去吧,郎君,翰林院有些远呢,第一日上课,莫要迟到了。”

这《东京日报》的编辑团队在成立伊始,首先便是在翰林院上课,非但有胡翰林亲自讲解,听说还有《开封府报》的主编会去传授心得。

李泽云点点头,连忙去牵了马,往翰林院走。

到了翰林院,自有小吏来拴马,问明了是御史台抽调的记者过来上课的,又引他去报道。

李泽云发现负责报道事宜的人他还认识,此人乃是他的同年,姓王,王甫生,虽说入了翰林院后两人来往不是很密切,但是好歹有几分交情。

见是认识的人,李泽云心中也安心了一点,和王甫生打招呼。

“李兄。”王甫生点点头,他也入选了《东京日报》编撰团队,但是不是作为记者,而是做编辑的,严格来说,是助理编辑,正式的编辑都是入院十年以上的前辈了。

李泽云见王甫生只有一个人,干脆留下来一边和他聊聊天,一边帮忙报道。

李泽云问及王甫生,是否见过今日要来讲课的《开封府报》主编。

王甫生想想说道:“这《开封府报》的编撰人员中,水平参差不齐,但是主编却是极有水准的,把握住了府报的核心。”

王甫生想到了自己曾被开封府的小编辑拉住,问“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的意思,心中又有些无奈了。

王甫生续道:“听闻此人虽无功名,但是文采斐然,否则也不会受到官家与胡公的青睐了。不过,面我却是没有见过的,他好像没有来翰林院审过稿。”

“你也没见过吗?我太好奇了,毕竟他还是水景记的老板之一,我在我们台长那儿看到过官家御赐的水景,实在是美轮美奂!可惜我平日没有什么时间,否则也想养上一缸了。”李泽云颇为感慨地道。

王甫生说道:“人都到齐了,我们进去吧,今日便可以看到了。”

两人并肩往今日上课的地方走去,只见众位翰林、御史都正襟危坐,而胡翰林已经来了,坐在上方。

王甫生行了一礼,告诉胡翰林人都到齐了,还有李泽云是在帮他的忙。

胡翰林点点头,示意两人也入座。

因为来得晚,他们只能坐在后面了。

刚刚入座,李泽云便看到外面又走进来一个少年郎,面容甚是俊秀讨喜,嘴角带着可亲的笑容,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还提着一块黑色的板子。

少年郎进来便和胡翰林笑呵呵地问好,也不在意胡翰林严肃的表情。

李泽云察觉到王甫生动了动,偏头看去,发生王甫生表情有点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王甫生低声道,“我见过他,应该是开封府的人。”

“哦,那他来也不奇怪。”李泽云说道。

上面,胡翰林咳嗽一声,“你先来吧。”

“晚辈下午还有工作,那就却之不恭了。”云雁回把黑板挂到了墙上,又掏出了一支粉笔。

嘿嘿,既然已经发现沈括一枚,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这黑板和粉笔,正是他的手笔,使用感和现代也差不了多少了。

云雁回在说话之前,先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

下面的翰林、御史们都好奇地看着他,本来很不理解那板子是做什么的,还有少年郎在做什么,直到他写了一句“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之后,大家才明白那是写字用的,悬挂起来倒是方便大家观看了。只是,这么小一块,写几句话也就没空处了。

此时此刻,有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看来,此人就是传说中《开封府报》那位年轻的主编了。

随后,少年郎回过身来,把手中的白色条状物往面前的书桌上一扔,双手撑着书桌,朗声说道:“在下《开封府报》主编云雁回,今日特来与诸位探讨一番报纸的编辑与采访工作。”

王甫生:“…………”

“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这句话是胡翰林送给本报的警语,诸位都是有才之士,但我还是再解释一遍吧,此言意为随和而不随波逐流,恪守中立,不偏不倚。这,正是在编辑报纸时需要体现出来的!”

王甫生:“…………………………”

李泽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位少年主编说的是“体现出来”,而非“做到”,颇值得玩味,再看周围的同仁们也小声窃语着,便偏头去看王甫生,“王兄,你怎么看?”

不想,李泽云转头就看到王甫生如同石雕一般,脸上的表情更是难以言喻。

“王兄,王兄?怎么了?”李泽云看王甫生如梦初醒,笑谑道,“怎么,听云主编解《中庸》,受益匪浅,都入定了?”

“……”王甫生看了看李泽云,又看了看上面神采飞扬的云雁回,嘴唇动了动,“一,一言难尽……”

……

云雁回尚在上面侃侃而谈,好在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而且胡翰林可也在一旁正襟危坐,随时准备记笔记呢,所以他一开口,窃语的人就住口听讲了。

“接下来,我会分几部分阐述。同时,通过一些实际事例,为大家体现这句话的含义,以及你们日后可能用得上的经验。”

云雁回又摸出一块黑板刷,转身把那行字擦掉了,在上面又写了一句话。

一.目标消费人群。

众位编撰人员顿时又骚动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这句话语言有点怪异,而是因为那块板子,居然,是可以反复擦除书写的吗?

就连胡翰林也“咦”了一声,盯住了本来没放在心上的黑板。

大家都上过学,有的更教过学,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此物的妙用。

胡翰林不禁开口道:“等一等,你……冒昧了,云郎,你能否说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是黑板和粉笔。”云雁回介绍了一下,“可以反复书写,而且尺寸想多大都行,成本很低的,工部刚刚研究出来的,我这个是试用品。相信不要多久,各个衙门和书院就能装备上了。”

胡翰林听到最后一句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伸手,示意云雁回继续。

云雁回便接着给各位才子讲课,他心里本来是有点担心的,毕竟这里坐着不止都是文人,还是特别厉害的那种。

经历了残酷的科考选拔之后,才学特别好、特别优秀的,才能进翰林院和御史台呢。

这些人里要是有刺头,估计很难搞,云雁回倒是没什么,他就是怕在胡翰林面前耍流氓会把老头气中风……之前发现他是“文盲”之后老头就郁闷极了。

但是讲着课云雁回就发现了,越有文化的人素质还真是越高,比起下面那些通讯员,这些翰林、御史不知道多有素质,全都认认真真地记笔记。

不是说他们中真没刺头了,但是全都知道面对一个新事物的时候,要谦虚地学习。

所以一上午的课,上得非常顺利友好,云雁回深入浅出地讲解案例,众位才子也听得津津有味。

对他们来说,这些报纸编撰背后的故事非常有吸引力,云雁回说的内容更是体现了他对此的确很有发言权,值得他们学习,因此态度便更好了。

到了结束之后,一个个,都喊起“云师”来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我身无功名,年纪又小,也没念过几天书呢,怎么值当诸位如此称呼。”云雁回“谦虚”地说。

“圣人还有一字之师呢,何况云师的确才学深厚。”有人大声说道,“胡公也曾经大赞过您是有志之士,但是您却能用最浅显的话语来给我们讲课,正如您所说的,这也是报纸的编撰要求,要有内涵却不掉书袋。古有白乐天令老妪解诗,咱们的报纸,也要能做到这一点才是!”

众人纷纷赞同。

李泽云也认同地连连点头,一堂课上下来,就知道云主编是真的有本事了,不过看看旁边的王甫生,怎么又一脸奇怪的神情了,让李泽云不禁有点担心,“王兄,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王甫生摇头。

胡翰林的脸有点绿,他是赞过云雁回,但那是云雁回“吹牛”之后,暴露之前,待到知道云雁回是“吹牛”后,他怎么可能跑去和夸过的人一一解释啊!

再看云雁回,胡翰林就更黑线了。

云雁回:“啊哈哈哈哈哈你们这样说那我怎么还好意思拒绝,老师都喊了,那待会儿我叫烧烤来请各位吃——日后你们来水景记报上过我的课一律有折扣啊!”

众位翰林、御史一起欢呼起来。

李泽云拉住王甫生,“太好啦王兄,待会儿有烧烤吃了!哎呀,南蛮烧烤每次都排特别长的队,老买不到呢!云师太好了!”

王甫生精神恍惚,“是啊,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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