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将手放到度朔掌心中, 被握紧拉起。拍了拍胸口询问:“你怎么来了?”

度朔瞥他一眼,说道:“早上见你没拿伞,回来的时候也没见到你, 猜测你应该被困在学校里。”

陈阳低低应了声:“哦。”两人从寂静的学校走廊里走到楼梯口, 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走廊里。楼梯的灯是感应灯,在两人走过时不停闪烁,还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陈阳知道有鬼怪作祟,愣了几秒看向淡然平静的度朔,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安全,没有恐惧和担忧。

他悄悄加快脚步,跟在度朔身边, 挨近他并与他并肩而行。他的一系列小动作都被度朔看在眼里,只是假装没看到。他们到楼下教学楼门口,天空仍旧阴沉, 瓢泼大雨不见减少的趋势。陈阳看向度朔, 发现他只有一把大黑伞, 这意味着两人都得同撑一把伞。两个人会不会太挤?

“过来。”陈阳未来得及思考,抬脚便走过去,被笼进大黑伞中。他与度朔靠得很近, 走一步就能碰到肩膀。他还没说什么,度朔便举步踏入雨幕中, 陈阳急忙跟上去,有些跌撞。肢体碰触到的时候,陈阳还不习惯便想尽量远离, 一心注意两人之间的间距反而忽略了其他,差点就走出黑伞被大雨淋到。

度朔看也不看,长臂一伸直接将陈阳搂到身前。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如铁箍般纹丝不动,陈阳直接被搂进怀里,懵了半晌手足无措,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抬眸只看到度朔的侧脸和下巴,对方直视前面,没看他一眼却知道他的动静,将他保护得很好。

陈阳眨了眨眼,本来不知如何安放的手悄悄扯住度朔的衣角,垂着头靠在他的手臂上,浑身放松警惕和防备,由度朔领路。

度朔垂眸瞥了眼陈阳,想象他要是蜷缩在身边时的情景,竟然觉得十分可爱。不由的眼里染上笑意,就连扰人的厚重雨幕都似乎变得没那么讨厌。他问道:“走回去没问题吧。”

陈阳摇摇头:“走回去的话,可能要花两个小时。不过外面有公交站,我们可以坐公交过桥,在十字口下车再走回家。”

“好。”

他们走出校门口,而身后的教学楼伫立在朦胧的雨幕中,晃出虚影。有些教室本来亮着灯,在两人走出校门口时突然全灭,仿佛教室中有人一般。而被黑暗浸没的十几个窗户口确实出现灰色的影子,那些影子无一例外盯着校门口的陈阳,不甘又恐惧。

陈阳和度朔走到公交站台,后者将大黑伞收起来时松开搂住陈阳的手,陈阳便立即后退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度朔收伞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你怕我?”

陈阳抬眸:“没有。”他看着度朔的背影,想到面前这人现在的身份是他名义上的鬼夫。自己躲避的行为似乎有些伤人,于是低下头犹豫着说道:“只是不太熟悉。”

“车来了。”度朔突然说道。陈阳也看到公交车缓缓停靠在公交站,不由有些怅然,不知道度朔有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解释。车门打开,度朔说道:“上车吧。”

两人上车,车里没几个人,全都坐在角落里或是安静的闭目养神,或是塞着耳机听音乐。司机全神贯注盯着路面,看都没看上车的两人。陈阳顿时觉得怪异,他对这些事情很敏感,通常能让他觉得奇怪的都是因为遇到鬼怪。他立刻拉住度朔,低声说道:“我觉得很奇怪,下车吧。我们等下一辆。”

话音刚落,车门立刻关上。‘咔嗒’的声音让陈阳的警觉心提到最高,然后他就看到司机恍若无人般启动公交车,完全不在意刚上车的乘客是否站稳。陈阳因惯性差点摔倒,被度朔拉住手稳定身体,刚想挣脱却被度朔拉向后车座,期间经过独坐听耳机的长发女孩、垂着头颅的买菜阿婆、一对睡着了的情侣和一个望着窗外后脑勺对人的青年。

后车座没人,于是度朔将陈阳拉到后车座,两人坐在一起。大黑伞放在一旁,黑伞背面的水珠汇集到伞尖,流淌到车面上聚成一滩水。‘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安静的车内格外清晰,陈阳食指微动,猛然反应过来,伞尖拄着地面,哪来的滴答声?

车外的雨声被车窗隔音玻璃挡住,只剩下闷响。那么清晰的水声明显是车内传出来,陈阳抬头看向车内的人,因为坐在最后面所以只能看到少部分人的头颅和胳膊,全都没有发现异常。他想了想,将目光落在地面上,然后发现司机座椅下面流淌出黑色的鲜血。‘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正是从他那里传来。

陈阳抿唇,眉头紧皱,捏着铜钱币浑身紧绷。半晌后便感觉到度朔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陈阳诧异的望过去,然后听到他说:“别害怕。”

陈阳愣愣的望着他,良久将目光收回并落在扣着自己手背的大手,那只手很苍白,手指修长有力,比自己大一号不止。“没害怕。”

度朔低头:“嗯?”

“没有害怕。”他只是担心度朔会觉得他烦,才第二天就有那么多鬼怪出现在他身边。陈阳担心度朔会觉得自己揽了个大麻烦,天天忙酆都的事,回到阳间还得处理出现在他身边的鬼怪。而这些鬼怪还很凶残,死咬着他的肉身和命格不肯放。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能从眼睛里读出内心。度朔拍拍他的手:“知道了。”

公交车开过桥头,到达十字路口的公交站。陈阳以为公交车里的鬼怪绝对不会放手,但令他感到诧异的是公交车真的停在公交站。还没等他回神,度朔已经拿起大黑伞牵着他的手下车。雨势减小了些,路面没有多少行人,大树被风刮得歪斜在同个方向。

度朔撑起伞,抬手将陈阳揽在怀里踏入雨幕中:“走了。”

陈阳回头看还停留在原地的公交车,看到公交车在瞬间损毁冒出白烟,车头塌陷,车尾冒着火光。头部被削掉一半的司机和车里残肢断臂的乘客都盯着他们,眼神怨毒、不甘和恐惧。再往前走过了一段,那辆公交车便发动,向前行两三米后逐渐消失。

那是辆亡灵公车。陈阳记得八月中旬的时候有辆公交车也是在雨天撞落山崖,车里司机和乘客共六人死亡。

两人步伐都挺快,车站离家也不是很远。因此很快就到家,进家门口的时候陈阳发现屋里没开灯,估计巫爷爷还醉着没醒来。陈阳回头看度朔将黑伞收起放到门口的桶里,他的肩膀被雨水打湿了部分,而自己的裤腿也湿了不少。

尽管度朔将伞往他这边倾,让他的上半身和书包都没有被水淋湿。但雨势太大,路面积水也多,难免会溅湿裤腿。陈阳:“我去给你放热水澡,先洗个澡吧。”

他跑到楼上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放了热水,试过温度后才叫度朔进去洗。犹豫了会问他:“你有没有衣服?”

度朔眸色深沉的凝望他:“没有。”

陈阳挠了挠头,犹豫了会说道:“我之前给我爸裁制的一套中衣,他没穿过。应该跟你尺寸差不多,我去翻出来给你。”说完转身想去父母的卧室寻找,走了几步回身说道:“你先洗吧。”

他在父母卧室里找到一套中衣,虽然放了许久,但他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将衣服搜出来清洗晒太阳。闻了闻,上面是干净的洗衣液味道。他便放心的抱着这套衣服还有没用过的男士内裤回房,听到浴室里的水声,于是敲门低声说道:“我把衣服拿来了,你拿一下吧。”

过不久,浴室门被打开条缝,热气涌到陈阳的脸上。一只湿漉漉的手伸出来:“在哪?”陈阳将衣服拿给他,回到大红色的婚床上坐着。墙壁上还贴着囍字,大红色被面绣着鸳鸯戏水,随处可见这是个婚房。

陈阳晃了晃腿,咳了几声后便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准备预习功课。刚预习到数学便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度朔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面无表情的走出来,站在陈阳面前将毛巾递给他:“帮我擦头发。”

“哦。”陈阳接过毛巾后猛然反应过来,他凭什么替度朔擦头发?度朔的态度又很自然,好像这很正常。思来想去都不明白的陈阳帮度朔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发现他头发凌乱的样子很好笑,就算冷着脸也不像平时那样气势凌然,让人不敢靠近。

陈阳问:“衣服还合身吗?”

度朔拧眉:“有些短。”上衣袖子只到手腕,裤子也只到脚踝。他又拧眉,有些难受:“勒。”

陈阳反应过来,轻咳两声说道:“下回替你裁制两套,咳……重新买几条内裤。”

度朔大马金刀的坐在陈阳之前坐的位子上,看到放在桌上的书本便问:“你的课业?”

“嗯。高二距离高三很快,一下子就到高考。我想提前预习,然后好做复习准备高考。而且之前在学校总会被鬼怪捉弄,没办法学习。所以也习惯在家里预习了。”

度朔翻着课本,食指轻叩桌面,闻言问道:“没有学习道术?”

“学的。”陈阳说道:“平时上课被鬼怪捉弄就会偷偷躲起来学道术,回到家才预习。还好课业不是太难,到晚上也是要学习道术。不然早就死了。”提及被鬼怪捉弄的事情,他倒是没有半点怨恨,语气里多半是自嘲。

度朔一针见血指出来:“你的道术很差。”

陈阳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天赋差,不适合学习道术。有时候一些道术好像能懂,但就是不能用。”

度朔沉默没回应,其实陈阳的天赋跟他的命格一样特殊。他适合修习鬼道,而巫魁正是修习鬼道术法的天师,但他没有交陈阳修习鬼道而只是教他一些皮毛。并非巫魁狠心不教陈阳自保,恰恰是为了保护他才不将鬼道术法教予他。

奇阴命格者本就被酆都视为立斩杀之的不详人,更别提若是对方还敢修习鬼道术法,只怕更加活不到成年。如果陈阳当真修习鬼道术法,度朔第一次与他见面就绝不会手下留情进而起了好奇心。

陈阳:“你原先的衣服就放在浴室里吧,我等一下一块洗。”

度朔:“嗯。”

巫爷爷酒醉后醒过来,伸着懒腰发现客厅灯亮了,再看陈阳的房间也亮着灯便猜测他是回来了。于是上楼敲了敲房门后拧开门说道:“阳阳,要不今晚炒个八宝饭——!!!你们在干什么?!!”

陈阳微讶,手里还拿着毛巾。疑惑的眨眼,他们没干什么吧。

巫爷爷气得脸都绿了,走进来把陈阳拉到身后,瞪着度朔的心情在这一刻宛如自家养在闺房中单纯天真的儿子被隔壁死对头老王撬走一样难受夹杂着愤恨:“不守承诺!”

陈阳拽拽巫爷爷的袖角:“怎么了?”

巫爷爷痛心疾首:“你怎么把他放进你房里?”

陈阳满脸疑惑:“没关系吧。我只是替他擦头发。”他心里把度朔当成恩人,虽然因为拜过天地的缘故而总觉得有些别扭,不过恩人的成分更重一点。

巫爷爷喷唾沫子:“衣服都脱了!”离上床睡觉还远吗?

陈阳笑道:“我忘记带伞,他去学校接我。回来都淋湿,我就让他去洗澡,把之前给爸爸裁制的中衣拿给他换。”

“还在你这里洗澡?楼下不是有浴室吗?”

“楼上楼下的浴室都一样。”

根本不一样。巫爷爷愤愤的想,面上的狐疑望着度朔。后者淡漠瞟过来的一眼坦荡自在,还夹杂着一丝不屑,仿佛在嘲笑他污浊的思想。再回想刚开门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并没什么暧昧,全都很坦荡,莫非真是他想太多?

巫爷爷捂着心口,“总觉得心慌慌。”

陈阳:“酒喝太多了吧。”他将巫爷爷推出房门,带到楼下:“我煮点醒酒汤,您别老趁我上学偷喝酒,再偷喝我要生气了。”

巫爷爷:“好好好,我偶尔喝一次,又不是经常喝。”

“您趁我不在偷喝,隔壁婶婶都告诉我。您做错事还不承认?”陈阳真有点生气了,巫爷爷噤声不敢再否认,只好认错。

度朔听着爷俩对话不自觉露出笑,旋即想到今天去接陈阳遇到的鬼怪。不过是阴雨天竟有那么多鬼怪围杀他,如果今天他没去、巫魁也没去,那不是陷入绝望的境地?他平时也经常遇到这种事吗?肯定是,不然反应不会那么平静。回到家的时候竟然还注意到他半湿的衣衫,替他放洗澡水让他去洗澡。

实在乖巧得让人心软,如果真的被鬼怪害死未免可惜。

如果是陈阳,让他修习鬼道术法应该只会成长得更优秀。

陈阳替巫爷爷煮了醒酒汤,强迫他喝下去后又从家里各处搜出酒瓶藏起来并勒令短期内不准喝酒。随后自己去洗澡换了衣服,再回来做晚饭。晚饭过后出来客厅捧着本道术书认真看起来,度朔和巫爷爷在庭院中,此时雨已经停下。

度朔:“你没告诉他学那些道术白费功夫。”

巫爷爷冷哼一声:“阳阳天赋好,就算用错方法,那些简单的符咒也能在关键时刻救他。”

“那就更不该欺骗他。”

“谁让我不敢教他鬼道?”巫爷爷阴阳怪气。

度朔沉默半晌松口道:“你现在可以教他。”

巫爷爷愣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只是面上冷凝警惕:“您真的对阳阳没有产生任何想法?”

度朔冷冷睨着他,眸光几乎化为实质性的冰刀霜剑。“为老不尊。”

巫爷爷反应过来,连忙恭敬说道:“我肯定比不上您,您德高望重,率先垂范。我一定向您看齐,您一定是把阳阳当成孙辈看待。哈哈,我知道老人家就喜欢这样乖巧的孙辈。”他叹口气,感叹道:“阳阳有时候就是乖巧得让人不忍心扔下他不管,还别说,十村八里的老人家都喜欢阳阳。要不是他那八字,现在阳阳的性格一定很活泼。”

度朔的确将陈阳视为小辈,只是听巫魁那么说,总觉得心气不顺。他将此归咎于巫魁看上去太不顺眼,背手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教他鬼道术法,”似乎想起巫魁大限将至,顿了一下便又说道:“陈阳如果学会驭鬼、杀鬼,心性不变,我会教他。”

如能得酆都大帝教导,那就是陈阳的大造化。巫爷爷闻言便又行了大礼,真诚的说道:“如果阳阳能活过十八岁,我就让阳阳拜您为干爹,虔诚供奉您。”阳间有拜阎王、陆判、城隍、酆都大帝等为干爹的习俗,若是双方同意,日后陈阳便要将度朔当成父亲那样虔诚供奉。

这时候巫爷爷也是留了心眼,陈阳如果真能拜酆都大帝为干爹,那就算十八岁过后二人解除婚姻关系也能继续得大帝庇佑。那么粗一条大腿,自然不能轻易错过。

度朔沉声回答:“不必。”再一次听得心气不顺,这回他很肯定巫魁这人实在很不顺眼。

巫爷爷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能得酆都大帝教导,再加上两人曾有婚姻关系,鬼怪不敢侵扰,至少能肯定陈阳往后绝不会出事。他一高兴就回房间,把陈阳手中的道术书抽出来并告诉他:“阳阳,巫爷爷从今天开始要教导你鬼道术法,你要认真学。”

陈阳不知道鬼道术法,但见巫爷爷郑重其事便点头:“好。”

接下来的时候,巫爷爷将自己能教的、不能教的全都一股脑教给陈阳。他还将自己领悟不会的道法全都记录在小册子里,生怕陈阳遗漏哪些术法,还特意麻烦古墓那位邮寄全新的鬼道术法。他活不长,又不能在阳间待久,自然是趁着自己还在把能交给陈阳的全都给出去。

好在即使他不在,以陈阳的聪慧能够自己领悟。就算领悟不了,还有度朔在。

陈阳知道巫爷爷大限将至,只是没想到刚入冬就已经到了大限。事发突然,夜里天气转寒,他还起身拿出棉被下楼到巫爷爷的房间里,因为担心他又偷偷喝醉忘记盖被子。

他将被子盖好后起身走到门口,巫爷爷在他身后打开灯并叫住他:“阳阳,过来跟巫爷爷说说话。”

陈阳拉张椅子到床头坐下:“您说。”

巫爷爷问他:“术法学得怎么样?最近还有鬼怪骚扰你吗?”

陈阳摇头,高兴的说道:“已经掌握得差不多,昨天在学校后山遇到想要害死我的鬼怪,我用术法将它送入轮回。”

“没有直接斩杀?”

“没有。我见它之前没害过人,要是直接让它灰飞烟灭未免过于残忍。如能将它超度轮回,就放过它。”

巫爷爷笑了笑,陈阳没有因之前的经历而迁怒憎恨鬼怪让他感到欣慰。只是杀鬼斩鬼亦不可心慈手软,他告诫道:“鬼跟人一样,良善者有,卑劣者有,暴戾恣睢者也有。对于厉鬼恶灵绝对不可以心软,它们的话不能信,更没有良善可言,如见立杀!”

陈阳:“我知道。”

巫爷爷想了想,表情更为严肃,压低声音告诫:“平时多孝敬大——多孝敬度朔,像孝敬你爷爷、你爸一样孝敬他。”

陈阳:“啊?”

巫爷爷拍拍陈阳的手臂,一脸‘看透一切’的神算表情:“信我,没错。”

陈阳:“……哦。”

“回去睡吧。”巫爷爷挥了挥手,让陈阳回去。陈阳走了几步,在门口停下,心里陡然出现像要失去重要东西的失落感,又回头看向巫爷爷。

巫爷爷躺在床上目送他,目光十分平和,像是即将赴一场盛宴却又心情平静的,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跨步前行,没有畏惧和退缩。

陈阳:“晚安,巫爷爷。”

“晚安。”

这是陈阳最后一次听到巫爷爷的道别。因为第二天的巫爷爷躺在床上,穿上最好的衣服,紧闭双眸,嘴角带着微笑,走得很安详。

陈阳双眼捂着脸,跪在床头,无声哭泣。度朔在门口看了半晌,无声叹气后终是心软的走进来,小心的把陈阳揽在怀里对他说道:“别难过了,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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