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起不来床。快到中午,还是被楼下门铃吵醒的。付雪梨起床找衣服,右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心想肯定有什么倒霉事要发生。结果收拾了几件衣服丢行李箱里,发现身份证找不到了。

真是操了。

她急的蹦下床,打开房门,在二楼喊,“齐姨我身份证找不见了,你看到了吗,下午我还要赶飞机呢。”

“你放哪了?”齐姨把买的菜放下,擦擦手,嘴上念叨道:“冒冒失失,我来帮你找找。这大冷天的,穿这么少,迟早得感冒。”

靠在扶梯上,付雪梨又给唐心电话。那边接通了还没出声,她直接说,我身份证找不到了,一时半会赶不回去,没什么要紧事儿吧。

不出意外遭到唐心一顿骂,“破事怎么这么多,上来就给人添堵。明天有访谈呢,不管你,给我去机场临时补办一个,爬都给我爬回来!”

说完把电话挂了。

中午吃完饭,齐姨总算把身份证找到了。下午付城麟没事,刚好抽空把她送去机场。

一出门,付雪梨就被风雨刮了满脸,她拢了拢外套,右眼皮又跳了跳。

付城麟探出个头来,“站那别动,我把车开过去。”

临市满城风雨,黑压压地,天有点太暗了。付雪梨有点心神不宁,视线从车外收回来,“我感觉今天特别邪门,我右眼皮老跳。”

“有什么说法。”付城麟单手握着方向盘,抽出一根烟。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啊。”

付城麟道:“迷信。”话说着,他右手猛打方向盘,身边一辆黑色大众擦了过去,差点就撞上,“卧槽。”

付城麟惊出一身冷汗,见付雪梨不言语,他说,“你这嘴开过光吧。”

“烦死了。”付雪梨低头摆弄手机,“先别理我。”

“怎么。”

“我打许星纯手机,他老不接,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一时半会有事吧。”付城麟刚刚被吓了一下,这会儿烟都不抽了,打起十二分精神开车,“你待会打呗。”

“我从早上打,一直打不通——”刚说完,突然显示接通。付雪梨惊喜地接起来,“喂?许星纯!”

那边先没声音,过了几秒才答应她,“诶诶。”

付雪梨低头扫了扫名字,又放回耳边,“你是谁啊,许星纯呢,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我是他朋友,纯哥他中午喝多了,正睡呢...”

“那你让他醒了跟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

两人都静了片刻,付雪梨突然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挂电话后,付雪梨彻底慌了神。手续是付城麟打电话找人办的,他陪她赶了最快去大理的一趟航班。

两个小时的路程,她脑子都是乱的,只知道一个劲说,“哥,那边只告诉我,许星纯在医院抢救...我好怕...这个大骗子...”

许星纯真是一个大骗子...怎么能这样...

她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讲,等着他回来呢。

等他们赶到地方,许星纯还没醒。几个人在外面坐着,看到有人赶来,阿思站起身,“是...纯哥家属吗?”

许星纯插着管子,躺在雪白的病除上,纹丝不动。病房里只有心脏监控器发出的滴滴声响。

他躺在那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付雪梨都不敢上前一步。

人总是这样的,有些事在脑子里了,就永远也忘不掉。就像当初许星纯为了救她,躺在医院的样子,她居然又想了起来。

这一路来,付雪梨想了很多事情,想的头都疼了。可现在真的到了他面前,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喉咙里梗着一股凉意。

嘴唇微微发抖,张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一时间,居然连手都不知道放哪。脱力地扶住旁边的东西。

就算从电话里,已经隐约猜出他的伤势,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付雪梨一时间实在是没法接受,只感觉心都跟着他死了一场。

撇过头去,眼眶先红了一圈,还是不争气地哭了。腿一软,旁边的付城麟扶住她。

付雪梨拉住旁边的医生,还在恍惚,“医生,怎么...他才能醒啊?”

阿思看着付雪梨,又想到许星纯,大概猜出两人关系,觉得震惊同时,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许星纯躺在地上那一幕。他已经失血性休克。旁边的人使劲踩上他的肩,手里的枪已经上膛对准,就差几秒.....

阿思苦笑,又觉得笑不出,走到付雪梨身边,“这是纯哥口袋里落出来的东西,我猜,应该准备给你的。”

付雪梨怔愣着接过来,看那枚戒指。感觉自己的脸上,泪不停地流下来。

他们两个,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凌晨四点,许星纯醒了一会,不怎么清醒,又睡过去。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下午。

期间有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探望,没多久就走了。

到下午两三点,医生来查房,探身轻轻唤他。付雪梨起身冲到病床前。

看到他睁眼的一瞬间,再也忍不住,扑到床沿大哭起来。

紧绷着地弦松了一下。

很久没这么不顾形象地哭过了,把旁边的医生都弄得哭笑不得,以为她在害怕,安慰道:“没什么大事,人醒了就行了...”

许星纯费力地抬手,付雪梨马上反握住,又不敢太用劲。在床面前蹲下,“许星纯,疼不疼啊你,疼不疼....”

“别哭了。”他的嗓子像被砂纸打磨一样,又干又哑。

醒来当天晚上,他脸上辅助呼吸的管子拔了。但是精神还没恢复,医生不准付雪梨待太久。她临走前,悄悄凑到他耳边,“许星纯,我的存款够了。我不要你赚钱了,你答应我以后别干这么危险的事了好吗。”

可惜还没得到回应,就被拉出了病房。

许星纯这一休养就是大半个月,付雪梨无视唐心的抓狂,推掉了一切活动陪在他身边,日夜不离。刘敬波一群人收到消息,从申城赶来看望他,感叹道,“唉,许队今年犯太岁了吧,一半以上时间医院躺着的。”

等晚上,付雪梨把特助也打发走了,病房只剩下她和许星纯两个人。

两个人在一起相聚的时间少之又少,这样的时刻不常有。

“你这里是怎么回事啊,肩膀怎么搞的,还没好。”付雪梨凑上去,小心扯开他病服的衣襟。肉眼可见地红肿一大片,背上还有很多小伤疤。

许星纯肤色偏白,青色血管明显,这样的痕迹非常触目惊心。

她以前热衷于打听他的过去,现在却不太敢追问。隐隐也有预感,那些往事,她听了心里会难受。

又想哭了....付雪梨觉得自己真是粗心,竟然以前都没想着好好关心他。

“怎么了。”

“没什么.....”付雪梨难掩低落,“前段时间,我哥哥跟我说,我叔叔高血压住院了。我心里特别不舒服,虽然这几年我和他关系不好,但是还是难受你知道吗。我爸妈很早就离开我了,其实我很怕我身边的人出事。”

许星纯靠坐在床头,看着付雪梨的样子,心脏感觉无声被捏紧。是他疏一时忽,没照顾好她的情绪,叹口气,视线对上她的眼睛,“手头这个案子解决了,我会向上面申请。”

她疯狂压抑住自己想哭的念头,“真的吗...”

“嗯。”

许星纯揽住她,在她脸侧轻吻了几下,问,“怎么这么咸。”

付雪梨顿时没了声音,半天才嘟囔,“刚刚哭的!”

出院前一天,是久违的好天气。傍晚的风都带着暖意,夕阳挂在天边,付雪梨扶着许星纯去住院部楼下的公园里散步。

拉着他的手转了一圈,付雪梨突然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是她前几天发现的,医院顶楼的天台。那没有护栏,走几步就停下了,半个城市都俯瞰在眼底。

“许星纯。”付雪梨突然喊他的名字,“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

他穿着略有些单薄的外套,有些不明所以转过头,正好望进她的眼里。

天边都变红了,晚风撩起她的发。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见许星纯不语,付雪梨认真道,“因为你和我身边的人都不同。”

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才开口“这几年,想起你,我总是开心又难过。”

许星纯心头发软,沉默了一会,偏过头,“会不会觉得,和我待在一起没意思。”

“这样吧。”她并拢自己的胳膊,伸出去,“你如果不相信我,你就把我铐起来。”

许星纯好笑看她。

不远处的广场飘来周华健的歌,爱也匆匆,恨也匆匆,往事都随风...

走上前两步,抱着许星纯的腰,头搁在他肩膀,手指不听话地钻进去。许星纯只是纵容着由她动作。

感受到他腰腹的肌肉微微绷紧,付雪梨吸了吸鼻子,“以前我小时候总是在想,自由是什么。其他的没想过,也不懂。”

小时候不懂他的爱。

是真的不懂。

也没想过有一天,失去许星纯是什么滋味。

只是某一天,她回头隔着人群,却再也找不到许星纯的人。

然后某一天,看着路边车来车往,突然好想他。她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喜欢上别人了。

付雪梨继续,慢慢地自言自语,“然后我才慢慢意识到,可能我以为的自由,和许星纯比起来,没那么重要。”

额头抵上她的,鼻尖也是。许星纯侧头,吻了吻她的唇,退开后,嗓音喑哑的厉害,“等一下,付雪梨。等一会,你继续说下去,我可能明天出不了院了。”

她心脏咚咚地跳。汗珠细细密密渗出来。倏地抬头去看他的脸,近在咫尺。付雪梨手微微颤抖,拿出手机。

手指头在屏幕上摁了几下,黑屏几秒后,正中央出现一个闹钟。她放在他眼前,“许星纯,你看好。”

话落的瞬间,闹钟上的秒针、时针、开始飞速后退。

时间也跟着,一点点开始后退,一直退。

到最后,终于停下来。

许星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手微微捏紧了,又松开。

其实付雪梨也乱到不行,脑子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是否太草率。可心里又觉得,现在一定要这么做,以后才不会后悔。

“你...还记得这一天吗?”付雪梨手抖了一下,然后拿出那颗戒指,递给许星纯,“十年前,你曾经问我,能不能嫁给你。”

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睫毛有点湿了,“现在,你能把那个问题,重新再问一遍吗。”

几乎没有半点迟疑,许星纯扣住她的后颈,整个揽到自己怀里。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耳边的风似乎静止了,付雪梨听到他问,“付雪梨,结婚好吗,我们以后一起下葬。”

如果没有那年盛夏,许星纯淡漠平静的十三岁,就不会遇上一个又坏又美的女生。

爬满了藤叶的小巷里,开着几朵可爱的喇叭花。太阳很大,他叼着一根烟,被她拦在路上,“许星纯,你猜我在干什么。”

那时候的付雪梨,是不被老师接受的坏学生。

穿着不太白的白球鞋,蓝色短裙,漂亮滑顺的长长卷卷的黑发,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长睫毛。不等他回答,她笑盈盈地说,“我在等风。”

路边有颤巍巍浓密的树荫,感觉她的手指碰到他的耳根。如花一样的唇瓣贴过来的瞬间,风吹过,许星纯被呼吸的温度烫到,然后听到究极一生,也无法忘怀的低语。

-我在等风。

-等风热吻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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