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造反?”文乐帝问暮皇后。

“是不是,这是你的事了。”暮皇后说到这闭上了眼,“别让小小去,于事无补。”

文乐帝不再吭声,他伸过头,在暮皇后的颈间狠狠地咬去,直到牙齿间有了血腥味他才松口。

他舔了舔那道渗出血痕出来的牙印,喃喃道,“你是我的。”

暮皇后侧过头来看他的脸,见他满脸固执,竟微微一笑。

她脸上那道仅一闪而过的笑意,笑迷了文乐帝的眼,奇异地让他满心都充斥着的暴躁平缓了下来。

**

秦北到了十二月就又是一片大雪茫茫,很快即将就要过年了,这将是狄家一家在秦北过的第二个年。

十二月京中来的信就少了,给狄禹祥送信的探子特地来一趟,也只信了有关京中局势的事,狄禹祥大兄萧知远的下落还是无从得知。

不过知道皇上又派了密探前往南海后,狄禹祥特地说给了妻子听,萧玉珠听后与他说道,“其实有嫂子在京中,我是不担什么心的,我就是有点爱操心。”

狄禹祥知道她这是在安慰他别老记挂着这事,他当然高兴她对他的体贴,但也因此,更是不想让她为着这些事发愁。

决定留在家读书,而不去为母亲找舅舅的狄长南比以前用功了不少,现在他皮痒脚痒的时间少了,一天的大半时间,都是他在领着弟弟们念书习武,很少需要别人提醒,他就能规范好每个时辰,已然不再贪玩了。

长怡到了四个月的时候,这一年就又过去了。

等南海紫王的事传到狄禹祥耳朵里时已是一月下旬。

紫王要暮皇后去南海领萧知远回来,皇帝为此事在宫里发了好几顿脾气,直说紫王要造反,要把紫王灭了。

可紫王易修紫没想造反,他对京中来南海寻人,在他的王府势力范围内把萧知远找到了的人是这么说的,萧大人是个奇才,他看中他,不舍得放他走,要是京中也有人像他这样重视他,让皇后来请他回去,他自当拱手相让,如若不能,他就把萧大人留下来了。

人家紫王不造反,他连出南海一步都不愿意,因为他答应过先皇说他至死都不会离开南海一步,他是重诺的人。

重诺的人这句话传到宫中,文乐帝就又大发了一顿脾气,那脾气大到暮小小都认为她姐夫要是再生几场这样的气,她二姐不用几天就可以当寡妇,再嫁到南海去了。

当然她不敢对皇帝这么说,而且她也不能得罪她二姐,只得私下对着暮皇后求了又求,让她写信去给紫王说几句好话,把人放回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喜欢她二姐的人,都是只要她能开口说几句话,都会对她言听计从,比狗还听话。

暮皇后却没有因小妹的哀求而松了嘴,也许这次紫王会因为她的开口会做点什么出来,也许把人真放了也不可知,但他尝到了甜头,就不会止步。

暮皇后从不做挑战人性贪婪的事。

而且她很明白一个人那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动作,如果突然之间有了动作,那么,他不是太绝望了,就是他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无论是哪样,都不是她能沾手的。

事情一牵扯到她身上,不是造反的事,都会成造反的事。

她插手,只会让事情弄大。

“让皇上去解决。”暮皇后约束着心急如焚的妹妹,不想让她们姐妹成为易家皇族同室操戈的理由。

冲冠一怒为红颜那种匹夫之勇的事,暮皇后也不希望发生在皇帝和紫王身上,更不希望到现在她这个岁数了,还要受这两个人拖累降格到成为那个红颜的地步。

他们皇兄皇弟自然可以打,也可以和,怎么样都好,但别想借着她的名。

“可是,姐,紫王爷得不到好处,不放萧郎回来怎么办?”暮小小朝姐姐苦笑道,“可莫要念恩大到可以娶媳妇了,他爹还没从南海回来。”

“你看皇帝能等到那个时候去?”暮皇后依旧无动于衷。

暮小小一想她姐夫那每日气轰轰的样子,还真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去,一下子就又觉得有点高兴了起来,自语道,“那我再等等?”

暮小小也没等多久时间,文乐帝就准备亲自去南海解决此次事端。

但因着暮皇后冷眼的警告,文乐帝没对朝臣说他是要前去南海收拾紫王,而是说了他二月等天气暖和一点就要去南方微服私访,朝廷中事,将由太子领朝,左右两相,御史大夫扶佐当政几月。

文乐帝准备亲自前去南海,暮皇后没有阻拦。

枢密院大半的人这次也即将跟在他的身边,出了京城,还有暮家暗士跟在他左右,准备得妥当,暮皇后自然吃得香,睡得稳,这反而把即将离宫的文乐帝气得够呛,每天半夜都恨不能把身边安睡的皇后给狠狠踹醒,问问她身上到底有没有长心出来。

不管文乐帝是如何想的,朝中有条不紊地做好了文乐帝微服私访的准备,眼看离要走没两天了,这天文乐帝上完朝没去御书房,而是直接回了凤仪殿,坐到皇后身边看皇后的冷脸冷眼。

皇后他是看了许多年了,他自小爱慕她,可从小到大,他看她十眼,能得她一眼,都是了不起的事。

以后文乐帝总爱计较这些,例如他给皇后说几句话,能得她几个字,他每次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在心里,总想着她对他不好的,他总会报复过去,让她也尝尝他因她吃的苦。

可他算了好几年,一个人自以为是地报复了好几年,她依旧不痛不痒,他没有因做了那些伤害她的事而痛快一分,反而泥足深陷到因她对他的更冷漠,而无法承受她每一次看他的漠视。

这么多年来,皇后应该清楚,他到底有多爱她。

一想,文乐帝就用脚踢了踢那看着通典而不看他的皇后,她不理他,他理她就是,“你跟朕说会儿话。”

“嗯。”暮皇后眼皮都没撩,嘴里虚应了一声,眼睛还看着书。

“跟我说会儿话。”文乐帝又踢了她一下,这次的他显得耐性十足。

暮皇后在他快要第三次踢她的时候终于把头从厚典里抬了起来,她把书合起,问他,“要说什么?”

“随便你。”文乐帝知道要她对他的依依不舍是不可能的,让她说点离愁别话都不可能,他也不指着她能对他有多好,就想着她在他之前多跟他说会儿话也好。

“我让画眉给你带了点药酒,南方潮湿,你身有旧伤,过去久了会引发旧疾,要是膝盖,后背那两次犯了疼,你让那小东西入睡前给你拿点药酒揉揉。”

小东西常公公在旁听得欲哭无泪,在旁诺了一声,含着泪道,“老奴记着了,皇后娘娘请放心。”

怎么他都这把年纪了,皇后娘娘要么一连几年都懒得抬眼看他一眼,要么就是好不容易叫他一次,还是叫他小东西……

常公公希望这辈子,皇后娘娘还是别叫了他了,干脆跟过去一样,把他无视就好。

老常子这时眼含血泪,但文乐帝却因皇后的话微笑了起来,嘴里也特别和顺地答了一句,“知道了。”

“这次宫女就没给你带了,”暮皇后淡淡道,“南方美女多,有看得上眼的,你就近找来伺候就是,让你那个小东西给记上档,回来交给我入册就好。”

文乐帝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他板起了脸,不高兴地看着暮皇后,“你说的是什么话。”

暮皇后看着他,脸色就跟平常一样的平淡,“你就是宠幸别人,我也不会在你活着之前离开这个宫里,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别人做了什么会改变分毫。”

文乐帝脸色更难看了,好一会,他突然笑了起来,道,“你想气我,我偏偏不上当。”

不就是想气他去真找人,她就可以等他回来就把他赶出凤仪宫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已经嫌他烦了。

看皇帝脸一阵青一阵白,暮皇后就知他又胡思乱想了起来,她也没再就此多说,另说了他话,“别赶急路,有通路司在侧,他自会跟你说行路的最恰当的路线,按着他所说的做就是。”

通路司是皇后挑出来的人,文乐帝也没什么好说的,径直点了头就是。

“到了地方,紫王激你,你也别太生气,”暮皇后淡淡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气死在南海,也只便宜了紫王。”

文乐帝重重地冷哼了两声,“朕才不会,少噜嗦!”

“见着了他,就好好跟他说,不要在他面前提起皇儿,也不要提起我,只说要人之事即可。”

“我不提,你以为他不会提?”文乐帝讽道。

“那你也要好好说,”暮皇后冷眼看着他,“弟弟不懂事,你这当皇帝兄长的,也要跟着不懂事不成?”

见她不帮着他,文乐帝不由讥道,“有那么老还不懂事的弟弟吗?”

暮皇后眯了眯眼,看着又不知死活的皇帝,见他还朝她哼鼻子,她冷冷地翘了下嘴角,“皇上忘了,你还要比他几岁。”

眼看皇帝又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常公公连忙“诶哟”了一声,拍了下脑袋佯装惊讶地道,“老奴忘了,内务府说要新鲜果子进来,让老奴去给皇上娘娘挑一盘过来呢,老奴这就去,这就去了,马上给皇上娘娘端过来。”

说着,常公公忙不迭地一路小跑了出去。

前几次皇帝皇后那几次闹腾,哪次都把他吓得差点尿裤子,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老常子跑了,画眉不动声色地从皇后娘娘身后慢慢地走向了门,她自小伺候皇后娘娘,一辈子就没过她身边几次,无需像常公公那样需告退才能离开,她要走,不用招呼也可。

每次她都是走得最快的,但没想到,常公公这次还比她快了一步。

画眉还以为他在帝后面前要战战兢兢一辈子呢,哪想现在跑得比她还快,真是不容小觑。

“朕看着不老……”文乐帝果然从椅子跳了起来,但这次他没有朝皇后咆哮,而是在急踹几口气后强自平静了下来,朝她重申,“朕还可以活很多年。”

“那就别老生气,”暮皇后说着,拉了皇帝又坐了下来。

皇帝被她牵了手,本有些暴怒的脸一下子就柔和了起来,“你不气我,我就不生气,你知道的,我跟臣子们发火发的都不是真火。”

只有她,也只有她,哪怕只说他一丁点的不是,他都忍无可忍。

“嗯。”他就要走,暮皇后也打算顺着他点,免得人还没走,她清静日子还没开始,他就气病在宫中走不了了。

“那,”文乐帝这时跟皇后商量道,“那我要是把萧知远带回来了,跟八紫王谈好了,我能把他胸口那块皮给剥了不?”

暮皇后一听,脑袋慢慢地转过来看向了他,“你说什么?”

“就那块刻了字的皮,我想给割了。”文乐帝也冷了脸。

不割了,他万里迢迢远赴南海干嘛?

暮皇后看着他的脸许久,最终才道,“这事由你,不要让人知道,引发事故就好。”

“你不心疼就好。”她想得太久才回答,文乐帝还是有点在意,故意道。

暮皇后这次反倒浅笑了一下,慢悠悠道,“我不气你,你也别自己气自己。”

文乐帝翻了个白眼。

说到此,他终于忍不住了,倾过身去,在皇后耳边轻轻地问,“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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