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把你养大成人,给你说了一门媳妇,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范胜利一脸骄傲,“我过来和你媳妇玩儿一下,也是在帮你忙。肥水不流外人田,总比她偷别家男人好,对吧?”

“咦……”几名女同事纷纷做恶心状。

人类更愿意报复伤害而不愿报答好意,因为感恩就好比重担,而复仇则快感重重。

院落的中央躺着两具小孩的尸体,小女孩的尸体头部被血染,头部周围有一些碎砖块;男孩的前胸衣服已经破裂,胸口有大片血迹,看不清创口所在。

韩亮接着说:“看体积,这应该是两公斤一卷的规格。加一起,十二公斤硝铵炸药。”

DNA技术人员一般都是生物学、遗传学专业毕业的。不是学医的人,听见大宝这种绘声绘色的描述后,自然有些受不了。其中一名女同事说:“何止是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以后我连香瓜都不吃了。”

“范袍。”

“你这个吃货。”我早就知道大宝一说故事,必有目的,“连妹子们的零食都要骗。”

又是一周清闲日子,我们天天的工作要么就是收收伤情鉴定或骨龄鉴定,要么就是写写信访复核报告。没有案件,工作压力就没那么大,但是这样也就没有了挑战。更何况还有“六三专案”一直在心头压着,精神根本放松不下来。

他在范金成家里装好炸药和引爆装置后,不小心碰掉了厨房灶台上的铁锅。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把他都吓了一跳,他赶紧从墙头翻出,离开了现场。他还没跑出一公里,就听见了巨大的爆炸声。

我点点头,说:“结合现场卧室内的状况,一家四口像是匆匆忙忙从卧室一起来到厨房,然后发生爆炸的。这样看,很有可能这是一起人为的爆炸案件。”

“十几年前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我还在上大学,水房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们舍友壮胆前去一看,原来一个大学同学正在水房刷洗一把形状特异的大砍刀。洗毕,他切了个香瓜分给舍友。”早晨一上班,就看见大宝正坐在办公室里给几个DNA室的年轻女同事讲故事。

“你们注意了没有,这两处损伤虽然一个钝器一个锐器,但原理都是一样。”我说,“都属于爆炸案件中的抛出物损伤。”

大宝停止了咀嚼,期待着我向他下达指令。

我揉了揉鼻子,在橡胶手套外面又套了层纱布手套,开始翻瓦砾。

“命案?”大宝含着一嘴香瓜,问。

卧室的地面很干净,看来抢救人员看见四名死者都在厨房周围,没有人再往卧室里走。主楼是座两层小楼,一楼除了客厅以外,还有一间卧室。卧室里花花绿绿,墙壁上画着各种看不懂的“画”,看得出,这是小孩的房间。房间的床上,两床薄被都呈掀开状,地面上还有一双红色的小拖鞋,看起来应该是小女孩的拖鞋。

我说:“首先我们要进去看看现场,然后麻烦您请殡仪馆同志把尸体先运走,放在这里影响不好。然后,我估计得去现场及现场附近收集一些爆炸残留物和抛出物,再做定夺。”

说完,林涛转身离去。

“等等。”我说,“你注意到没有,死者的鼻根部、眉间及眼眦部可见有白色的纹线,沿着皮纹走向。这是因为爆炸的时候产生了强光,死者反射性闭眼。等到肌肉松弛后,皱起的皮肤没有烧伤,周围的皮肤烧伤,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白色的纹线。这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死者是生前爆炸伤,二是她面朝的厨房内就是爆心。”

“嗯,这事儿我知道。”我说,“那个法医是我的师兄。”

“真复杂。”林涛抓抓脑袋,说,“都没记住,就记住那个内爆效应了。人真的会在爆炸现场发生自爆啊?还有,那个负压和动压是什么意思?”

“机理听起来确实很复杂。”我说,“但是,真正在爆炸现场出现的损伤类型,不管源于哪一种机理或者哪几种机理,主要表现为五种损伤形态。”

“不错啊。”周局长说,“好多先进的检验手段都需要两天才能出结果,你们倒是先通过肉眼发现了炸药类型和相关证据。所以高科技虽然多,最后关键还是得靠步兵啊。”

“这人的小腿和脚基本都已经被炸成碎片了,”大宝说,“居然可以碎裂到这种程度。”

一路上,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在接受民警的询问。

“是啊。”我说,“可怜了范金成夫妇,一把屎一把尿把范袍养大,却被范袍取了性命。范胜利一人犯错,却要他的父母和儿子的生命来还债,这确实太不公平了。”

解剖检验进行的速度很慢,原因是任素芬的内脏有很多损伤。她的心脏和肺脏靠近胸壁的一面有明显的挫伤,这是心脏、肺脏和胸壁撞击引起的损伤,就类似于胸腹大面积被打击而形成的心肺挫伤。她的肝脏和脾脏都发现了破裂口,但是出血不多,也是因为死亡迅速。除此之外,她的脑组织还可以看到广泛性的点状出血。

韩亮点点头,说:“这样的包装,应该是硝铵炸药,是矿山上用的。”

“这确实麻烦了,四个人都死了,死无对证,我们问谁去?”大宝说。

“那你的意思,就是这一起爆炸案件,应该是有人为爆炸物的?”林涛说。

林涛被周局长夸得扬扬自得。

“可惜啊。”大宝说,“这男孩子要是躲过了这一小块碎玻璃,就可以亲自告诉我们真相了。”

“定性了吗?”我问。

周局长摇摇头,说:“现场封存,还没敢动,技术人员在等你们来才开始工作。所以,具体现场情况现在还不知道,性质就也没确定。不过,我猜很有可能是意外事故。”

“你们怎么开展工作?”周局长问。

“这户人家不住人,都出去打工了。”技术员说,“猪圈也是废弃的,我们外围搜索的时候,看见这电瓶盒子的。”

沿着一楼卧室一旁的楼梯走到二楼,二楼除了门厅外,有三间卧室。其中两间都堆放着一些杂物,另一间中央的床上,两床薄被也和一楼一样,呈掀开状。二楼卧室的顶灯,是开着的。

一名技术员点点头,说:“是的,在一家门口的猪圈里找到的。”

话还没说完,手快的大宝已经把纸盒的盒盖打了开来。

“为什么您觉得是意外事件?”我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

来和他老婆偷情的,居然是自己的堂哥,范金成的大儿子范胜利。

“哦。”我点头,“有道理。”

旷野上果真有很多尸块,是被巨大的爆炸力抛甩出来的。不过屋外的软组织和屋内的有所不同,大多都比较大块。从形态上看,大概都是大腿和小腿的软组织。

我拿过侦查员绘制的现场方位图,慢慢地看着。

“我也没出勘过。”林涛说,“你说出勘这种爆炸案件现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对于爆炸案件的现场勘查,最先需要解决的就是爆心的位置。

“看见没!”我重重地打了下大宝的后脑勺,“以后别毛手毛脚的,我儿子还没出世,我可不想殉职!”

走出专案组会议室,我们开始穿戴勘查装备。

林涛说:“我有点儿奇怪,为什么凌晨四点多,四个人,尤其是两个孩子都会在厨房附近?如果在房间里,有墙壁阻隔,不会导致死亡吧?难道这么早就起来吃早饭了?小孩子们不是八点才上学吗?有必要这么早起来?”

周末刚过,身上的懒病又犯了,我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打开电脑,准备写一份报告,申请购置两套新的、功能更加强大的现场勘查箱。可是Word文档一打开,那个久违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其实在出差之前,我就收到了铃铛的短信,有喜了。但因为这起特大案件的发生,我必须等到结案后,才能回去带她到医院检查。

我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厨房这一座危房内部进行了清理。尤其是在范金成尸体原来位置后面的水池下方,我们进行了仔细寻找。虽然整个水池已经被炸裂,没有了形状,但是我们还是一丝不苟地把每一块砖砾都清理了出来。可是除了一些黑色胶皮状物质以外,没有发现其他什么有特征性的东西。

进入现场大门后,是一个不大的院落,正对大门的是一座两层小楼,是主房。东边是两间平房,一间厨房、一间卫生间。西边是一排平房,里面堆了很多杂物。

大宝见我进来,朝我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故事:“正当大家大快朵颐时,他用爱慕的眼神看着手中的大砍刀,说:‘刀不错吧?’我们哪里有兴趣看他什么刀,一边大口吃着香瓜,一边点头敷衍。然后这哥们儿突然阴森森地说:‘这刀是我在解剖学教研室偷的。’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停止咀嚼,目露凶光。他却淡淡地补充道:‘没事儿,我把这上面沾的那些肉末都给洗刷干净了。’”

走进专案组后,一片烟雾缭绕。

“那是什么?搜寻到的物证吗?”我问。

我们简单看了三具尸体的尸表,拍照固定后,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尸体装在尸体袋内运走,尸体运出门后,我们清晰地听见院外一阵嘈杂。

接下来是中心现场,我们小心地走进了厨房。厨房本身就是砖瓦结构,被这样一炸,成了危房。房屋墙壁上的裂痕到处可见,房顶一块已经塌陷,一片瓦砾盖住了一具尸体,尸体只有胸部以上露在外面。

厨房里凌乱不堪,东西两侧窗户都已不在,只留下残缺的窗框。厨房里的灶台、水缸、水池、碗橱都已塌陷,锅碗瓢盆的碎片散落一地。暴露着的燃气管道断端被出警民警用破布包了起来。一走进厨房,就可以闻到一股焦煳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火药的味道。

砖瓦里掩埋着的尸体,因为皮肤炭化,又黏附了灰烬,几乎只能看得出人形,看不清眉目。

“也就是说,爆炸是从厨房里、他的背后处爆炸的。”林涛说,“真厉害啊,看来你们还真的能把爆心确定在半米之内。”

“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被林涛一提醒,开始警觉起来,“时间确实有问题。”

“仅仅确定爆心的大体位置是不够的。”我说,“我们要研究的爆心,至少要精确到半米之内,这样才有意义。”

“什么意义?”林涛说。

“我也说不清楚,”我说,“等我们能够确定爆心,再说吧。”

我见大宝在张罗林涛拍照,于是一个人走出了厨房,走进主楼的卧室。

“躲?”林涛说,“怎么躲?碎玻璃发出来的速度不亚于枪弹,你以为是黑客帝国啊。”

我见他嘴角还沾着香瓜籽,无奈地笑了笑,接起了电话。

在几名身经百战的侦查员面前,这个可疑的人怎么可能跑得掉?他没跑出三百米,就被几名民警牢牢地按在地上。

“两个孩子啊。”我最看不得小孩子的突然死亡,总觉得太可怜了。

“怎么样?”我问,“尸体挖出来了吗?”

虽然因为这个案子引发了我们无数思考,但是把这一起震惊全省的特大爆炸案件一天就破获的欣喜,还是让我们无比振奋。我、林涛和大宝在车上约好,回到龙番后,就找个地摊喝酒去。

“这么严重?”我快步走进厨房,看见厨房的中央瓦砾上方,躺着半具尸体。

尸体从大约脐部位置离断,断端的软组织都已经烧焦。从腹腔断端可以看到一堆肠管软软地垂在尸体外部,黑色夹杂着绿色。有些肠管已经被炸断,黄色的粪便散落在周围。断端处暴露着暗红色的肝脏,发出一股腥臭味。因为爆炸瞬间的力量巨大,死者死亡迅速,没有太多的出血。唯一的一些出血,也被高温灼焦。

尸体被挖出来后,整个厨房就充满了人体腹腔内的腥臭味,掩盖了原有的烧灼味。

青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征用了现场旁边的一户人家的客厅作为临时专案组会议室,小小的八仙桌旁边挤满了人。我们三人走进客厅后,几名年轻民警起身让座。

在把范袍带回刑警队的第一时间,侦查员就提取了他的解放鞋以及十指指纹。经过鞋底花纹和指纹的比对,确定这个村民范袍就是犯罪嫌疑人。

我点点头,说:“我们需要尽可能地找到尸块,一是对死者的尊重,二是可以从尸块的分布范围来判断爆炸作用力的方向。”

“电动车的电瓶放在猪圈里?”我问,“这是户什么人家?”

盒盖一打开,盒内的物品一目了然。

我摇头说:“不。死亡是爆炸导致的,爆炸却不一定是意外。”

我点头应允,一边继续翻找厨房里的瓦砾。

林涛说:“以前看那些抗日剧,一个爆炸就能炸掉肢体,还有些怀疑。现在看起来,爆炸力真的很厉害。”

被炸碎的尸块,因为一块块都很小,所以很难判断出具体属于人体的哪个位置。不过根据我们从厨房瓦砾里挖出的几十块尸块来看,还留在厨房里的,都是一些小腿的软组织、骨骼和一些足部组织。

“你看,这些有皮肤的软组织,毛孔粗大,黏附了不少毛发,毛发较长、黑粗,说明这是小腿的软组织。”我把收集到的软组织摊放在一张塑料布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这一些骨骼是长骨骨骼特征,但较薄,说明不是股骨,而是胫腓骨,也是小腿的。还有这些,是甲床,可以看到一些足部骨骼,这些都是足部组织。”

“这是什么?”我问。

大宝点头,侧脸看了下背在背后的箩筐,说:“看到哥几个都这个造型,我立即想到一首歌——《采蘑菇的小姑娘》。”

我点点头,说:“爆炸现场的损伤种类非常多,等到尸检的时候,我们再说。”

“瓦砾清理完了,我们该去开阔地里找尸块了吧?”大宝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侦查员刚买来的可以双肩背着的箩筐。

“是啊。”我说,“从目前厨房里的情况看,没有多少尸块,这些炸碎了的尸块因为巨大的爆炸力,被抛出了屋外。所以,我们至少要沿着窗户的方向找出去,看尸块最远炸出了多远。”

“三名死者胃内都是空虚,印证了死亡时间基本一致。”我没理睬林涛的撒娇,接着说,“这个也很重要,就是确定几名死者的死亡时间,省得有先死的或者后死的,也被我们误认为是生前爆炸死。”

“幸亏你们的工作进展得快啊,”周局长庆幸地说,“如果不是这么快得出了结论,这个范袍一跑掉,我们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才能把他抓回来呢。”

“最重要的是找到盆骨的碎片、髌骨和生殖器。”我说,“这样就可以确定一个基本的爆心了。”

没走出多远,我们就发现了一块血糊糊的白色骨骼,呈一个半球体,前后面都很光滑。

“我和你说啊,你们当时不在场,根本就体会不到那种恐怖!”一个村民惊魂未定地说,“今早四点多吧,不到五点的样子,那时候我们都睡觉了。突然就‘轰隆’一声,那声音,可不像是放鞭炮,就像是飞机丢炸弹一样。然后我们这房子就开始晃啊,嗡嗡的,玻璃全碎了。当时我就耳鸣了,我就看见我老婆嘴巴张啊张的,就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我以为是地震了,拉着我老婆就跑啊,跑到下面,看见老范家里往外冒烟,才知道哪是什么地震,这简直就是爆炸啊,一定是老范家爆炸了,于是我就报警了。”

大宝点头。

“你确定吗?”大宝一脸坏笑,“刚才我在你们办公室看见有两个香瓜,不然,你们给我拿来?”

爆炸的现场是位于小村落最东头的一户人家,户主叫范金成。因为这一户房子坐落在村落的一角,所以除了大门以外,其他各个方向都面向旷野,视野开阔。从屋内看,确实是一块不错的地方。

“很简单。”我自信满满,“凶手利用翻墙的方式潜入死者的家里,在死者的家里安装了炸药和引爆装置。看现场周围剩余的炸药,凶手可能还想在另外一家安装。不过在安装炸药的过程中,可能碰倒了什么东西,引起了正在睡眠中的房主的注意。老两口儿把灯打开了。因为二楼灯亮了,所以凶手赶紧翻墙逃离。老两口儿下楼的时候可能惊醒了楼下的范程,范程于是也起床跟随。三人都走出了房屋,赵丽倩此时也惊醒了,因为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在睡觉,所以很害怕,没有穿鞋就跑出了主楼。”

我挂了电话,说:“青县,一家四口死亡。”

这块组织已经被烧焦,但是从根部卷曲的毛发,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是男性的生殖器官。

七八名法医进行地毯式搜索,很快就找到了很多软组织。几块盆骨的碎片,也在十几米外被发现。

又经过搜寻,还是找到了几块软组织。最远的一块软组织可能来源于尸体的大腿,被抛甩到将近一百米外。

“差不多了。”我说,“去殡仪馆检验尸体吧。”

“先易后难吧。”我张罗着大伙儿把小女孩的尸体最先抬上了解剖台。

这个小姑娘就是赵丽倩,她的额部已经完全塌陷,头发都沾满了鲜血。我们把她的头部清理干净后,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额部的一个巨大挫裂创口。

一个炸药包在会议室满是烟头的环境下安静地待了一下午,这实属运气好。大家见炸药被理化部门的人带走,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互相低头窃窃私语。

“一个是巨大的钝器打击伤,一个是运行速度飞快的碎玻璃损伤。”我说,“这两者都是人为做不到的,只有爆炸才能形成。所以,他们确实是死于爆炸。”

大宝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不用挖的,一拽就出来了。只剩半截了。”

“在创口里找出的这些内容物,可以提示致伤工具。”我说,“死者死后体位没有变动,而且砖屑是从创口深部提取到的,说明致伤工具就是砖头。结合现场死者周围的碎砖块,可以断定她的额部创口是被爆炸抛出的砖块砸伤的。”

死者胃内空虚,判断出的死亡时间也和爆炸时间相符。

正在啃着香瓜的大宝听见电话响了,马上瞪大了眼睛,一边咀嚼,一边指了指电话机,让我接电话。

“这……”大宝看了看我已经戴在头上的草帽,“你确定这顶帽子没有沾到软组织吗?”

“哦?”我说,“愿闻其详。”

“爆炸伤的损伤种类果真很多啊,”林涛说,“说说呀,说说呀。”

这一片碎玻璃被爆炸力抛出后,成了一把锋利的飞刀,直直地插进了死者的胸腔里,割断了他心脏上方最大的一根动脉血管。

大宝微笑着慢慢地咽下香瓜,说:“出勘现场,不长痔疮,耶!”

我们对赵丽倩的额部创口进行了深部探查,从创口的组织间桥和创缘周围的挫伤带来看,她的这处挫裂创合并下方颅骨凹陷性骨折是一个表面较为粗糙的钝器形成。从创口中,我们用止血钳夹出了若干黄红色的砖屑。

“升官发财请走他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我说,“这是黄埔军校的对联,同样适用于我们警察。”

几间房子的窗玻璃已经全部破裂,厨房的房顶塌陷了一块,一片狼藉。可见爆炸的威力所在。

“你也觉得不对劲儿吧?”林涛说,“我就是觉得时间上有疑点,案件就一定有疑点。”

经过解剖,范程的胸腔里满是出血,我们在他的主动脉弓处发现了一处破口,在对应位置的胸腔里也找到了那一片导致他死亡的碎玻璃。

我说:“问现场,问尸体。”

有了这些证据,范袍再也无从抵赖,只有从实招来。

我和大宝把尸块一块块地放在解剖台上,有的可以放在大概原来的位置,有的则只能随便填充。就这样,我们把尸体的下半身大概地凑了个整。

“对了,你说爆炸案件中损伤类别有很多种。”林涛说,“详细说说呗。”

“别急。”我神秘一笑,“结合尸体说,记忆深刻一些。”

“乖乖,这爆炸的威力还真不小。”大宝朝两侧东张西望,“波及这么远。之前我还没有出勘过爆炸案件,看这现场,有点儿小恐怖啊。”

稻草人的肩膀上,居然黏附了一块人体组织。稻草人的草帽一被我拿下来,这块组织立即映入了眼帘。

我看了看林涛和身边几个在青县公安局实习的实习生,说:“现在,我们开始说一下爆炸伤的形成机理。爆炸损伤从机理上看,主要是由冲击波、高温、爆炸投射物组成。冲击波致伤成为爆炸伤的主要损伤,冲击波损伤又分为超压、负压和动压。超压作为爆炸伤主要机制又分为压迫效应(就是挤压胸腹内脏受损)、内爆效应(就是体内气体被压缩继而膨胀,体内爆裂)、碎裂效应(就是产生拉伸力拉碎躯体)、惯性效应,以及压力差效应(就是血管内压力差导致血栓)。”

“老范家天天说自己家是风水宝地。”另一名村民说,“不过就是他家在村子的边上呗,窗户外面没有什么遮拦物呗,什么风水宝地啊。看,这都爆炸了,还风水宝地呢。”

今年过年,他带着一整年挣的十万块钱,准备回老家给老婆一个惊喜,没想到却从窗外听见了自家卧室里传来的呻吟声。

“你说,她内脏震荡出现这么多损伤我可以理解,但是脑组织这样的损伤是怎样形成的呢?”大宝说,“头部有颅骨保护啊,只是气流,形成不了脑部损伤吧?”

“看你法医病理学怎么学的?”我笑着说,“书上都说了,冲击波作用于胸壁,使胸腔内压突然升高,上腔静脉血压骤升,回心血流逆行,可引起脑内小静脉和毛细血管扩张、破裂,出现点状出血。”

和女孩相同的是,男孩身上也没有明显的损伤,只有胸口的一处小创口,在我们移动尸体的时候,还在噗噗地往外冒血。

我点点头,说:“我看过了,燃气出口应该在范金成正面的位置,不可能是爆心。如果说是室内充满燃气后引爆,水池的下方也不该有可以引爆的火源或者电源。”

我说:“给我们一个小时,会有的。”

“从断端是拉伸导致尸体碎裂的迹象看,死者同样死于生前爆炸伤。”我说,“但是他的面部并没有发现白色纹线。”

“说明他不是面向爆心的。”大宝说。

我走到一个稻草人的旁边,拿下它的草帽,说:“你们工作结束,我再往远处找一找。哎呀,我去,你们看这是什么!”

我摇摇头表示同样一无所知。于是,我们重新返回专案组,准备把这一情况提交专案组调查。

范袍是范金成的侄子,是个性格懦弱的人。

“二十年前就发生过事故。”韩亮说,“一个法医在勘查一个爆炸案件现场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犯罪分子提前布置好的引爆装置,导致现场再次发生爆炸。这个法医就这样英勇殉职了。”

“那我们也要找。”我说,“而且还要寻找一下周边村民家里,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范跑?”侦查员说,“老实点儿,跟我回去。”

“不穿鞋就跑出去?”我皱眉想着,可能真的被林涛说中了,这起案子还真的有一些隐情存在。

我说:“在爆炸现场中,一般一具尸体上都会有多种机制形成的损伤,有的是一种损伤由多种机制共同形成。比如先超压压迫躯体,再负压拉伸躯体,这样就有可能拉碎肢体了。另外,我们看见电视上一颗手榴弹爆炸,几个日本兵飞起来,就是因为冲击波有动压效应,这种效应主要表现是撞击和抛掷。”

大宝和我一样,看不得小孩的离世,不管是不是案件,他们都是无辜的。

“喂?”我说,“你好,孙科长好。什么?四个?事故吗?”

“死者死于肢体离断引起的创伤性、神经源性休克,”我说,“也有可能是失血。但不管是哪种具体死因,他都死于爆炸伤。”

“任素芬主要损伤特征是外轻内重,内部损伤都是以震荡伤为主。”我说,“这是典型的冲击波挤压、撞击伤,我们一般都称为冲击波伤。这是三种爆炸现场中最为常见,也最严重的损伤。两名孩子的损伤是第四种损伤,就是爆炸抛出物损伤。当然,爆炸现场还有其他附加损伤,比如一氧化碳中毒、摔跌伤、挤压伤什么的。”

“知道了。”林涛点头说,“不过你说了这么多机理和损伤类型,对案件的判断有什么作用呢?”

大宝则更加眉飞色舞地补刀:“那种刀是用来肢解尸体进行局部解剖教学的。就是学校里的那种消毒、固定后用于教学的尸体标本。那种刀我们都见过,没人去清洗的,肢解完以后就放在解剖室的工具箱里,上面沾的全是脂肪啊、肌肉纤维啊什么的。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妈妈教我们,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了吧?”

我见大家都在期待地看着我,也没有卖关子,我说:“死者的生殖器和髌骨重量差不多,但生殖器扔得更远,说明一个问题——髌骨抛射的初始角度较小,而生殖器抛射的初始角度较大。我们说了那么多机理,大家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以爆心为圆心,爆炸的力是放射状的,如果爆心和某部位连线与地面夹角越大,抛射的角度越大,反则反之。因此我们可以判断,爆心位于范金成的背后大约平行髌骨的位置。这样,它和髌骨连线的夹角就小,和位置较高的生殖器角度就大。”

“那个位置,好像是水池。”大宝仰望天花板,想着,说,“水池下面的区域。”

“那么你们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周局长说,“目前的侦查工作,还没有发现死者及其家人有什么明显的矛盾关系。”

“瓦砾都要清理吗?”林涛问。

周局长摇摇头,说:“不是,是自家人。尸体辨认工作基本完成了。确认四名死者是范金成、范金成的妻子任素芬,还有老两口儿的孙子,十五岁的范程,以及老两口儿的外孙女,七岁的赵丽倩。”

“我真他妈倒霉。”一个头上缠了纱布的村民说,“那时候我正好在茅房尿尿,就听‘轰隆’一声,一块玻璃就砸我头上了。我这可缝了七八针呢,我咋就这么倒霉呢?这事儿有人管吗?政府该赔偿吧?我们村每家都受损失了,政府得管吧?”

“你是说,这确实是一起意外?”林涛问。

我说:“爆炸案件,可能是个意外事故。不过死了这么多人,我们也得去现场。我打电话通知林涛和韩亮。”

“这个消防部门已经找过了。”周局长说,“发现了一些疑似的引爆装置,但是不好确定,因为厨房里有不少已经被炸碎的电器、灶台什么的,这些东西里面也有可能有金属零件,无法和引爆装置进行甄别。”

我点头,说:“对,虽然他的伤最重,说明他是离爆心最近的,但是他并不是面向爆心。”

盒子里面是六卷黑色包装的物体,呈桶状。就像是民国时期,用红纸包大洋的形状。每卷物体的上面都连接了红红绿绿的电线。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黑色的胶带碎片?”大宝说,“难道是家里以前储存的一些黑色胶布什么的吗?”

我摇摇头,说:“不会。如果是成卷的胶带,即使被炸裂,也应该有重叠黏附,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一片片的。”

“那你说,会是什么东西?”大宝说。

我指了指解剖台上的尸体,说:“从这具尸体看,主要有两种损伤形态,第一种是爆裂伤,因为爆炸冲击波而形成的若干爆裂、拉伸力,导致了尸体下半身全部离断、碎裂。第二种就是尸体全身的烧灼伤。我们可以看到尸体背后的衣物全部没了,前面的还有一点儿,这说明后面烧灼得更严重,也支持了我们之前判断的爆心在死者背后的说法。”

周局长清清嗓子,说:“现场是一个叫范金成的人家,家里就范金成老两口儿。不过,派出所出警民警看了现场后,确认现场有四名死者。”

我看了看会议桌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说:“那得赶紧把它转移走。”

“别看不起我们抽烟的人。”我笑着说,“谁不是被逼的?”

刚走进专案组不久,我就一眼瞥见墙角的一个方纸盒,上面印着“安保电池”。

“那需要清理的,恐怕不止这一些瓦砾吧?”林涛看了看塌陷的房顶和面前已经没有了窗户的开阔的前方。

“没关系的。”韩亮说,“硝铵炸药具有中等威力和一定的敏感性,但纯硝酸铵在常温下是稳定的,对打击、碰撞或摩擦均不敏感。不过,在高温、高压和有可被氧化的物质存在的情况下会发生爆炸。”

“什么东西?”我问,“看了吗?”

技术员又点了点头,说:“好像是电动车的电瓶。”

我顿了顿,说:“就在这个时候,范金成在厨房里可能踩到了或者触碰到了引爆装置,导致爆炸,四个人死亡的地点就是他们刚好到达的地点。”

进入村落后,几乎是几步一岗哨,上百名警察已经把这条并不宽敞的乡村小道几乎站满了。我们走了不远,就看见小路两旁的两层民宅的玻璃全破裂了。

“废弃的猪圈里,会有这么新的电瓶盒子?”我心头疑虑骤升。

我走到方盒旁边,小心地把方盒拿到了会议桌上。从纸盒封口处的缝隙里,可以看得到里面有一些电线裸露在外面。

“在我的印象当中,”我说,“电动车的电瓶应该没有外接的电线啊。”

“他给我娶媳妇,其实等于是给自己的儿子讨小老婆罢了。”范袍被范胜利欺负惯了,反而不敢怪范胜利,怪起了范金成来。

“那么多废话,打开看看不就行了?”大宝说。

“这些刑警,一碰见案件,得抽多少烟啊。”大宝皱了皱眉头。

“好。”周局长说,“那你们开始吧,我们等结果。侦查部门这边,也在做一些外围调查。”

经过尸体检验,死者全身未见任何损伤,除了额部的那一块。额部骨折线没有截断现象,整体向内凹陷,说明死者是头部一击死亡。这处损伤导致了脑内大范围硬膜下血肿和蛛网膜下出血,形成了小脑疝,压迫脑干,导致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这一处损伤也是唯一一处损伤,是死者的致命伤。

周局长看着我说:“你们看了一整天现场和尸体了,对于现场重建有什么想法吗?”

日射病是长时间在烈日照射下劳作,出现脑膜刺激症状,剧烈头痛、头晕、眼花、耳鸣、呕吐,严重的时候会发生意识障碍、昏迷、惊厥甚至死亡。热射病是在高温环境中,机体散热受阻,不能维持体热平衡,引起中枢神经系统障碍,会休克甚至死亡。这两种病都是中暑。在秋天,周围环境温度不高,一般难以引发热射病,但是此时阳光强烈,确实有可能导致日射病。

公安机关内部喜欢把有犯罪行为存在的称为案件,而一些自杀或者意外死亡的称为事件,这才有了非正常死亡案(事)件之说。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说:“宜早不宜迟。”

“也……也就是说,”大宝惊魂未定,“要是安装了拉发装置,我们都得死?”

“有的。”我说,“我们找了这么多尸块,尸块都是从窗户里面被抛射到外面,最远的有几十米,一来说明爆炸威力巨大,二来说明一个问题。”

专案组听完我们的报告,一个个面色凝重。

“听这意思,铃铛姐姐怀上了?”韩亮还是一脸淡然。

“有外来人员?”我惊讶道。

在这种惊魂时刻,我做不到韩亮的那种镇定。我指着纸盒说:“这个东西,怎么办?”

只有韩亮一边开车,一边幽幽地说:“别高兴了,等把第十一根手指的案子破了,再去喝酒吧。”

检验完女孩的尸体,我们接着检验男孩范程的损伤。

我一路思考着走下楼,看见大宝正在院子里等我。

厨房的门口躺着一具老妇人的尸体,衣服的前襟已经完全碎裂,头面颈部和胸腹部都呈黑色的烧灼痕迹。可见,范金成应该是躺在厨房内的。

我说:“虽然经历了危险,但是也有发现。刚才我看见硝铵炸药是用黑色胶皮包装的,这和我们在现场爆心部位发现的黑色胶皮的形态完全一致。因为爆心确定是在水池下方,那么炸药发生爆炸以后,面向外侧的包装物都被炸飞,而面向墙壁的包装物虽然被炸碎,却遗留下来,这让我们很轻松地就可以判断,这一起爆炸案件源于硝铵炸药爆炸。”

“可是这是严格管控的炸药,”周局长说,“我们这里又不是矿区,怎么会有这样的炸药?”

“我们这个也调查过了。”一名侦查员插话道,“这个村子有不少人都是在外地矿上打工。也就是说,这个村子里肯定有人有渠道获得炸药。”

“如果无缘无故,不可能用这么恶劣的手段作案。”周局长说,“加紧调查死者家及其家属所有的关系人。尤其是那些在矿上打工,最近又回到青县的人。很好,这个勘查结果是最直接的证据,为以后破案以及定罪都起了关键作用。很不错!”

“多可爱的小姑娘啊。”大宝叹了口气,“生前肯定很爱漂亮,可是没想到死后却没了相貌,整个颅骨都变形了。”

“不只是这个疑点。”我把在现场主楼卧室里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炸药?”这一个词语吓得我连着往后倒退了几步。

“另外,”林涛微笑着补充道,“我们还有个寻找证据的利器——那个纸盒。和本案无关的人,是不会碰那个纸盒的,也就是说,纸盒上的指纹会有很重要的价值。这个案件寻找证据的工作,就交给我们痕迹检验部门吧!”

“嗯,”周局长也是一脸悲恸,“两个孩子周末在老两口儿家里过的,今天周一,两家大人准备一早来这里接孩子,然后送去学校上学的。没想到天还没亮,就出事了。”

“髌骨找到了。”我说,“距离窗户五米左右。”

“可是我们怎么甄别犯罪嫌疑人?”侦查员说,“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尸体皮肤二度烧灼伤,其他就看不出损伤了。”大宝说,“需要解剖开来看。”

“太不凑巧。”周局长点头认可,说,“任何一点时间差,可能都不会死这么多人。”

“整个院落没有看见烧灼痕迹。”林涛说,“所有的损坏基本集中在厨房,结合厨房两侧的窗户都已经完全破裂,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爆心就位于厨房。”

“在发现电瓶的现场,发现多枚足迹。”当林涛重新回到专案组的时候,已经信心满满,“除去我们技术员自己的足迹以外,还发现了几枚相同足迹。另外,在死者家厨房旁边的外墙和内墙上都发现了踩踏痕迹。这些残缺的痕迹,可以和猪圈里的痕迹认定同一。”

“这孩子也太倒霉了。”大宝摇头说,“若不是被这一小块碎玻璃击中要害部位,怎么也不会死啊。”

林涛微笑点头:“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判断凶手穿的是解放鞋,现在已经并不常见的鞋子,不过那种鞋底花纹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且,我们在纸盒上发现了几枚指纹,很新鲜,既然那个地方不常去人,被别人污染的可能性就小。所以,指纹应该是凶手的。”

这口闷气在他的胸中积压,他忍无可忍,遂回到了山西的矿里,在一天夜里,悄悄潜入了炸药库,偷了十二卷共二十四公斤硝铵炸药,还有一些雷管和几个引爆装置的成品。

“这两个地方都是和犯罪有直接关系的地方,在这里发现了相同的足迹,也就是说,你们找到了凶手的足迹?”我问。

“既然有了证据,我们是不是该开始排查了?”周局长问。

青县是青乡市下属的一个县,经济比较落后。现场位于青县县城东边的一个郊区地带,当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至少有三十辆警车把这个小村落的入口处堵得严严实实,我们只有下车步行入村。从警车的数量上就可以看出这起事件的严重性。

案件破获也充满了巧合。一名侦查员顶着夜色,看见了一名背着包裹,准备出行的村民。他的脚上,正穿着现在已经很不流行的解放鞋。

在这个时候再次外出打工,很反常,而且最为关键的是那双解放鞋。于是民警上前盘问。在看见民警走近的时候,这个村民突然扔掉包袱,拔腿就跑。

“是啊,我们就是步兵。”我满意地笑笑。

“警察!跑什么跑?”

“是啊。”我仰天长叹,“命运真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叫什么名字?”

我点点头,说:“我们一起,每提取到一个尸块,要记录一下距离厨房窗户的大概距离。”

“我觉得吧,你们法医玩拼图一定很厉害。”林涛说,“我又想起你在北环县下派锻炼的时候,那一起拼尸体的故事了。”

韩亮笑了笑,说:“别那么紧张,现在没炸,就已经不会炸了。不过如果真的安装了拉发装置,你刚才打开盒盖后,不仅是我们都得死,这座房子都得塌。”

“这是两种损伤,那任素芬身上的伤呢?”林涛问道。

“我们要继续翻找现场。”我说,“要找到可能存在的爆炸残留物,尤其是可能存在的引爆装置碎片。”

范袍从小父母双亡,被叔父范金成养大成人。三年前,范金成做主,为范袍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婚后生活也很愉快,而且在两年前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惊呆了。

大宝从外面拿出个工程用的安全帽说:“戴着吧,说不准这房子就快塌了。”

范袍的命运从被范金成收养开始改变。这个孤苦伶仃的孤儿,现在拥有了幸福的生活。范袍知道仅仅靠在家种地,是不可能挣到什么钱的。既然已经独立,他决定自己出去闯一闯。他两年前去山西一个煤矿里打工,虽然工作很危险而且艰苦,但是收入还是不菲的。

“不仅仅是尸块,”林涛说,“这样吧,我们分工合作,你带着法医们找尸块,我带着技术员找可能和爆炸有关的痕迹物证。”

范袍从小就被范胜利欺负,从来没有敢还过手,父母双亡的他,认为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忍气吞声。

可未曾想,这一忍气吞声忍了二十多年,还被人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范胜利拂袖而去,自己的媳妇掩面哭泣,而范袍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局长说:“第一,我们派出所民警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现场大门是反锁的,

是民警用力踹开的。而且经过调查,这个周末老范和两个孙子玩得不亦乐乎,不可能会有自杀什么的可能。第二,从派出所民警进入现场后观察,房屋损坏主要集中在院落东头的厨房部位。这个村子通管道煤气,民警进入后,发现煤气管被炸断了,还在往外哧哧地喷着气,于是赶紧协调当地把总闸关了。从这个迹象看,很有可能是煤气泄漏,燃气和空气混合后达到爆炸浓度,恰巧遇到了明火或者是电路通电,导致爆炸。”

“各位专家好,”青县公安局局长周启明一脸严肃地说,“你们辛苦了。我们这大半年都挺安静的,没想到中秋一过,就发了个这么大的案件,哦不,是事件。”

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把这么一箱子炸药运回老家,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那些跑长途的黑客运班车,在车站外超载带人,就把他连同他的那一箱子炸药带回了青县。

在经过几天的踩点后,一天晚上,范袍开始了他的罪恶计划。他把炸药分成两份,准备把范金成和范胜利家都炸个底朝天。

“毕竟死了四个人,还有两个孩子。”周局长补充说,“市里、县里都非常重视,要求我们尽快查清爆炸原因,妥善处置。现在第一步就是要搞清楚爆炸的原因。消防部门在你们之前已经来过了,但是还没有给出确切结论。他们已经提取了部分检材,拿回去检验。不过检验结果要过一两天才能知道。”

他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需要等到风头过去后,再取出藏在一个空猪圈里的炸药,开始他的第二步计划。

没承想,一个爆炸案件死了这么多人,而且警察好像真的发现这是人为爆炸案,居然开始了细致的调查访问。他有些害怕了,准备趁着夜色逃离青县,开始亡命生涯。范胜利虽然没死,但是他的儿子死了,范袍这样想着,很是解恨。

检验第四具尸体是最困难的,因为被我们抬上解剖台的是半具尸体加数十块尸块。尤其是那半具尸体,稍微移动,就会从腹腔断端处流出更多的肠管,还有肠管里的内容物,粘在解剖台上,看起来很恶心。

“炸药。”在一旁的韩亮淡淡地说。

大宝则一脸茫然:“可是,这案子里死的四个人,全是无辜的呀。”

“你们没穿警服,我怎么知道你是警察?”这个村民挣扎着说。

第三具尸体是任素芬,她位于厨房的门口。她的损伤主要位于前面,除了胸腹部烧灼伤以外,似乎看不出其他体表损伤。

“可以收工了吧?”大宝说,“人家采蘑菇的小姑娘是在树荫下采,我们这是在太阳下,太热了,小心被晒出个日射病。这天也是,中秋都过了,怎么还这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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