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阳被锁住四肢,丢进地牢的时候,整个人昏昏沉沉,头还往外流着血。

“喂,跟你说话听到没。”

叶天阳悠悠转醒,眼前几双长靴,视线往上,穿着一身赤红长袍的陌生人正站在那里。而原本看管此地的护卫被支出去,并不在这里。

“你是谁?”叶天阳恢复平静,说话的嗓音略带沙哑:“破衍呢,我想见他。”

“破衍,又是破衍,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半路货色,占了屠神族大半大权,看到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想吐,别给我提他!”那人一脸厉色,“你认识破衍,不认识我?”

杀气暴涨,圣师境要对圣者下手,免不了要四人,旁边的人把他拦下了。

“离尧大哥,这里是总舵主的地方,还是……”

“什么时候死牢成了破衍的地盘?”离尧听到破衍就来气,他招了招手:“把你抓回来,又是大功一件,如果你死在牢里,看破衍还有什么话可说。”

哗啦一盆冰水盖在他头上,叶天阳清醒了不少,离族,看来在屠神族身份不低,不过看来和破衍不合。

叶天阳相貌妖孽,气质干净纯粹,原本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空洞无神,面无血色的脸沾上水滴,长睫湿润,美得触目惊心。

“原来是离尧,离族之人在屠神族地位不低,破衍弄不垮你,你杀了我,他更高兴,这样就能轻而易举的扳倒你了。我只是抢了他一枚晶核,就落到这个下场,我怎么样没关系,你千万别中计。”

“要你多嘴!愚蠢到只身去惹破衍,现在突然机灵了,以为我们会放过你不成。”

有人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反而是自己发出一声惨叫,他的长靴也是高阶法器,防御力进人,净灵水雾无法渗透到里头,但天劫雷霆却能视防御如无物,直刺皮肉,反受其害。

“你干什么,竟然敢还手!”不比离尧,他只是圣者境初期,如果叶天阳不留手,他这只脚就该废了。这人面露忌惮之色,上下打量眼前这个阶下囚。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叶天阳站了起来歉意一笑,黑发挡住半张脸:“要杀要剐直接来,脚踢踢不死人,更不会让我觉得半分羞辱,反而认为你们手段拙劣,看来所有屠神族都是一副德行。圣师境想杀我,只需一击,就像你们那位总舵主那样。”

叶天阳浑身雷霆暴涨,净灵水雾越体而出,笼罩大半个空间,电光闪烁,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力和灵力快速消耗。

修为稍低的几人立即后退,防御全开,净灵之水能净化灵力,他们身上血戮太多,沾了是会出大问题的。

“有点本事。看你能坚持多久。”拿他跟破衍比,简直恶心透顶,离尧不承认自己被几句话给戳中了,他略带欣赏地退后了几步,慢悠悠地在铁门外坐下,静静地与叶天阳对峙,就像在看囚鸟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其实这人说得有道理,如果他不出手,破衍就奈何不了他,不过这人样貌不错,也有骨气。

破衍能玩阴谋诡计和某个姬皇族狼狈为奸才能节节高升,混得如鱼得水,那他为何不琢磨琢磨类似的办法,就是不知眼前这人够不够和他联手的资格。

屠神族重地,容玄盘腿坐在悟道石上,不知为何一时心悸,他听属下来汇报,很是心不在焉。

把叶天阳关进死牢只是为了给他长点教训,死牢阴冷潮湿,没有灵气,两天不吃不喝差不多已经够了。

“族老已经催过多次,让您一有空就立刻过去!”

见总舵主始终无动于衷,前来传话的人急了:“最近族内很多人都在议论说总舵主您与某位姬皇族暗中有来往,都闹到族老那儿去了,您不去见族老真的没事么。”

“现在没空,等他们人数到齐了,再来唤我。”容玄不耐道,他和谢宇策的会谋一般在私下进行,什么时候露的马脚,

屠神族元老团人数众多,大型决议需要所有族老全到场,一般决议至少要九成,偶尔少了这个,又少了那个,等人都得等上十天半月,容玄忘不了那次总舵主选定仪式,单单等人凑齐就等了半年之久!定下他就花了半天。

寒凤冷笑一声,不悦道:“肯定是有人在暗中诋毁主上,手段越来越下三滥,什么都使得出来。这些年破衍劳苦功高,好事不褒奖,出了点问题就得汇报。”

谭陵附和道:“还不是一些核心弟子眼红给害得,本来离尧那伙人就仗着灼华尊者撑腰,对新任总舵主权力过大很不满,他们的话也信,元老一个个是不是老糊涂了!”

除了这两人,还有个相貌精致的少年站在树梢上,望着这里,不带人类感情。

“话,话可不能这么说,被听到了怎么办。”另外六人头皮发麻,他们可不像天焕队伍里这些人一样和总舵主相熟,可以口无遮拦,一边是元老团,一边是总舵主,谁也惹不起。

“对了,前段时间,多谢总舵主指点,弟子修为精进了不少,或许再过不久就能突破圣者中期!”其中一人见势不妙,立刻引开话题,看着破衍的神情带着无比憧憬和景仰。

“地牢的情况怎么样。”容玄漫不经心地开口。

“那人不识时务,一直嚷嚷着要见族老或您,最开始闹得很凶。弟子认为,既然是姬皇族,哪怕身份再特殊,到了这里,还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这人做了个攻击的手势,得意道:“所以弟子就把他打昏了,醒一次打一次,看他还敢瞎嚷嚷,总舵主哪是他想见就能……”

“陈台。”

容玄起身向他走来,叫住他的名字。

“诶!”陈台连忙应道,殷勤地抬起头,开口:“不知总舵主还有什么吩咐。”

“叶天阳总共醒了几次?”容玄幽幽开口。

“三四次吧。”陈台嘿嘿道,下一瞬眼前一花,脑袋就挨了一掌,他惨叫一声,身体横飞出去,撞碎山石,又反震落地。

身体还没触及地面,又临空飞来一道凛冽劲风,整个人再次被扫飞出去……

石壁上出现五个人形缝隙,最后半壁山石轰地炸裂开来,漫天石块从天而降,将陈台掩埋,险些把他砸晕,陈台头破血流,实在不知道哪句话说错惹到总舵主,他伸出爪子艰难地爬起来。

容玄一脚从他手上踏了过去:“这就是你说的修为精进,就这点程度还多管闲事,回宗堂受罚,五十棍。”

陈台惨叫出声,两眼一翻吓昏过去。

其余几人僵硬在原地,先前的想法荡然无存,原本还想能让总舵主指点修炼是莫大的荣誉,可看到陈台的下场,他们立刻收敛了羡慕嫉妒之色,反而露出几分同情。总舵主喜怒无常,果真是捉摸不透,比起地位,小命为重,还是少接近为好。

“你们几个,随我去地牢。”容玄冷冷吩咐道。

小苍一溜烟站在他身侧,露出天真的笑脸,仿佛之前被厉鬼的眼神不是来自于他一般。

“是,是!”五人立刻跟随。

一人在前方领路,容玄脚尖点地,一跃而出。

死牢中叶天阳神情凝重,大口喘气,已经撑到极限,随时都可能倒下。他的确打算争位,但暗中扩张之际,暂时没打算公诸于众,特别是死对头屠神族,承认了就是找死。

“拥有两种血脉了不起,像你这种人天生就高人一等,能懂些什么!哪里知道被大衍神朝逼到绝路的痛楚,你置身事外就不会惹祸上身么,以为凭你的身份到哪都能捡回一条命?”

不争位的姬皇族,谁信!原本心里那点好感荡然无存,离尧很是不满,哪怕听到有人来了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反而故意抬高了声音。

“只要你体内留着姬族的血,我屠神族一样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与姬皇族明里暗里密切来往之人,通通不得好死!”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容玄停了下来,就好像没看到死牢里精疲力竭的叶天阳,只是冷冷地看着离尧道:“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离尧瞥了叶天阳一眼,低声道扫兴。

“叫你滚听到没,果然是你在使坏,谣言是不是你乱传的。”谭陵指着离尧的鼻头喊道:“信不信等天焕大哥回来,让他撕烂你的嘴!手下败将。”

“走!”离尧脸色铁青,带着人从容玄身边经过,停了下,他扬起头:“是不是谣言,你自己心里清楚。”

容玄低头看了他一眼,并没当回事,他这才看到角落里一直盯着他看的叶天阳,直接下令把人带回审讯石殿,他要亲自审问。

殿内十分明亮,桌椅一应俱全,只是正对面的石壁干干净净,唯有屠神二字,苍劲有力的两个字呼之欲出,压迫感十足,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叶天阳打破沉寂,笑着道:“我来这里是有话要与你商量,看在以往曾见过的份上,听我一言可好。”

“跪下说话。”容玄负手而立。

叶天阳状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收敛了笑意没有动作。

容玄走到墙边拾起一条长棍,转过身,长棍破空,呼啦地一声毫无预警地夯在叶天阳身上。

咔嚓。

叶天阳伏地,横起手臂硬撼,只听咔嚓一声,好似臂骨折断的声音,他额上汗珠滴落,手里电弧闪烁,攀上玄铁长棍,直劈容玄手心。

长棍哐当一声落地,容玄放下麻木的手臂,脸上愕然一闪即逝。

“我们的交情似乎还不到棍棒下还能好好谈话的地步。”叶天阳才刚恢复了一半的修为,正面对敌本就相当勉强,他脸色沉重,对破衍没有好感。

“如果不是我乐意被你抓,在我的城池,你真不一定抓的了我,我原本以为我主动被你擒获带回这里,已经足够能显示出我的诚意,但没想到总舵主阁下怨气这么大,还想审问我,是想审问什么。”

见他聒噪,容玄拍拍手。

“把他丢进地下冰牢。”

叶天阳:“!?”

“遵命!”谭陵等人一脸同情地叹息。

第二日清晨,还是在这里,叶天阳被拖着丢在地上。

容玄依旧立在那里,正回过头来看叶天阳。

见他衣袍湿透冒着冰渣紧贴在身上,脸上寒气逼人带着些脆弱,容玄示意让他好好说话。

“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叶天阳呼出一口冷气,找了个蒲团坐下,手肘撑着膝盖,抬头看他:“阁下还是收起杀气,听我把话说完,不然如果我现在死了,对你没有半点好……”

话还没说完,容玄转过身去:“把他拖下去。”

一日一夜过去,反复两次,又到了清晨。

已经是叶天阳被关在这里的第四天。

“你说。”容玄还是站在原地。

叶天阳伏在地上额上冷汗直冒,之前越阶对敌,他已经精疲力竭,实力还没恢复这样一来一回数趟,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耗尽。

他彻底蒙了,眼前这人完全无法看透!

是他误会了,还是没搞明白,难道和他想的不一样?

破衍出了名的高傲自负,目中无人,就算再喜怒无常,也应该会对捉摸不透的人感兴趣才对,再加上以前相识,就算以为他不该这么寡言冷语,防得滴水不漏。

不能争锋相对,不能刻意挑衅,难不成得让他占上风,低声下气?

容玄走到叶天阳跟前,在谭陵等人惊异的目光中,不可一世的总舵主弯腰,抓了抓他头上的冰渣,堪称温柔地把手附在他脸上。

叶天阳无法忍受对方轻佻,他没多少时间能继续耗下去,再过不久肯定会有人来救他,他不想白来一趟。

谁知那人变本加厉,弄散发髻,长发如瀑落在肩头,蓄意扯了扯他的长发,又挑开他的衣襟,长袖一伸环过他的肩膀,叶天阳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怒气逼人。

“住手!”叶天阳猛地拍掉他的手,平稳气息,正襟危坐。

对方越发不乐意,容玄眯着眼玩心大起,他挑起叶天阳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简直不敢相信弱成这样,一根指头都能捏死的货色,竟然能像头饿狼似的压倒自己。

谭陵咳嗽出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立马把叶天阳视为危险人物,心道还好天焕不在!

在场其他人除了小苍一脸困惑,其余全都呆若木鸡,叶殿下的确模样好看,但这毕竟是两族仙血,身份尊贵,完全没料到破衍这样的人会对人有兴趣。

这是要干什么,他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再开口,叶天阳语气冷了大截:“你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当年的恩怨早就已经过去了,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姬皇族,并没有故意骗你。”

“如果是要晶核,禁区一大堆,我带你进去,随你怎么取没问题。”

“那么多野心勃勃的帝位继承人你不盯着,非要盯着我做什么,我都说了不争,你把我弄上屠神榜榜首也没用,我死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见他破功,不再淡定,容玄招招手,示意外人出去。

谭陵等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小苍最后离开,把门关上。

轰隆地一声,殿内寂静了,只剩两人。

圣师境威压逼人,圣者境哪怕拼命恐怕也不能逃出升天,大意了!

破衍此人根本无法看透,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如果是打算硬来,他灵力被掏空,魂力近乎耗尽,毫无还手之力。

叶天阳从没有哪一刻恨自己修为低受制于人,更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觉得对不起师父,内心越是高傲的人,越忍受不了被强迫,他连这种程度都受不了,更何况师父是被……

现在的确是时机不对,雷火不放心他乱来是对的。

单凭破衍再怎么不走心的撩拨,根本动不了他,他是想到师父才会这样,如果说之前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冷漠地离开,那现在他懂了。

叶天阳内心巨震,手有些颤抖,随时准备祭出天劫,最后还是得靠师父给他的东西,那道圣师境天劫一旦自爆定能重创此人。

见破衍动了,叶天阳猛地睁开眼,手中暗芒一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一条缝:“你再敢动一步,我毁了这里,大不了同归于尽!”

预料中的能量暴动没有到来,面前之人按住锦盒,一手安抚似的抚摸上他的额头。

“天阳,乖,叫师父。”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略带玩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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