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岛咖啡的环境还不错,就是这咖啡桌略微窄了一点儿,我上身很短,腿比较长,恰好简心蓝也是个长腿美人,于是,桌面上,我俩相距甚远,桌下面,她的高跟鞋轻轻地踩到了我的脚上……

我赶忙把腿缩回去,看了看时间,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投入了,不知不觉,我们在咖啡厅已经坐了半小时,而这一晚的故事,才讲了一半。

“真是抱歉,我太罗嗦了,是不是讲得太复杂了?”

“不不,一点也没有。”简心蓝上身往前探探,我知道她跷起了二郎腿,我克制自己不去往下看,“我倒是很关注你对李咏霖身份的推算,你的小姐姐当真没把他的信息吐露给你吗?”

“没有。”

“那你不妨说说,你怎么知道他会是个军人呢?其他的问题我都不难理解。比如说,李咏霖今年四十岁,所以他应该是1977到1978年生人,那个时候,家里基本上都有两三个孩子。你从他的责任感大胆推断他可能是家中长子,这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再者,由于他好面子,又善于揣测别人想法,但是从不谄媚,也可以大致得出他的性格特点。他非常在意维持自己的完美形象,这我也懂。唯独他为什么会是军人,我想不出来……”

“哦,是这件事啊?”我开心地笑了,“说出来你可别骂我,其实那完全是我在瞎猜。如果非说有些原因的话,那也是我老妈的观点,跟我没什么关系。”

“令堂也是从事心理工作的?”简心蓝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你还是世家啊。”

“怎么可能?我妈在七十年代末都已经三十出头啦,哪有机会去学什么心理啊?要说这事,也挺有意思,我妈妈常常通过一个人的身板来确定他是否参过军。比如说吧,每次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叫朱军的主持人,我妈就说:‘你瞧人家小伙子,跟那儿一站一坐,都那么精神,别瞧人家放松了,可是腰板倍儿直!你再瞧瞧你!’还有那个蔡国庆,她也老夸。后来我发现,她的话好像真有点道理啊。李咏霖也是如此,虽然坐着,但是不会晃晃悠悠、歪歪扭扭,基本上保持一个姿势,正襟危坐,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另外,他把我抓起来的时候,力气也不小,虽然外表衰老,可是身子骨硬朗。所以,我才判断他是军人出身啊,其实说白了,就是瞎猜。”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号脉是诊断的最后一步,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往往一见病人,就看个八九不离十。同样重视观察的,就是心理工作者了。光听病人说,听家属说,真话假话都不知道,凭什么得出准确判断呢?所以,一个不重视观察,不了解人性的心理医生,知识再全面,到头来也只能是个庸医。

简心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老人家的生活智慧还真是不能小瞧。总的来说,你对杨洁的状况判断得都挺准确。依我推测,这病人是被你们救了,只不过怎么救的,还得你自己慢慢讲。不用着急,我们有一整夜。”

是啊,我们有一整夜……

众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被我说服,开始回想杨洁以前的点点滴滴。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女人推门而入,一脸的汗,神情惶恐,张嘴就问:“我妹妹怎么样了?她在哪儿?”

这位女士就是杨洁的姐姐,叫杨颖。

人常说,一个人的相貌和打扮如果得体,就能赢得良好的第一印象,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占尽便宜,杨颖恰好就是这样的人。这天晚上,她身穿一袭淡蓝色连衣裙,并不暴露,但身材凹凸有致;她的脸不能算漂亮,不过五官精致,还化着恰到好处的淡妆。真情自然流露的人,是无须多言赘述的,她似乎才哭过,眼睛红红的,焦急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她看到屋内这么多人,愣住了,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只有我没动。这姐妹俩的反差可真大啊,我心想,妹妹情绪失控,姐姐温文尔雅。长女和次女的性格特点,真有这么大的差别吗?这两人也许对于后天培养以及出生顺序与人类性格培养的报告,是个佐证!我当时想的都是这些不着调的学术问题。

杨颖不认识老威和我,等大家给她作了介绍,她心怀感激地朝我们点点头,随后坐在小姐姐身边。

杨颖的出现,使得问题有了指向性的改变。她第一个表态:“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妹妹她确实有表示过自杀的念头。离婚之后,她多次提到了活着没劲儿,也没什么追求,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她没说具体会怎么死,不过她有时候会表示,她挺羡慕老死在床上,一夜就过去的那种,她说那种人很幸福。”

老死在床上,一夜就睡过去了……可是现实中,她所采用的办法却是在洗手间里割腕。其中的反差未免有些太大了。

女性自杀的手段,通常和男性有所不同——男性往往采用快节奏的办法,比如说,在美国,手枪爆头的自杀方法位列第一;不过对于女性来说,维护死后的形象,似乎也是值得在意的一件事,所以在女性自杀排行榜上,服药和割腕是常用手段。

随着楼房越建越高,原本不存在的自杀方式——跳楼,开始浮出水面,并且所占的比例日益上升。为什么会有很多女性选择跳楼来结束生命,国际上没有统一的观点。我个人认为原因有二:一是跳楼所引发的关注效应远远大于其他自杀方式;二是楼房的高度差使人心智产生恍惚感,也能推动自杀的实施。

对于自杀者的解救方面:跳楼最为困难,其次是割腕,最次是服药。

忽然意识到自己开了小差,我马上把自己的意识拉回来:“杨洁更可能采取的方式是服药或割腕,即使她已经割过一次,”我瞥了一眼小姐姐,示意自己知道她想问什么,“自杀会形成某种习惯动力,至于地点,李哥,”我歪头看看李咏霖,“你家的钥匙换了吗?”

“啊?什么?我家……”他重复了一遍,这才明白我的意思,“你是说……”

“对,你家的钥匙换了没有?”

“啊?莫非……”杨颖也惊呼。

“对,杨颖姐,你妹妹离婚后是和你住在一起吧?”

“是。”

“那么她今晚会不会在你家?”

“不会啊,因为我就是接到你们的通知,才从家赶来的!”

“这么说来,我们要去李哥家看看了。杨洁的电话里没有什么杂音,这显示她应该在房间里。当然自杀这种事不可能在朋友家做,所以有可能在宾馆或者李哥家,但是宾馆我们不可能找得到,所以……”

我干脆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大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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