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体温飙升到了三十九度,整个下午,我都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血流得挺多,我便脸朝上躺着,血就由于重力作用止住了,侧过头来,血就继续哗啦啦地流。

只能在心中骂街,这是何等让人懊恼的事。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杨洁到底哪根筋不对,给我来这么一手。可我越是想,嘴里、脑袋里就越是难受,整个人变得木木愣愣的。躺到晚上六点,我才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不去医院啊?唉,像我这样不在正经公司上班的人,没有医保,也很少想到去医院的。

如果说杨洁给我的打击还不够沉重,那么干爹打来的电话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快来家看看吧,出事了……”就在我准备去医院看牙的时候,干爹语无伦次地说。

我只能静静地听着,因为根本张不开嘴。

“倩倩现在在医院抢救,她遍体鳞伤,你来医院还是来我们家?她男朋友也赶过来帮忙了,还有我姐姐她们。”

谁遍体鳞伤?倩倩?不过这怎么可能?难道她被人打了?尽管满心疑惑,我也只能嗯嗯啊啊地哼唧着。

“你什么时候过来?”干爹还在问。

既然送去了医院,那就和两周前杨洁的情况一样,没我什么事了。我总不能再遇见一次John老兄吧!

“家。”我说了这一个字,显然是所答非所问。

我想象,局面也许很混乱、不便控制,就给老威和简心蓝发了短信,请他们来我住处集合。

简心蓝回了短信:“我就到。”

老威很讨厌地回拨个电话:“啥事?”他听我嘴里不利索,问得就更开心了,“你这是咋的啦?你吃什么呢?好吃吗?分给我一点吧!”

我气急了,嚷了句:“快来!”

他真的很快,先于简心蓝赶到了。

“哟哟哟,”他一见我嘴角挂着血,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关心,“哟哟哟,谁揍你了啊?你这是怎么弄的呀?”

“拜它所赐。”我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张开手,掌心托着碎玻璃。

“这是什么?你吃的是什么糖?……这不是玻璃吗!你小子缺心眼啊?”

“操!我他妈说的是‘拜它所赐’,不是‘白糖我吃’!你丫真孙子!”我辩解着,也不知道在他听起来会变成什么……

真不该嘲笑杨颖啊,我现在还不如她呢!

我张大嘴吵吵嚷嚷,老威一眼就看到我上膛少了颗牙:“你,你牙呢?走走,上医院去。我们家小艾出息了啊,上医院还得要我陪。拉屎要陪吗?”

也顾不上他的嬉皮笑脸,最主要是我这个德行也说不清楚话,我俩下了楼。

刚到楼外,简心蓝也赶到了。看了看我的状况,她倒是沉得住气,很简单地说:“去医院吧。”

“不去医院,去家。”我也学乖了,在手机上按字给他们看。

“你不是刚从家出来吗?这孩子傻了!”老威是绝不会放弃任何调侃我的机会的。

“你大爷!去我妹妹家!”我打短信,还不忘骂人,看来我跟老威的人品是半斤八两。

简心蓝知道是怎么回事,马上吩咐道:“都上我的车吧,我开车带路。”

二十分钟后,我们停好车,匆匆忙忙地进了干爹家。

院子里站着好些人,我全都认识,但没法打招呼,只好带着人先进了屋。

干爹和干娘都不在,倩倩的男友高成轩这时候也去了医院,所以屋里空无一人。即使空旷,这里还是没有下脚之处。地面上四处散落着带着血的玻璃碎片。

我这是什么命?跟玻璃干上了!

踏着碎玻璃碴子,脚下咯吱吱直响,我转到了放衣服的大柜子前。作为老式家居,它和其他的大柜子差不多,正面是一大块镜子。只不过眼下,这镜子支离破碎了,只有左上角和右下角还连着一大块,其余地方都露出褐黄色的木板。即使是剩下的两块玻璃片,边边角角处也都沾着快要干涸的血迹。还有一绺血迹是飞射出来的,甩在镜子边缘,星星点点。

现场混乱不堪,虽然没有人,可我还是不难想象出这样一幅画面:王倩倩冲到镜子前,举起她的双手,狠命地砸向玻璃,一边砸或许还一边大哭大闹着。她砸了一次又一次,震得碎片轻舞飞扬。一直到她砸得累了、烦了,或者噪声把她父母都召唤过来了,才停下来。

遍体鳞伤——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嘴里嵌的那块玻璃,与此相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我回头瞧瞧老威和简心蓝,他俩也都被这景象给震慑住了,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亲戚朋友们围拢到门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鸦雀无声地瞧着我。

“这孩子她……”老威不认识我妹妹,路上只听了个大概,话说了一半,也就说不下去了。

简心蓝压根没开口,抬头瞧瞧,复又低头看看,若有所思。

我于是二话不说,在手机上轻轻地按动几个字:她把第三者给干掉了。

没有人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妹妹成功了,她终于把第三者给干掉了,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距离彻底杀死第三者,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因为那个第三者,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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