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的人将一个无辜孩子推下河去,我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

“是是!将军请上座!”

“这是是万年县县衙,还是请你继续审案,本将军旁听就好。”

“是是!”

万年县县令将原告被告又从头问了一遍。

我觉得真真无趣。

尤其听那县丞说道:“人本自私,最为惜命,你与他素不相识,又不识水性,却下水去救他,不是心虚是什么?若不是你推下去的,又何必心虚,既然心虚,那么必是你推下去的无疑!”

我再次朝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最后还是那俩孩子一口咬定是我把人推下水,而我则断然否认。

万年县县令故意为难地问裴照:“裴将军,您看……”

裴照便道:“还请大众将那小女孩先带到后堂去,给她果饼吃,等我问完她哥哥,再叫她出来。”

万年县县令自然连声答应,等小女孩被带赚裴照便问那落水的孩子:“你适才说,你蹲在水边玩水,结果这人将你推落河中。”

那孩子并不胆怯,只说:“是。”

“那她是从背后推你?”

“是啊。”

“既然她是从前后将你推下河,你背后又没有眼睛,怎么知道是她推的你而不是旁人?”

那孩子张口结舌,眼珠一转:“我记错了,他是从前面推的我,我是仰面跌下河去的。”

“哦,原来是仰面跌下河。”裴照问完,便转身道,“县令大人,带着孩子去换件衣服吧,他这身上全湿透了,再不换衣,只怕要着凉受病。”

县令便命人将落水的男孩带赚裴照再令人将女孩带到堂前来,指了指我,问道:“你看着这个人把你哥哥推下河去了?”

“就是他!”

“那你哥哥蹲在河边玩,是怎么被她推下去的?”

“就那样推的呀,他推了我哥哥,哥哥就掉河里了。”

“我可提防不了。”我说道,“上京的人心里的圈圈太多了,我们西凉的女孩儿全是一样的脾气,高兴不高兴全露在脸上,要我学得同上京的人一样,那可要了我的命了。”

裴照又是淡淡一笑。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说错话了,于是连忙补上一句:“裴将军,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好人,我看得出来。”

“公子过奖。”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我身上的衣服本来全湿透了,在万年县衙里纠缠了半晌,已经阴得半干,可内衣仍旧还是湿的,被凉风一吹,简直是透心凉,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裴照说道:“前面有家客栈,若诗子不嫌弃,末将替公子去买几件衣服,换上干衣再走如何?这样奠气,穿着湿衣怕是要落下病来。”

我想起阿渡也还穿着湿衣裳,连忙答应了。

裴照便陪着我们到客栈去,要了一间上房,过了一会儿,他亲自送了两包衣服进来,说道:“末将把带来的人都打发走了,以免他们看出破绽漏了行迹。两位请便,末将就在门外,有事传唤便是。”

他走出去倒曳上门。阿渡插好了门,我将衣包打开看,从内衣道外衫甚至鞋袜,全是簇新的,叠得整整齐齐。我们换上干衣服之后,阿渡又替我重新梳了头发。这下子可清爽了。

我打开门,招呼了一声:“裴将军。”

门外本是一条走廊,裴照站在走廊那头。一会儿不见,他也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裳,束着发,更像是书生了。他面朝着窗外,似乎在闲看街景。听得我这一声唤,他便转过头来,似乎有点儿怔怔地瞧着我和阿渡。

我想他大约在想什么心思,因为他的目光有点儿奇怪。不过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微垂下脸,“末将护送公子回去。”

“我好不容易溜出来,才不要现在就回去呢!”我趴在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长街,“咱们去喝酒吧,我知道一个地方的烧刀子,喝起来可痛快了!”

“在下职责所在,望公子体恤,请公子还是回去吧。”

“你今天又不当值。所以今天你不是金吾将军,我也不是那什么妃。况且我今天也够倒霉的了,差点儿没被淹死,又差点儿没被万年县那个糊涂县令冤枉死。再不喝几杯酒压压惊,那也太憋屈了。”

裴照道:“为了稳妥起见,末将以为还是应当护送您回去。”

我大大的生气起来,伏在窗子上只是懒怠理会他。就在这时候我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我才想起自己连午饭都没有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裴照可能也听见我肚子里咕咕响,因为他脸红了。本来他是站在离我好几步开外的地方,但窗子里透进的亮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让我瞧个清清楚楚。

我从来没看过一个大男人脸红,不由得觉得好生有趣。笑道:“裴将军,现在可愿陪我去吃些东西?”

裴照微一沉吟,才道:“是。”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语气,又生疏又见外。也许因为他救过我两次,所以其实我挺感激他的。

我和阿渡带他穿过狭窄的巷子,七拐八弯,终于走到米罗的酒肆。

米罗一看到我,就亲热地冲上来,她头上那些丁丁当当的钗环一阵乱响,脚脖上的金铃更是沙沙有声。米罗搂着我,大着舌头说笑:“我给你留了两坛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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