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出来......就不疼了?

这大概是顾慈两辈子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她倒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本是因为月事而钝钝坠疼的肚子,这会子却又被笑疼。

两种“疼”法在她肚里打架,以毒攻毒,最后稀里糊涂地,就这么完全好了。

戚北落很快从她的笑声中明白过来,自己或许弄错什么了。

他从前没经历过女人,小姑娘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对于女人的事,他也是一知半解,至多也就在行军打仗时,听将士们讲过几句荤话。

若不是这回见小姑娘被月事折磨得这么惨,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做姑娘家原来这么辛苦。

但方才他也是一片好心,被这般取笑,心里难免不舒服。

怎么说他也是一国太子,颜面多重要啊?

火气在肚里反复转了好几圈,戚北落假意板起脸,沉声道:“你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可顾慈早摸透他的性子,见他脸黑下来,立马乖乖闭嘴不出声,咬着唇瓣,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眼角留着星星残泪,眼巴巴地把他望住。

纤细的小指勾住他的手,在他掌心一圈又一圈地轻轻挠着,像只粘人的小奶猫。

戚北落手心痒嗦嗦的,心里头更痒。

小姑娘现在对付他,已经很有经验了。

知道自己的软肋,就是见不得她可怜的模样,每回惹他不快后,就都会这般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哪怕他扛过这一招,后头还有好几十道连招等着他,总能打得他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他便是有滔天火气,一旦栽进她的温柔乡,也得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怒意和不甘在腔子里反复翻腾,他使劲咽了下喉咙,最后还是捏着眉心,长叹道:“是我太放肆,行了吧。”

顾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眉眼生晕,坐起身圈住他脖子,在他脸上大大地“啵唧”了一口,“你真好。”

戚北落颊边生香,心里甜滋滋地直冒泡泡,适才那点子不甘,也全都很没骨气地烟消云散,将人摁到怀里狠狠搓揉一番,哼道:

“小娇娇。”

他这辈子,算是栽了。

栽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

太医给顾慈诊脉的结果,当晚就传到宣和帝和岑清秋耳朵里。

顾慈捏着帕子,坐立不安,时不时驻足眺望窗外,生怕会出什么岔子,招来天子震怒。

不料最后得来的却是两人安慰的话语,和赏赐下来的满满一屋子滋补品。

秦桑代岑清秋过来看望,笑容和煦,拉着顾慈的手宽慰道:

“太子妃放心,那些太医就爱把事往大了说,显得自己有多能耐似的。这点小毛病,根本不算事。皇后娘娘也有宫寒之症,后来调理好了,还不照样儿女双全?您没必要为这些事瞎想,要真拖累了身子,那可就不上算了。”

顾慈腼腆垂眸,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如此通情达理的公婆,别说是帝王家,便是帝京城随便一个勋贵人家家里,都未必有。

能让她摊上,是何其幸运。

除了安慰的话,秦桑还带了几副方子,说是皇后娘娘从前用剩下来的,可帮忙调理。顾慈一一收下,颔首道谢。

二人又说了点关于除夕家宴的事,寒暄两句,待到日头偏西,方才散了闲话。

王芍那日“落水”后,她身边的婢女就第一时间求到戚临川面前,却狠狠吃了一记闭门羹。

兜兜转了一圈,最后还是王太妃拖着病歪歪的身子赶来,将人给捞了上来。

小命是保住了,可身子却冻得不轻,得有好一段时间不能下床。

如此,顾慈倒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在除夕家宴上给她添堵。

岑清秋将秦桑留给她,帮她打下手,她也不至于过分操劳。

太医院得了岑清秋的吩咐,每日早晚都各来北慈宫请一次脉。

顾慈一行筹办除夕家宴,一行乖乖按照太医开的方子吃药,得空时,自己也会翻阅医书,给自己调养身子。

她很想为戚北落生个孩子,不仅因为她是东宫嫡妻,更因为她想要个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经点燃,就很快成了燎原之势,再收不住。

岑清秋看穿她的心思,私底下偷偷给了她一些食补偏方,不光女子要补,男子也要补,说自己当年,就是靠这些方子,将陛下给补回来的。

补回来的?

顾慈圆着眼睛,好一阵惊讶,隐约感觉,自己好似听见了一些深宫内不可告人的阴私。

但不管怎样,在这事上,皇后娘娘比她有经验。况且戚北落还是她的亲儿子,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害他。

回去北慈宫,顾慈就开始着手准备。

因着月事忽至,时日又莫名比往常要长,待身上好全,戚北落又怜她此前腹痛之苦,不舍碰她,只让她好生将养,夜里入睡,为尽量避免靠太近,褥子也隔开两床,净房里也时常备着冷水。

有时甚至自己主动去引他,他也打定主意,岿然不动。

细算起来,他们已经许久不曾亲热。

她曾偷偷向太医打听过,女子月事过后,哪几日最容易受孕,掐指一算,大约就是这两日。

而今夜尤为关键,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顾慈命人按照自己写的单子预备晚膳,转目瞧见镜中自己的容颜,转着眼珠细细琢磨一番,很快便有了主意。

夜幕四垂,天上飘起零星细雪。

戚北落在枫昀轩议完事,信步往回走。

今日散朝后,父皇寻他单独说话,提到来年三月春猎,云南王会携一双儿女入京,同他们一道去猎宫围猎。

武英侯与这位老王爷在云南各领一半军力,且两人明面上虽和和气气,可私底下关系早已闹僵。

武英侯拥兵自重,时常视朝廷调令于无物,乃大邺皮下腐肉,一日不除,终成大患。

若非云南暂还离不开他,父皇也不会留他至今。

倘若能趁这次春猎的机会,让云南王的心彻底归复朝廷,南境兵力则可全权交由他负责,武英侯便再无用武之地。

王家的气数,也就到头了。

戚北落转着指间玉扳指,嘴角微微扬起。

这回春猎,父皇准他带小姑娘同去。

记忆中,小姑娘上次去猎宫,还是个娇娇小小的小豆丁,胆子比个头大不到哪儿去。别人一张弓,她就吓得缩到顾蘅身后,死死捂着眼睛不敢看。

自己特特在她面前,展现了那么多回自己高超的骑射之技,她竟一次也没瞧见,甚至还将他同猎场内那些猛兽恶禽混为一谈。

气得他差点真要做出些禽兽行径。

这回春猎,他定要一雪前耻,让她好好瞧清楚,自己并没有嫁错人。

戚北落长哼一声,好快步子,迫不及待要将这消息告诉她,期待她欢喜雀跃的模样。

屋里的炭火烧得暖烘烘的,红木桌上已摆满珍馐,香气扑鼻,屋内却不见半个人影。

“慈儿?”

戚北落轻声唤了几句,都不见有人回应。

他心中隐生不祥之感,面色微凝,轻手轻脚地靠向墙边,取了悬在上头的佩剑,缓缓朝里屋靠去。

唤完最后一声“慈儿”,正欲拔剑冲进去,面前的纱幕忽然被素手撩开,一张芙蓉娇面正撞入他眼中。

莲花烛台氤氲开昏黄光晕,顾慈着一身火红衣裙,裙边袖口都以金线绣出繁复的海棠花纹,茶白抹胸掐出柳腰峰峦。

面匀桃花妆,鬓簪雪里山茶,眉心还钿了花额,娇慵清艳之至。

“我在这,怎的了?”

戚北落眼睛直愣,异样的僵麻之感从背脊末端升腾,缓缓漫延全身。

小姑娘不喜脂粉抹在脸上的感觉,惯常不爱打扮,今夜这是怎么了?

他狠狠滚了下喉结,启了启唇,喑哑道:“我、我我方才没瞧见人,一时心急......”

话未说完,那只玉手缓缓向他伸来,擦过他面颊,停在鬓边,轻轻摘去发丝间的一痕残雪。

渐渐,身子也覆了过来,软若无骨,玉面微偏,云朵一般伏在他肩头。

夜风涌来,有暗香幽幽荡漾,盈满鼻尖,似是女儿香。

戚北落呼吸凝滞,身子登时酥软大半,嘴还张着,声音却不知不觉从舌尖消失。

他们虽才成亲不足一个月,但彼此间的默契,已远远胜过那些盲婚哑嫁多年的夫妻,这点暗示,戚北落岂会感应不到?

可......

他长睫微垂,双臂抬至半空,想抱,手却落不下去,紧紧攥成拳,手背青筋根根分明。

“慈儿,你身子才刚好些,不如......再等两日吧。”

余光中,小姑娘浓睫细细打颤,一点点垂覆,似一双蝶翼不胜寒风,栖于花间,婉转可怜。

“不可以吗?”

细细软软的声音,隐约夹着哭腔。

心爱之人主动投怀送抱,本就难以招架,眼下情状,更如火上浇油。

戚北落腔子里压抑许久的火,瞬间烧灼开,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抱起人就往屋里走。

可小姑娘却又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你等等你等等。”

“怎的了?”

戚北落凝望她,深邃乌沉的凤眼已然绷起血丝,牵着她的手,更是灼热如火烧。

顾慈面颊泛红,垂眸不敢同他对视,只拉着他的手,往红木圆桌边走,按他入座,殷勤地给他布菜。

“你忙了一天,不饿吗?先吃点东西吧。”

戚北落望着她的脸,本想打趣一句“秀色可餐”,余光晃过她手中的瓷碗,由不得一凝。

雪白的瓷碗中,黑黢黢的一坨,有肉有米,上头还飘着几根蔫坏的菜根。

勺子还没递到嘴边,戚北落就闻到一股羊膻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本能地蹙眉偏头,“这是什么?”

“枸杞羊肾粥,母后新教我做的,你快尝尝,很好吃的。”

“不吃完,可不准睡哦。”

顾慈直视他的眼,巧笑倩兮,顾盼嫣然。

戚北落的心肝,却结结实实抖了一大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放心吧,包子一定会有的,我名字都想好啦(/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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