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 闻人笑怔了怔, 清澈的桃花眼中满是疑惑。

崇元帝伸手按按额角,在心里叹了口气。如今这局面, 他也是骑虎难下。福王谋反的事,他并不想让闻人笑知道,免得吓坏了她,可同时又担心她一无所知,对康宁毫无戒备吃了亏。

“听父皇的便是,”崇元帝伸出长臂拍了拍闻人笑的脑袋, 随意扯了个理由,“你知道父皇与太后关系僵,康宁是太后养大的, 自是不会与你一条心,连带着你福王叔一家人,都先远着点。”

“儿臣知道了, ”闻人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认真记下。儿时的玩伴如今不得不疏远,心中难免有几分惆怅,但崇元帝是她最亲近的人,他的话她一向是无条件听从。

“嗯, 乖,”崇元帝似乎察觉她心情有些低落,扯了个别的话题与她闲谈起来。

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女二人很是融洽地闲聊许久,直到有大臣为了公事来御书房求见, 崇元帝才依依不舍地放闻人笑回府。

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闻人笑阖着眸陷入深思,眉眼间一片沉静。她纤瘦的身子微微笼罩在阴影里,再也不见平时活泼的模样。

“玉罗,你比我年长些,可还记得当时太后与父皇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玉罗听她这样问,轻轻蹙眉,仔细回忆起来。过了半晌,她有些为难道:“抱歉,公主,陛下与太后的谈话是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奴婢实在不清楚,如今时间也太过久远。”

“嗯,”闻人笑略微颔首表示理解,沉默片刻又问道,“那康宁堂姐呢,你对康宁可还有印象?小时候我总与她玩在一处,你该是知道些的。”

“奴婢对康宁郡主自是有印象的,”玉罗含笑答道,“郡主性子温和,待下人很是和气。奴婢还记得,群主另一特点是极为聪慧,年龄不大的时候似乎便什么都懂,性子也沉静的很,不像小郡主那般……”

不像闻人姗那般刁蛮无礼。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敬,也知道公主明白,玉罗便收了声。

“倒是跟我记得别无二致。”闻人笑点头认可,将目光转向某处出神起来,没再说话。

几百里外的某处,一间宁静的庵堂,青色的细烟从各座佛像前烧着檀香的香笼中交缠着盘旋而上。

一名身着水粉色衣裙,身形修长的妙龄女子轻轻走了进来,被燃香的气味刺的微微蹙眉,随即展开眉头面色如常。她手中端着供奉的蔬果食品,莲步轻移间,裙摆竟不见丝毫颤抖。

“皇祖母。”

跪坐在佛前双手合十默念着什么的老夫人抬眸看她一眼,声音平静道:“哀家不是与你说过,佛门净地穿不得这样鲜亮的衣裳。”

“是,”年轻女子垂眸顺从地应道,“康宁疏忽了。”

她在另一座佛像前跪下,低眉顺眼,双手合十,心中却是波澜翻涌。

七年,整整七年,她将少女最美好的青春都浪费在了这个沉闷压抑的地方,没有穿过任何漂亮衣裳,没有戴过任何名贵首饰,如今终于盼来了回去的机会。

阔别已久的家人,终于能够见面了。

她在心里暗暗想念的人,还没有成为别人的驸马,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是这一趟前途难测、生死未知,她也难以预料结果如何。不管父王是成是败,她与那人恐怕都没了缘分吧。

不。闻人安咬着牙,收回了这个软弱悲观的念头。唯有父王成事,她那多年的痴念才能有一线生机,反之她连性命都保不住,又谈何得偿所愿。

还有那个令她嫉妒的小姑娘,不知如今是不是还整日天真无邪地笑着。应该是吧,在她费尽心思收集上山来的消息里,她总是过得那样好,好像把人间所有的好运气都占了去。

而她这次有备而归,能做的不再仅仅是给她下些不痛不痒的小绊子,而是让她——一无所有。

严谦不在的日子里,闻人笑在公主府、柳府之间两点一线地跑,每日学医或是学琴,还进宫看了一次皇帝,过得平静又规律。想到严谦不在家,哈哈过得冷清,闻人笑便让人把它接来公主府与西西一起照顾着。

转眼到了二月的最后一天,次日就是休沐日。

闻人笑有些兴奋,歪着脑袋算了算,向玉罗确认道:“明日是休沐日吧?”

“是,”玉罗知道她在想什么,眼里隐隐有丝打趣,“严将军要明日才回来的。”

“不一定啊,”闻人笑看了看窗外昏黄的天色,眼睛亮晶晶的,“也许今晚就回来了。”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种直觉,他一定会在今晚赶回来见她。

玉罗觉得也没什么好劝阻的,便由着公主过了府等上一等。

像是金黄色的颜料中一点点混入黑色的墨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严谦独自将破阵牵到马厩,踏着月色走回屋,一身黑衣的身影在黑夜中显得有些黯淡。

他一忙完军营中的事便从城外赶了回来,可天却还是黑了。这个时候,公主大概已经休息了吧。

见不到心上人的遗憾让他的脚步沉重了几分,不带任何期盼地走向定风阁。

推开门的一瞬,严谦敏锐地察觉到屋中的异样,狭长的眼眸泛起难以置信。微微颤抖的目光落在榻上的小身影上,严谦僵立在原地,几乎瞬间就要红了眼眶。

他抬腿走到榻边,单膝跪在地上,紧紧盯着少女恬静的睡颜,时而皱眉时而笑,模样看上去有些诡异。

“公主,醒醒。”严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闻人笑的脸蛋。他并不忍心叫醒她,可也总不能让她在榻上就这么睡着。

闻人笑被他的气息包围着,早就似有所感,很快便睁开眼清醒了过来。她眨了眨有些模糊的视线,刚看清严谦的脸,一个吻就铺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严谦单手捧着她的脸,亲得极为认真、动情。过了许久,严谦才轻轻舔了舔她的唇,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你回来啦,”闻人笑终于有机会和严谦说第一句话,说完便要往他怀里扑。

“一会儿再抱,”严谦出乎意料地往后避了避,“我身上有灰。”

“乖,在这等一会儿。”他站起身取了件干净衣裳,出门走到另外一个房间去换,心中的甜蜜和感动来回激荡着,终于相信这一路风尘仆仆竟给了他这样大的回报。

他心爱的姑娘像妻子一般等着他回家。

闻人笑乖巧地坐在榻上等着,不过片刻严谦就换好衣裳推门进来。她眼睛一亮,站起来朝他扑过去,他便伸手接住少女柔软的身子,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等了多久?”严谦温声问道。

“没多久,”闻人笑撒娇地蹭蹭他,“我想你。”

严谦喉头滚了滚,满足地叹了声:“我也想你。”从前日日都能见到她,他竟不知思念是这样折磨人的东西。

“累不累,”闻人笑知道他一路赶回来必定很辛苦,不由有些心疼。

“不累,”严谦低头亲亲她的发顶,忽然想起什么事,问道,“用晚膳了吗”

“我……”闻人笑轻轻蹙起眉头,精致的脸上露出些纠结为难的神色。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自然是错过了晚膳,告诉严谦怕他责怪,可她又不想骗他。

严谦看她这样便知道肯定没吃,温声训道:“以后别这样了,知道吗?”

闻人笑闷闷地“嗯”了声,被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点饿。

“乖,”严谦把她抱起来放在榻上坐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转身抬腿往外走。如今这个点他也懒得让人叫醒厨师起来做菜,便准备自己给闻人笑弄些吃的。

“你去哪,”闻人笑不想自己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更不想和严谦分开,跳下榻跑了几步追上,牵住他的手摇了摇,“我也要去。”

严谦握住温暖的小手,垂眸看了眼她粘人的样子,心头软得厉害,“好,一起去。”

他牵着她走到厨房,问了句:“想吃什么?”

“你,”闻人笑怔了怔,“你要给我做吃的?”

“嗯,”严谦看了眼桌上的食材,弯腰问道,“吃面好不好?”

别的都太慢了,他怕她饿着。

“好,”闻人笑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君子远庖厨。

“没有可是,”严谦拍拍她的脑袋,走到台边熟练地忙活起来。烧水、和面、擀面、洗菜,有条不紊。

闻人笑抿抿唇,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椅子,便走到厨房的门槛上坐下,托着腮望着严谦忙活的背影,眼睛里落满了细碎的星光,一颗心像泡在蜜里一样甜。

这就是她未来的驸马啊,会为她亲手下厨的男人。怎么就被她这么好运地碰上了呢。

背对着闻人笑的角度,严谦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在这样的事情上,他才不会将愚蠢当作无私。他要让他知道他对她好,让她感动,直到她再也离不开他。他就是这样卑劣阴险的人啊。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严谦将面条盛进一只不大不小的碗里,细心地将碗放进冷水中浸了片刻,又取了双筷子放进去,才单手端过来给闻人笑,轻轻蹲在她面前,“吃吧。”

闻人笑没有伸手去接,歪着脑袋看了眼前一会儿,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朝着他的嘴唇重重地亲了一口。

严谦闷哼一声,手中的面汤险些洒出些许,“别闹。”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好像,没到我立的flag,今天还会更的。

本来这章应该长一点,但我一直在想男主人设是不是崩了,忍不住改来改去的。(暴躁狼犬→暖男???

ps.这个女配你们不要怕,我只虐渣不虐女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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