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了,又是新的一天,窗外几声鞭炮响,躺在床上的傅立群抬起一手,抵于额前,眯着眼,朝向卧室窗帘外的阳光。欧启航的睡相很不好,整个人缠在傅立群身上,埋在他的胸膛前,两脚|交叉缠着他的腰。傅立群侧过肩膀,推了推他的额头,欧启航便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趴着。

傅立群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远方群山青松上覆着一层雪,在阳光下折射出朝阳的光辉,闪闪亮。

面朝落地窗处放了一张懒人沙,傅立群随之坐下,整个人陷了进去。节前那夜,他正坐在沙上,搂着岑珊,互诉别来之事,看着窗外的冬夜银河,说了许多话。

“我们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么说过话了。”傅立群道。

岑珊黯然而抱歉地说:“对不起。”

傅立群笑了笑,搂着岑珊,岑珊悠悠叹了口气,埋在傅立群身前。

“没关系。”傅立群说,“被爱的人,是不用道歉的。”

岑珊无言以对,傅立群又说:“那天在机场,真是被你搞得差点整个人都萎了。”

离开郢市那天,岑珊的故事,依旧是以别人开头的,傅立群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背着运动包,手上戴着余皓给他编的幸运绳,看见岑珊来到机场时,还以为是在做梦。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出口,那一天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欠着十万的债。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岑珊皱眉道。

“我能说什么?”傅立群苦笑道,“大家都只会听胜利者说话,谁会在意失败者的心情?”

“我想听。”岑珊重复道,“我想听,要不是……”

“你爸说得对,”傅立群望向机场外呼啸的狂风,说,“我就是个傻白甜。”

岑珊于是不说话了,郢市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傅立群又说:“我还记得两年前,咱们说分手的那次,你提起过师姐。”

初中时他们有位师姐,曾经也很看好他们,比他们大着三岁,傅立群与岑珊第一次约会,就是她撮合的。在他俩升大三那年,师姐刚毕业,喜欢上一名同班同学。那男生很穷,两人住在一间出租屋里,典型是“坐在自行车上笑”的生活,哪怕家人反对他们在一起。

师姐的生活常被唏嘘同情,岑珊的老爸知道后,更拿来教育岑珊,但傅立群见过那男生几次,人是真的好,不是“图什么不能图他对你好”的好。而是上进、认真、温柔体贴,平心而论,他比傅立群做得好太多。

但两人最后还是分开了,师姐分手之后找了个疼她爱她的老公,在老公的公司里当老板娘,每天喝喝下午茶,满世界玩。那男生则离开郢市,去上海讨生活,成为一名出色的基金经理,年收入两百来万。

如果师姐和那男生一直坚持在一起,师姐希望留在郢市陪伴爸妈,男方也不会离开,只能找一份四五千薪水的工作做着,师姐则忙得狼狈不堪,披头散,养儿育女,为小孩的奶粉钱、上学等等诸多柴米油盐,与老公吵个没完。

分开之后,男的有车有房,事业兴旺。师姐也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对两人都好。

这证明了什么呢?傅立群总忍不住地在想,是不是人生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非谁不可?他知道岑珊曾经动摇过,他也动摇过。每个人是否都曾动摇过?一时的伤痛过后,是不是大家都会慢慢走出来?

那些年少无知时的承诺,最后都随着时间的消逝,化作了一场回不去的梦。

而当他在电话里问余皓,是否也动摇过时,余皓想也不想,回答的是:“没有啊。”

“人生有许多条路,对不对?”

那天周昇在沙上朝他说:“有些路很难,都得有取舍,关键是,你俩都得清楚,未来想要什么。”

外头传来碗碟碰撞声、水声、周昇与陈烨凯的交谈声、煎蛋声,傅立群闭上眼,感觉到了阳光照在脸上的暖意,欧启航也醒了,正趴着看手机。

年初二,陈烨凯在客厅里冲咖啡,余皓挨个给朋友们打电话拜年,周昇在厨房里做早饭。傅立群精神很好,众人在餐桌前坐下,周昇端着咖啡,说:“碰个杯?小欧!”

欧启航还在口吐白沫地刷牙,闻言赶紧漱口,毛巾一擦,过来坐下。

众人碰杯,开始吃周昇做的蛋炒饭。

欧启航:“……”

欧启航:“这饭谁炒的?太好吃了!”

“小欧!你的睡相太糟了。”傅立群说。

陈烨凯说:“他这几天差点把我踹下床好几次……”

欧启航:“群哥你身材练得真好啊。”

“大哥哥的胸膛很舒服吧?”傅立群道。

欧启航:“当我私教呗,带我练下。”

余皓:“你们都在说什么!这真是太混乱了……”

欧启航:“给我留一点……”

周昇:“够吃的!你们是饭桶吗?这里有四斤饭了!”

余皓一大清早就被吵得头昏脑涨,欧启航又说:“今天去游乐场吗?余皓,咱们去游乐场玩吧?”

“吃你的饭。”陈烨凯说,“金乌轮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欧启航道:“大过年的,玩一两天也没什么嘛,余皓你说对不?你也想去吧?”

余皓:“……”

余皓心想我确实有点想去,已经很久没去过游乐场了。

“现在是什么感觉?”陈烨凯问傅立群。

“突然一下就看开了。”傅立群答道,“不,是‘想开了’,就像……许多事在醒来的时候,觉得也没那么让人焦虑,反正,接下来我会加油。兄弟们有啥用得上我的地方,随时叫我。”

众人点了头,傅立群又伸了个懒腰,看了众人一眼,说:“要么我请大家出去玩?虽然还没还钱……”

周昇道:“哎!”

傅立群在手机上给他们买游乐场的票,余皓问:“叫上嫂子呗?”

“嫂子昨天才回家,你就别折腾她再跑一次了。”周昇说。

傅立群说:“我问下。”说着到一旁去给岑珊打电话,站在落地窗前。周昇看微信上的电子票,陈烨凯问余皓:“毕业论文写多少了?”

余皓马上就后悔了,为什么没有拒绝去游乐场的提议!

“写了不到百分之十。”余皓答道,“我还是不去了,你们俩去吧……”

欧启航:“劳逸结合,一起……”正说着时,傅立群结束通话,回来了,脸色有点奇怪。

“怎么了?”余皓问。

傅立群脸上现出想笑却竭力控制的表情:“你嫂子的爸来了,想单独找我谈谈。”

“哇靠!”所有人一起道。

欧启航说:“嫂子昨天回去摊牌了?”

陈烨凯说:“怎么谈?这也太直接了吧。”

傅立群摊了下手,沉吟片刻,说:“让我约时间地点,他想和我谈条件。”

余皓:“大伙儿一起陪你去?”

陈烨凯:“找家高档点的酒店?想谈什么?”

傅立群说:“铁定拿着支票过来让我自己填啊,还能谈什么?”

周昇:“约哪儿都行?”

傅立群:“说约哪儿都行,好歹找个喝茶的地方。”

周昇与傅立群对视,傅立群倏然一静,两人脸上都现出了恶作剧般的笑意。余皓在寝室里见过他俩太多的这种默契时刻了,这是一种即将恶搞的、令人指的恶趣味即将释放的前兆。

周昇:“不!不!不!现在他让你提条件了!你想……”

傅立群:“对!去什么酒店!不去!”

余皓与周昇、傅立群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马上就猜到了他们想说什么,顿时大笑起来,说:“不行你们太过分了!”

傅立群霸气十足道:“出!”

周昇道:“出!怕他怎的?”

欧启航:“???”

陈烨凯:“……”

余皓:“等等!赶紧给哥哥找衣服,帮他抓下头才好出门啊!”

欧启航去拿吹风机,周昇去翻衣服,陈烨凯去找蜡。

两个小时后,游乐场。

余皓与周昇、陈烨凯、欧启航各拿着一杯热巧克力,看见了岑珊的父亲岑永昌。

那是个很精神、穿着西装的中年人,长得居然还挺帅,有点老帅哥周来春的风范,但比起周来春那一身挡不住的混子老板气场,明显岑永昌更厉害也更内敛,他的皱纹很少,保养得也不错,看得出常年健身运动。岑永昌围着围巾,并未在游乐场里对傅立群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余皓远远看着,岑永昌偶尔转头时,余皓犹如现了新大6,朝周昇说:“真的好像那条龙!”

岑永昌的法令纹与眼神,确实非常像傅立群梦里的龙!

傅立群在岑永昌面前也非常礼貌,穿了件修身的西服外套,这段时间里他的身材练得很好,在传销组织中饿瘦了些许,现在解去心结,精神焕,年前特地去剪了头,今天出门前,他们还帮傅立群稍微修整了下。

一个看上去有钱而精致的中年男人,与傅立群站在一起,两人居然还差不多高,余皓心想岑珊的老爸年轻时应该也是男神级的。

“这好像中年总裁包养了一条小狼狗……”周昇一手扶额,现出不忍卒睹的表情。

余皓接了个电话,是岑珊打来的,岑珊今天起床就感觉不对,急忙来了郢市,果然岑永昌已经到了。

“呃……我们在游乐场?你们昨晚吵架了吗?”

“没吵,你们怎么跑游乐场去了?”岑珊说,“等着,我马上到,正好经过这附近。”

“快看快看!”欧启航忙推他们,示意他们看,“真的上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人快要被笑疯了。

傅立群请岑永昌上了摩天轮!陈烨凯拿着热巧克力,快要站不稳了,周昇实在受不了这恶作剧,关键岑永昌还说过“你想在哪里谈都可以”,于是就被傅立群给带上了摩天轮!

上去之前,余皓还拿相机,推镜头给傅立群与岑永昌拍照,拍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岑珊来了,看四名帅哥在餐厅外面笑得快要不能自理,莫名其妙道:“大个子呐?你们在笑啥?”

周昇连忙摆手,指指摩天轮,说:“他和你爸……在、在摩天轮上。哈哈哈哈哈!”

岑珊:“……”

工作人员关上了门,傅立群礼貌地看着岑永昌。

岑永昌说:“选择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傅立群:“没有,正好和弟兄们约了今天来游乐场玩,就顺便了,您想谈什么?”

岑永昌:“……”

“哈哈哈哈——”余皓要笑疯了,看见岑永昌与傅立群从摩天轮上下来,傅立群拿着票,说:“叔叔咱们再去玩个什么项目?别浪费票钱。”

岑永昌道:“我不是来陪你玩的,立群,我知道你已经想清楚了,在这里浪费时间,有什么意义吗?”

傅立群又说:“您再陪我玩一个项目,我就把我的心里话告诉您。”

岑永昌看了眼表,说:“我只能再给你半小时。”

傅立群:“只要三分钟!”

过山车轰然飞过,傅立群还给两人选了第一排,抱着保险杠,岑永昌紧紧闭着眼,傅立群哇哈哈哈地大喊,一边坐过山车一边道:“叔叔!您想说什么!”

“叔叔!好玩吗?!”

岑永昌:“……”

“我不行了。”余皓道,“我要被哥哥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叔叔!您别走啊!”傅立群忙说,“不坐了!咱们去喝杯咖啡吧!我玩够了。”

岑永昌显然怒了,但依旧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涵养,最后还是没有爆。傅立群好说歹说,又劝着他上了咖啡厅,其间低头看了眼手机,选了个高背卡座位。

岑珊与余皓、陈烨凯坐傅立群背后,周昇与欧启航去玩真人cs枪战了。岑珊一脸无奈,看着余皓,嘴唇动了动,意思是谁想出来的恶作剧?

余皓摊手,示意不是我,翻相机给岑珊看,坐过山车时,他正等在必经之路上,调整光圈飞连拍,定格在了傅立群疯狂大喊、岑永昌紧闭双眼的那个瞬间。

岑珊笑得趴在桌上,肩膀不住抽。

“说吧。”岑永昌说,“听说你做生意失败,欠了不少钱?”

“借朋友的。”傅立群答道,“还得上,您别担心。”

岑永昌沉默良久,傅立群期待地看着他。

“珊珊昨天回去,和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岑永昌收敛了过于明显的怒气,道,“四年前,我就已经认识你了,我还知道,你打篮球打得很好……谢谢。”

服务员给岑永昌上了一杯白水,但岑永昌没有喝,只凝视着杯里。

傅立群问:“我知道您不想把女儿嫁给一个一无是处,只有篮球打得好的男生。”

“篮球打得好,有运动细胞,也是很好的。”岑永昌礼貌地答道,“古往今来,体育优秀的男性一样能获得尊敬,试想下,你如果是奥运冠军,谁会来反对你们?”

“对。”傅立群说,“说打得好,只是与同龄人比,一山还有一山高,以我的天赋,还没到那个层次。也永远到不了那个层次。”

“你能够清醒地认识自己,”岑永昌说,“已经比珊珊好很多,也比你的同龄人好,小伙子一表人才,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

傅立群没有回答,只是注视岑永昌的双眼。

岑永昌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始终相信,因为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隔阂,你们迟早有一天会越走越远,最后彻底分开。你和她的感情,就像同走一段路时,认识的旅伴,走过这段路,她有她的大江大河要渡,你有你的崇山峻岭要攀,何不心平气和地在路口别过呢?”

余皓不得不承认,岑永昌的话直指要害。

“你跟着她到了河边,想与她一起渡河。”岑永昌说,“可那里,不是你的目的地。”

傅立群说:“您觉得她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岑永昌道:“这要问她,你觉得你了解她吗?”

傅立群沉吟不语,就在他背后,岑珊冷静地看着杯里的咖啡奶泡,店员给她拉了个花——奶泡上浮现出被一根箭穿过的两颗心。

周昇与欧启航打完cs也来了,坐在岑永昌背后偷听。

“您觉得您了解她吗?”傅立群反问道。

岑永昌答道:“这么说吧,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会选择把她嫁给一个像你这样的小伙子吗?”

可以啊——旁听的所有人都在心里说。余皓觉得自己如果有个女儿,嫁给像傅立群这样的男生多好。

“会啊。”傅立群笑道,这时候,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头上,“小时候,我会陪她一起来游乐场,长大以后,我会把她交给一个能陪伴她的男生。话说,您和她去过游乐场吗?”

岑永昌安静地看着傅立群,傅立群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珊珊不会坐公交地铁,从来没吃过路边摊,没坐过过山车,我知道您陪她的时间很少,每天只有固定的一个小时——早上出门前,六点半到七点,晚上睡觉前,九点半到十点。对吗?您偶尔会带她出国,自己去开会,让助理带她去玩。您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可是您不陪她玩,也从来不问她想怎么过。”

“她的学业很苦。”傅立群端详岑永昌,礼貌地说,“您就觉得,这点苦算什么苦?算什么累?您的女儿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优秀的,叫苦叫累,都不重要。她只想您多了解她一点,倾听她的心里话,重视她的看法。可您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叔叔。”

余皓能感觉到,岑珊的许多想法与态度,确实就像傅立群所说的一样,她总是不太关心别人想什么,既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也不在乎别人的情绪。因为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正如岑珊朝父亲摊牌后,第二天岑永昌彻底无视了她,动身前来郢市,亲自解决这个问题的行动。

“如果我们未来不能在一起,”傅立群认真地说,“您又打算再次无视她的想法,给她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老公的话。”

“那么呢,请您为她选一个,真正重视她想说的,重视她的喜怒哀乐的男人,不把她当成花瓶,当成摆设。她有许多话想说,哪怕很幼稚,哪怕在您眼里她永远是个小女孩,但再幼稚的人,也有自己的话想说。拜托了,叔叔,今天咱们就这样?”

岑永昌从西服内袋里掏东西,傅立群又说:“支票不用拿出来了,多少钱我都不会要的。”

岑永昌从西服内袋里取出来的却是一副墨镜,戴上,站起身,再也不和傅立群废话,直接走了。

众人想笑却碍着岑珊在,总不好当着她的面大笑。周昇探头,从卡座后面朝余皓使了个眼色,余皓起身跟着周昇走了。

不一会儿,欧启航与陈烨凯也离开。剩下傅立群坐在咖啡厅里,看一群蚂蚁集结成队过来,搬一块放在窗边的方糖。阳光下,傅立群与岑珊背靠背地坐在两个位置上。

“你打算在这儿坐多久?”岑珊的声音突然响起。

傅立群一怔,蓦然抬头,岑珊侧头,从卡座背后朝他打招呼,眼眶红,笑道:“嗨。”

“嗨。”傅立群笑着说,“来看蚂蚁?”

“有吗?”岑珊坐到傅立群身边,两人看那群蚂蚁,傅立群又说:“想坐过山车吗?”

岑珊说:“走吧,趁着还没关园,坐个够本再说。”

傅立群牵起岑珊的手,快步下楼,去坐过山车。

周昇与余皓坐在摩天轮里,余皓望向座厢外头,说:“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居然就快三年了。”

周昇一脚踩在对面座椅上,懒懒望向外头,心不在焉地端详余皓,余皓说:“看风景啊,看我干吗?”

周昇道:“所以你说说你,以前刚在一起那会儿,看我的时候,那崇拜的小眼神哟,现在再坐摩天轮,鸟都不鸟老子了,就知道往外看,唉。”

余皓眼里带着笑意,一瞥周昇,周昇一愣,余皓笑着说:“什么眼神?是这眼神吗?”

周昇把腿放下来,说:“靠,硬了。”说着整理了下裤带。

余皓:“……”

摩天轮缓慢转过高点,周昇脸居然有点红,一脚轻轻碰了下余皓,说:“喂,说点什么?”

“不好意思。”余皓带着醉人的笑容,不想看周昇。

“老夫老夫的。”周昇说,“你还害羞了?”

余皓笑得靠在窗前,周昇去拉他的手,余皓想挡开,侧过头,周昇却凑过去看他,又嘟起嘴唇要亲他,一时间两人都想起表白的那天,余皓满脸通红,不知为何,在这一模一样的环境里,三年前的告白就像还在昨天,让他忍不住心潮荡漾。

“亲一个。”周昇说,“快,摩天轮快下去了。”

“要亲回家亲……”余皓脸上红。

周昇却不管他,按着他的后颈,凑上去与他认真、温柔地接吻。余皓两手先是按着座椅,而后忍不住抬起手臂,环住周昇脖颈。

“快到了……”

“还早呢……”

电话响了,周昇看了眼:“靠。”按掉,又要与余皓接吻,电话持续响,周昇再挂,电话不死心地打个没完。

“谁?”

“龟儿子。”

“……”

余皓恐怕有什么要事,一看周昇手机,老白眼狼。

“接吧,这大过年的。”余皓说。

“铁定没好事。”周昇答道,却还是接了。

“哎,周总,过年好啊。”周昇开了个外放,摩天轮到站,周昇便牵着余皓的手下来,拿着手机,一脸不耐烦。

周来春的声音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余皓在不在?”

周昇说:“又家宴?不要了吧?上回余皓亲眼目睹你被我妈拉来表演胸口碎大石,心理阴影还没恢复呢。”

周来春心平气和地说:“就我一个,没什么大事,真的只是聊聊,车在游乐场门口待命,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我等你们到十点。”

周昇挂了电话,与余皓站在摩天轮下,余皓低头看微信,说:“启航碰上高中同学了,晚上和他们吃饭去。陈老师去拜访梁老师,不等咱们了。”

周昇想了想,说:“行,不着急,回头北京见吧。”

“去吗?”余皓问。

“你说呢?”周昇拿着手机,甩了几个圈,搭着余皓肩膀,到得游乐场大门口,司机正等着。

余皓说:“他妥协了?”

周昇耸肩,摊手。

“妥协了还回来么?”余皓说。

“你觉得呢?”周昇反问道,余皓没说话,周昇却笑了起来,把他搂在怀里,侧头亲了下。

余皓去买了两杯热饮,周昇抬眼看着自己家的车,两人也不过去,司机隔着停车场,有点惆怅地与他们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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