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所有的皇子及宗室子弟皆必须进宫与宴,萧令殊的禁令也随之被解除了。

对于禁令解不解除,萧令殊并没在意,近来天气冷,人也泛赖,还不如天天窝在家里,看看书,练练字,赏赏梅,再看阿宝处理琐事,到练功房里折腾一通,悠然自得。

不过在阿宝看来,萧令殊就是个宅男,可以呆在一个地方一年半载不挪窝。当然,宅男也好啊,所以即便被禁令在家,对于宅男而言,还正中下怀呢。只要萧令殊心里不觉得委屈难受,阿宝心里也高兴。

进入腊月后,京城里的雪停停下下,感觉才刚晴上一两天呢,这雪又开始下了,使得皇帝太子和一些朝臣都揪心,生怕这雪下得大,引来雪灾,又不知道有多少黎民百姓要受苦。当然,这是忧国忧民之人的忧虑,对于大多数出身富贵的人来说,这雪下得大,最多只是抱怨两声,转眼便让人取雪烹茶赏梅,做尽风雅之事。

除夕这天,雪在早上时便停了,实在是个好兆头。

阿宝和萧令殊坐着马车进宫时,内城街道上的雪已被人清理干净了,各家各户门前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各种字样的对联。等到了宫里,也是处处喜庆,宫人早已将宫里的雪都扫干净了,不碍着行走。

阿宝与萧令殊直接去了后宫给皇后请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很多宗室的女眷抵达了,以太子妃为首的皇家儿媳妇们也到得差不多了,都坐在一起正说着话呢。

阿宝甫一露面,皇后便脸上堆着慈爱的笑容,等萧令殊见了礼离开去东宫时,皇后直接让阿宝过来给她瞧瞧,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阿宝的手,温声细语地询问她的身体及肚子里的孩子。阿宝乖巧温驯地一一应了,对皇后恭敬有加。

殿内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看皇后与晋王妃这亲热劲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才是亲婆媳呢。再看太子妃和齐王妃,脸上的笑容得体,表现得大气端庄,让人不得不感概皇后的这两个儿媳妇挑得好,至少比之其他几位皇子妃好多了。

像秦王妃、周王妃,那两个就如同秦王周王一样是个低调的,根本不出彩,而宁王妃谁人不知道是个能折腾的,现在还没将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掉真是老天保佑了,陈留王妃也是个中规中矩的,甚至看起来有些闷葫芦,别人问上三句,她才答上一句。贤王妃倒是个贤惠的,可惜她现在怀了九个月的身子,没法进宫参加今天的宫宴,自然没法比较。

见皇后拉着阿宝虚寒问暖,又对她的肚子几翻叮嘱,宁王妃坐在戚贵妃身边,冷眼看着,又有些愤恨,想起近来丈夫频频召幸那几个宫女,心里不禁泛酸,又痛恨,原本这宫女不是应该进晋王府的么?更让她难受的是,刚才晋王还亲自送晋王妃到后宫,不像她家那个,到了宫里,直接就跑到太和殿去皇帝那儿刷存在感了。

“几个月不见你了,虽然听太子妃和齐王妃都说你很好,可没见着人心里总是担心。”皇后拉着阿宝的手说,“这怀孕的女人最是辛苦,你也别累着自己,缺什么就使人来和本宫或太子妃那儿说上一声。本宫这里就不用过来请安了,你在府里好生休养,给本宫生个大胖孙子方是。”

“是,谢谢母后体谅。不过先前是臣媳不太方便,等过了年,臣媳可要隔天差五地来给母后请安,到时请母后别嫌弃臣媳啊。”

阿宝笑着说,做足了姿态。皇后想在众人面前表演慈母,她也是极配合的。至于皇后为何会看重于她,在所有妃嫔及宗室女眷面前表现,她也给猜测几分,萧令殊现在已经明晃晃的是太子党了,皇后自然也不吝啬拉笼一下,表个姿态,也让人知道皇后是个贤良大度的。

这边两人和乐融融,那边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皇后果然是个仁慈的,待晋王妃宛若亲生一般,我看着都有些嫉妒了。”

开口的是宗室的一位郡王妃,按辈份,她还是正德帝的一位堂叔的儿媳妇,现任的清江郡王妃。因为先帝在时,先前的清江郡王有从龙之功,得了恩赐留在京中,世袭三代始降。这位清江郡王妃平时是个爽朗的,看着有话直说,可是每每都会刺人心窝子,她有个女儿嫁了戚贵妃娘家一位侄子,所以某些时候,会偏向戚贵妃那边。

皇后的眸色黯了黯,面上表情却不变,笑道:“瞧郡王妃说的,晋王是养在本宫宫里的皇子,本宫看着他长大,也是当儿子一样的,晋王妃是本宫的儿媳妇,本宫自然关心了。哎,你们无论哪个,本宫都是疼爱的,都是本宫的儿媳妇。”皇后最后几个话是对着秦王妃等人说的。

皇后一脸慈爱之色,不管她是真慈爱还是假慈爱,大家都是修练得快成精的狐狸,脸上并没有表露出分毫,纷纷赞扬皇后的大度仁爱,至于那些年轻的,也早学会了不动声色,一时间,凤翔宫里的女人们和乐融融。

偏偏有人不识相,要接清江郡王妃的话茬,说道:“虽有母后疼爱,可是五皇嫂还是太娇贵了。”

众人望去,只见宁王妃挺身着五个月的肚子,美艳的脸上似笑非笑,说道:“虽说孕妇身子娇贵,可也不能不尽孝道。当初臣媳怀上时,还不是三不五时地进宫来给母后和贵妃请安,原本还想若能在宫里遇着五皇嫂,也能和五皇嫂聊一聊孕中心得,可不巧从来没见过五皇嫂呢。”她一脸可惜的表情。

听到这话,众人反应不一,有心里憋笑的,有摇头叹气的。

宁王妃这话明着说晋王妃不孝了外,还摆明着晋王妃没有进宫给皇后请安的原因还不是晋王被责罚在府里,连带晋王妃也受了牵连。本来这种事情大伙心知肚明就好了,不应该拿出来明面上说让人难受的,可宁王妃显然就是想让晋王妃难受。

这时,戚贵妃嗔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若真想念晋王妃,直接到晋王府不就行了?你们两府离得也不远,都是妯娌,亲香一下也是使得的。”

皇后笑而不语,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

这时,就要表现出媳妇的能力来了,太子妃当下笑道:“难道七弟妹忘记先前的事情了?太医可是曾有言五弟妹受过惊吓,这可是五皇弟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以孩子为重,母后也是体谅的。”

很好,太子妃也来提醒众人,大公主为了个大夫跑到晋王府去要人然后让晋王妃受惊吓的事情。不过更大的事情还是晋王那个煞星杀胚甫一回京,就跑到大公主府去掐人的事情。即便正德帝一开始就下了令封口,可是当时那么多人见他进了大公主府,又有大公主有意搞得人尽皆知,所以这事情到是瞒不住的,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想到晋王那个煞神杀胚,在场的女眷心中一凛,纷纷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决定还是不跟着去刁难晋王妃了,若到时晋王知道了,谁知他会不会记上一笔,然后直接带凶残的府卫跑到你府里去杀人?到时若落得大公主那下场,哭都没地方哭去。

于是,接下来,宁王妃还想要挑衅一下阿宝这个“情敌”,很快便被众人联合着转移了话题,歪楼不知道歪到了什么地方去了,也让屡屡插不上嘴的宁王妃气闷得要死,紧紧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剜向阿宝的眼神十足的幽怨。

女人们坐在一起,打个嘴炮是常事,稍不小心便是绵里藏针,话藏机锋,坑死人不偿命。这宫里明显是分两派,以皇后为首的一派,以戚贵妃为首的一派,暗中较量。不过现在看来,皇后明显是压倒性的胜利。

先不说太子妃和齐王妃的立场,单是众人因为忌惮晋王而不敢得罪阿宝,进而不敢接戚贵妃丢下的话茬子给皇后添些堵,便知道结果了。

所以,在宫宴开始后,皇后一派喜气洋洋,贵妃一派情绪寡淡。

除夕的宫宴摆在宁德殿,正德帝和皇后坐在上首位置,旁边还有平王太妃,接着是众位育有皇子皇女的宫妃们,下来便是以亲王品级及宗室辈份排坐,品级在前,辈份在后,依次列坐。

阿宝斜对面便是平王一家子,江凌薇和平王世子占了一桌,虽然平王世子的吨位仍是让人侧目,不过阿宝觉得好像比上回他见时瘦了一圈了,莫不是解神医的药起了作用?

很快地,感觉到了一道让人不舒服的视线,眼睛再一转,很快便见到了同样在坐着的大公主。她的脸色依然苍白,比两个月前见的还要瘦了一圈,看起来倒是像林妹妹般弱不禁风了,只是眉宇间的戾气依旧,看她的眼神十分怨毒,不过当她看到萧令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惊惧中又带着怨恨,十分复杂。

萧令殊抬眸望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大公主被迫收回了视线,安安份份地与武烈坐在一处。

其他人自然也将大公主的异样尽收眼底,心中诧异之余,再次对刷新了对晋王的印象,这真的是个不能惹的煞星杀胚,坏得彻底,连那般嚣张彪悍的大公主都能折腾得这般乖顺,若是其他不相干的人惹着他,还有活路么?特别是当连皇帝也压不住这煞星时,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别惹他罢。

上头的正德帝自然也注意到了儿女们之间的小作,脸色微黑,恼怒之余,又忍不住多看了萧令殊几眼,左看右看,除了一些浅浅的轮廓,根本瞧不出他与阿荆有相似的地方,反而是此时苍白病弱的大公主倒是与生病时的阿荆颇为相似,让他不禁又心软了几分。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也难做啊。

晚宴开始时,正德帝按例说了几句话,然后拍拍手让乐官奏乐献舞。

一片歌舞升平。

然则,一舞毕,突然外头有宫人匆匆而来,先是与守在殿外的太和殿太监之一的陈祥耳语几句,陈祥不能做主,只好悄悄上前,告诉张杰,张杰脸色变了变,忙躬身到正德帝身旁,小声道:“皇上,贤王府来人禀报,贤王妃要发动了。”

正德帝正要端茶欲饮,听到这话,手上一顿,杯中的清酒荡起层层涟漪。

皇后和平王太妃皆听到张杰的话,其他人只见张杰面有异色,也瞧见了几个太监之间的动作,也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皆静观其便。

这时,正德帝拍拍手,乐官停下奏乐,舞女也纷纷跪到一旁,殿中安静无声。

“令杰,贤王府来人说,贤王妃要发动了。”

贤王正含笑地给女儿喂果子,听到这话,手中的果子掉在地上,有些不敢置信,猛地站了起身,然后发现自己失态了,马上起身跪到大殿中,说道:“还请父皇允许儿臣回去瞧瞧……”

贤王这举动真是深情,贤王妃要生了,他一个大男人赶回去也无济于事。至于太医,早先因贤王妃被诊出有孕且身子不好,戚贵妃早就和正德帝吹了枕头风,塞了两个太医到贤王府驻守着了,接生嬷嬷也早就塞到贤王府,一切都准备好了。所以,贤王一个大男人跑回去真是干不了什么事情,而且现在宫宴还未结束呢。

不过正德帝却未生气,竟然允许了贤王的请求,戚贵妃生怕贤王妃生孩子下人照顾不好孙女,便将贤王之女留了下来。

等贤王离开,歌舞再起时,却没有多少人欣赏了,都在想着,贤王妃好好的怎么早产了呢?

是的,按月份,贤王妃现在才怀孕八个多月,还差个十几天才满九个月,俗话说,七活八不活,撑也要撑够九个月嘛。所以对于贤王妃的早产,人人都觉得其中有猫腻。

而与贤王交好的人,皆忍不住有些担心。特别是宁王及宁王妃,宁王妃又想到自己,突然目露凶光,暗道若是谁敢害她的孩子,她非和那人拼命不可!!

因贤王妃突然要生一事,使得宫宴后来进行得有些寡淡,即便宴上齐王拉着宁王闹着要行酒令也没人管了,使得这熊孩子玩上了,差点没将所有皇子都灌醉了。

看那一副疯癫样,正德帝眼前发黑脑门生疼,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只有五儿子没有被拖下水么?可是那就是个煞神,谁敢去劝他酒?看着他冷峻如冰地坐在那儿,唯有给晋王妃递个东西时才有点反应,看得又是头痛。

最后被闹得头疼,正德帝只好提前结束了宫宴,让众人各回各府。

******

和金zn、江凌薇、五公主等熟识的姐妹在路口分别后,阿宝放下车帘,晋王府的马车往晋王府行去。

到得半路,突然一辆马车经过,夜色深沉,路灯也昏暗,车夫能认出那是宝华大公主府的马车,还赖得骑着大马随侍在马车旁武驸马武烈。

见到他们的马车,武烈停了下来,拱手行礼道:“晋王、晋王妃。”

萧令殊撩开车帘,透过路边两侧宅子门前挂着的在风中摇曳的灯光,也看清楚了武烈的脸,点头算是打招呼。

“武烈,滚回来,走了!”

一道压抑着脾气的声音娇蛮地响起,所有人都听得出是大公主的声音。武烈神色不变地与萧令殊拱了拱手,示意车夫继续前行,而他依然骑坐在马上,仿佛不惧这严寒天气,北风将他衣袍一角掀起,融入了黑夜中。

阿宝透过车帘缝隙,看到马上的武烈,突然为这对连貌合神离也谈不上的夫妻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然一言难尽。

见冷风吹了进来,萧令殊忙将窗帘压紧,偏首看了阿宝一眼。

阿宝摸摸鼻子,觉得他那一眼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警告,是以她十分安份地缩在角落里,手中抱着暖炉,虽然从宫里回王府的车程有半个时辰,可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等他们回到府时,刚换下身上庄重的礼服时,便听外头的丫鬟说下雪了。

屋子太暖和了,阿宝觉得有些燥热,趁着萧令殊不注意,跑到窗边拂开了窗户,一阵冷冽的北风吹了进来,挟着细雨,让她打了个哆嗦。不过此时阿宝却不觉得冷,大概是因为今天是除夕夜,受过年的气氛影响,整颗心都有些振奋。阿宝挨着窗口看夜雪,十分的惬意悠然。

“啊嚏――”

阿宝打了个喷嚏,揉揉被冷风吹得通红的鼻子,正有些心虚地想将窗掩上时,一只手已经从她脸侧伸了过来,将窗户关了。

阿宝仰头看他,然后露出傻笑。

“小心生病了。”萧令殊皱着眉道。

阿宝乖巧地应了声,只是从她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可知道她有些不太安份。对于不安份的人,萧令殊的宗旨只有一个:暴力镇压。

眼看着就要被拎回床上,阿宝忙抓着桌子一本正经道:“王爷,还有守岁呢。守岁是传统,一年到头才会平平安安。”

他面无表情地捏起她的下巴,俯首便是一个长吻,吻到她腿软脚软后,再将已经无力反抗的人抱起,到外间的暖炕上,将她往炕上一塞,然后盖上一张毛毯子。

这时,华妈妈听到声音,端了各种小点心及煮好的热羊奶进来,笑呵呵地道:“王妃可是饿了,先吃些点心,老奴再给您去下个三鲜面。王妃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阿宝哪个g点了,马上道:“三鲜米粉。”一脸期盼地看着华妈妈。

华妈妈:=__=!不该嘴欠地问她想吃什么的,特刁难人了。

而更刁难人的是,某位王爷一脸冷戾地道:“去做。”

幸好,阿宝还是个体谅老人的姑娘,知道现在这时代还没有发明出“米粉”这种吃食呢,华妈妈自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卧糟啊,为毛说起米粉就突然好想吃了呢?算了,明天早上起床再去折腾它的做法吧。

等华妈妈下去做面条了,阿宝和萧令殊歪坐在炕上一边守岁一边吃零食一边聊天。零食阿宝吃,聊天也是阿宝说,萧令殊只负责听,偶尔会被阿宝逗着开口说几句话,不过声音仍是习惯性地有些生硬。他不爱说话,或话也因为十岁后才学习说话,造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平时若没必要,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蹦一个字,使得有时候说话冷冷硬硬的,让人听得耳朵都不舒服。

等吃完了热腾腾的汤面,又坐了会儿,时间终于到了子时,外头响起了鞭炮的声音。

阿宝忙去扒着窗口看天上的烟花,晋王府里的下人也在放烟花,五彩缤纷的烟花虽然稍纵即逝,但却十分美丽,而且这京中各府所放的烟花都是特别定制的,都有个吉利的名字,如什么千柳树带尾、金冠带时雨、兰季银红尾、红环锦冠、金龙带彩星……品种繁多,将整个天空都映得亮如白昼,满天火树银花,美丽非常。

阿宝惊叹间,转头便见到安静地站在身旁的男人,虽从未能从那张冷峻的脸上明白他心中所思所想,但总是能从他专注凝聚在身上的视线可知,他将自己装在了心里。心中蓦然一动,伸手握住他的手,忍不住朝他微笑,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萧令殊,新年快乐!”

萧令殊,新年快乐,愿你一辈子不再孤单!愿咱们一辈子在一起,不要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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