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要办赏花宴,召所有的皇子皇孙进宫?怎么会这般突然?”

阿宝惊讶地问道,手上还压着一本账册,看向刚从衙部回来的男人。不怨她奇怪,这都快要暮春了,春花再好也快凋零了,有什么好赏的?还不如去郊外踏踏青呢。

萧令殊慢慢地喝着茶,说道:“母后说,父皇身子大好,突然想念众位孙子,便办了这次赏花宴,让所有的皇子皇孙进宫与宴,热闹一回。不过本王可猜测一点,应是父皇的意思。”说罢,他放下手中的茶盏,随意地翻着桌上的账册,这些账册都是王府的产业,还有阿宝后来让刘管家去开的几家连锁私房菜酒楼。

比起贤王府高大上的天香楼,阿宝抽风地弄了个私房菜酒楼――当然名字不叫私房菜酒楼,不然真的是让人觉得俗了,而是叫客家酒楼,意喻来者是客,一听就让人觉得接地气,偏偏酒楼里的食物也十分的接地气,与那些大酒楼的精致膳食完全没有相似处,都是以那种家常菜为主,却囊括了曾经大吃货国的南北菜系,隆重推出了辣椒,还有很多这个大邺皇朝没有的吃食,倒是吸引了很多喜欢尝鲜的客人。

萧令殊是个没有金钱观念的,成亲时若不是太子让人送了些田铺庄子过来,阿宝嫁过来后可能除了能领自己亲王妃的俸禄外,其他的别想了。所以现在王府的经济都是由阿宝一手抓,某位王爷连一枚铜钱的私房钱也木有,钱财完完全全地都掌握在老婆手里了,他想学坏也没可能。

这情况倒是和齐王府极为相似,不过齐王府里金zn是得到坑儿子的皇帝全力支持她把持王府经济命脉,齐王想要个钱都得老实地找老婆要――阿宝觉得齐王之所以这般熊地时时来坑爹,估计也因为当时正德帝不厚道地坑了儿子先。

听到他的回答,阿宝嘴角有些抽搐,然后担心地道:“是不是上回的事情……父皇生气了?”

说实在的,阿宝觉得正德帝若是生气是必须的。虽然她一直知道萧令殊无知者无畏,根本不怎么怕从未教养过他的皇帝,但她没想到他竟然有胆撕圣旨,然后将传旨的公公轰出府去,此举第二天就被御史弹劾了,不过被太子压了下来。

萧令殊与齐王的做法,让人觉得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很多人知道后都忍不住暗暗摇头。不过嘛,再怎么样,这些也是皇家的事情,正德帝大病一场,很多政事都交给太子处理了,一些权利在慢慢地移交到太子手里,一年的时间可以让太子做很多事情,正德帝就算清楚,可是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也没办法。

所以,那些事情后来经太子轻描淡写一句“父子间的玩笑”给揭了过去,倒没有人再不识趣地拿这事来说项。

“不知道。”萧令殊仍是冷冷淡淡的,显然对那位皇帝爹根本不在意。

阿宝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心里微微叹气。

其实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皇家的亲情,她两辈子以来,都有个疼她、将她捧在手心里当宝的爹,所以有时候根本无法想象其他的父亲与孩子之间的弄得像个仇人一样的情形。固然萧令殊不拿正德帝当一回事,但这其中不也有当爹不将儿子当儿子看的原因。正德帝普经的所作所为,已经失去了为人父的资格。

萧令殊其实是个挺简单的男人,你待他好,他便还你十分,不打折扣。正德帝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所以在他心里“父皇”只是个称呼罢了。

想罢,阿宝有些心酸,然后抬头朝他笑道:“王爷,是不是父皇还想抱糕糕去养?”

“那是不可能的!”男人一脸严肃,“甜糕是本王的儿子!他自己想养再生个就行了。”

阿宝直接喷了。

上回正德帝透露出想养甜糕的想法时,这男人也是如此严肃无比地对皇帝道:“父皇那么想养孩子,自己再生一个便是。”将正德帝气得直接卧床不起。

想罢,阿宝觉得皇帝现在身体不好,还是少气他一点吧,外一出了什么事情,还不知道被史官写成什么样子呢。不期望青史留名,但也不能担上个气死父亲的罪名吧。

正想着,两个矮小的身影从门外跑了进来,跑得太快了,身后的丫鬟们生怕他们跌倒,迭声叫着“慢点”。

“娘娘,爹爹,糕糕,这里~~”

“娘娘,爹爹~~”

两道甜腻腻、嫩乎乎的声音响起,听得心都甜了。

阿宝脸上露笑容,低下身将扑来的儿子抱住,女儿扑到她爹怀里,同样被面无表情的男人抱起来,放坐在怀里,然后接过丫鬟呈上来的湿毛巾给他们擦有些脏的小爪子。

“去哪里玩了?脏脏的!”阿宝咬了咬儿子的小脸。

甜糕眨巴着眼睛瞅着她,咧嘴笑着,然后伸出小手戳着姐姐。

包包小朋友也同样眨巴着眼睛,女孩子小时候各方面发育得比男孩子早,就是说话也比男孩子伶俐一些,就听她绷着小脸道:“花花,给娘娘,给爹爹~~”

“那花呢?”阿宝气定神闲地问,没见他们拿花啊。

两个小包子对视一眼,然后他们分别将自己腰间的荷包打开,小胖爪子十分灵活,各取了皱巴巴的花朵出来,看那形状和颜色,倒是像迎春花。

阿宝笑不可抑,两个孩子虽然爱到外头疯玩,但似乎是表示他们不是纯粹玩,还会做正事,每回都会带点儿东西回来,今天给她摘花还好,前天竟然拨了两根草,说是给她摘草,被她唬着脸说不喜欢草,不准出去疯玩时,差点儿委屈得掉眼泪,直到她说喜欢花,马上保证下次会去摘花。

真是两个小魔星!

其实阿宝并不拘着两个孩子,孩子活泼点儿才健康,他们想要到院子里去疯玩也随他们,叮嘱奶娘和丫鬟们看紧一些,别让他们去一些危险地方,顺便还拨了几个侍卫是专门跟着孩子们,护着他们的安全。

所以,比起其他王府的孩子,她家的两个孩子过于活泼了。当然,这只是在家里,在外头后,两个孩子那真是太会装了,又乖又萌的,让人觉得真是两个安静可人的孩子――其实孩子会装这点,萧令殊认为这像阿宝,当年某人小小年纪也是这般装的。

阿宝收下了花后,又询问他们做什么事情,算是培养他们的语言组织能力及记忆力。儿子的脑袋瓜子十分聪明,但还是个孩子,有时候难免会被阿宝刁钻的问题问住,被难住后,急得抓耳挠腮,小脸都红了,却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模样儿太可乐了,不能怪无良娘亲要逗弄他们。

幸好比起刁钻又恶趣味的坏娘亲,沉默寡言的爹真是个好爹,会教他们武功,教他们识字,会陪他们玩,带他们出门去逛街,带他们爬墙头,让两个小家伙都十分爱黏他,甚至都超过阿宝这做娘亲的了,让她难免有些醋了。

当然,阿宝没想过这么早就教他们读书识字之类的,总觉得双胞胎两岁都没到呢,还是先让他们多玩会儿。倒是弄了很多益智玩具给他们玩,又让人弄了个玩具屋,这可真是两个小朋友们最爱的地方了,去和太子家的孩子玩时,还十分骄傲地炫耀去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阿宝和她家男人一人牵着一只小包子去用晚膳。

晚膳过后,阿宝对两个孩子道:“你们明天不准出去玩了!要乖乖哒,知道么?”

小朋友们萌萌地看着她,都点着头奶奶糯糯地说:“包包,乖乖哒~~”“糕糕,乖乖哒~~”然后继续眨巴着大眼睛瞅着她,表示都这么乖了,就让他们出去玩吧~~

阿宝被萌得差点想将小朋友们抱住啃脸了,正了正表情说道:“过几天,你们要进宫去参加皇祖母的赏花宴,会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们一起玩哦!都要乖,知道么?”

“小……朋友?”含糊的声音问道。

“对~~”阿宝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将女儿搂住,亲脸亲小嘴蹭脸。表用你爹那张婴儿肥的小萌脸做这种萌萌的表情啊!会让她忍不住想要非礼的!

萧令殊和甜糕小朋友看着脸贴脸的母女俩,同时出手了,男人直接拎走了被蹭得眉头直皱的女儿,甜糕小朋友扑过去换自己上。

玩闹了一会儿后,也消食差不多了,萧令殊去书房处理政事,阿宝一手一只小包子,像扛沙包一样扛着他们去澡堂。

如今太子理政,自然是开始重用起他信任的两个弟弟,其他的弟弟们,除了贤王、宁王、陈留王,其他的也给予了些事情做。太子这明显打压戚贵妃一系的举动大伙虽然看得明白,却没有人吭声,朝臣都明白,若是没有意外,太子登基已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这种时候惹他不愉快实在是不智之举。

澡堂里,阿宝撸着袖子给两个小家伙洗澡,虽有丫鬟们帮忙,但仍是像在洗战斗澡一样,弄得衣服都湿了。等终于将两只小包子洗干净,将之送回房里,在他们香软的脸蛋上亲了下,哄他们入睡后,终于松了口气,轮到她去泡澡放松了。

阿宝将身体泡到热水里,回想到这一年来的事情,除了正德帝生病使得京城的气氛略紧张外,于他们这些内宅妇人并无多少影响。而她忙着养包子,忙着为儿子调理身子,听听就过了。这一年来,唯一让她觉得高兴的是,儿子的身子越来越趋近正常孩子了,只要注意一点儿,也能健健康康地成长。

至于正德帝前阵子突然想抱养她家儿子的事情,阿宝原本是有些紧张的,在看到她家男人凶残的杀伤力,连皇帝都没辙后,便放下心来。至于皇帝为何会如此执着于她家儿子,阿宝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从皇后那里得知了真相。

当真相的那一刻,阿宝没有那种得知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而是只想骂一声卧糟!皇帝这爹当得真是太渣了,也太虐了。哪个脑残的男人会将自己心爱的女子生的孩子丢到冷宫自生自灭,等儿子艰难而畸形地长大后,开始后悔了,遇到了长得像心爱女人的孙子,便想将所有的亏欠都弥补在孙子身上――要不要这么渣啊!

现在后悔有个毛用啊!而且后悔了,该补尝的不是被忽略的儿子么?你补尝在孙子身上算毛啊?就算你觉得无颜面对儿子,不知怎么办好,但也不要将孙子抢走啊!

渣得不能再渣了!若不是从解神医那里知道皇帝的身体再调养也没几个年头可活了,阿宝指不定都要在心里诅咒一回了。

所以说,萧令殊心中皇帝真心不是该仰望的父亲一样的存在,莫怪他从来未将皇帝忽略的态度放在心上。因为在他心里,皇帝从来是不存在的,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太子才是那个教养他长大的“爹”。

想到这么虐的事情,阿宝又是一阵不愉快,连带的觉得几天后的宫中赏花宴也没了滋味。或许,到时候该看的是她家小甜糕如何虐皇帝的心千百遍,皇帝还要待他如初恋?

正当她烦得将绢纱直接覆上脸时,一只手将那条绢纱拿走了,透过氤氲的水汽,阿宝看到蹲在澡池边的男人。

“啊……”

她还未来得惊呼,男人已经自动脱衣服了,十分坦然地跟着下水和她一起泡澡。阿宝忙往远处游去,反正这澡池大着,一人一边就行了。

“回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阿宝没当回事,伸手勾起澡池边的一个小木盆,拿起盆里面的香胰子。

手才刚扶住木盆,就被人给搂住了,对方心情极好地捏起她的下巴,俯首在她唇上磨蹭着,像只小动物一样,脸贴着脸,慢慢地蹭着她脸上柔腻的肌肤,赤-裸的身体密密相贴,透着一种亲昵。

“王爷……别闹了……”阿宝含糊地道,扭过脸避开他的亲昵,“呆会水冷了对身体不好……”

现在刚过了清明不久,已是暮春时节,不过若是泡到水冷,还是会生病的。

果然,听到她这话,男人没闹她了,将她搂到怀里深吸了口气,一脸正经地说道:“嗯,那咱们快点回房!”

“……”

于是,等好不容易泡完澡后,回到床上又要开始了床上运动。

当感觉到体内那种热量,阿宝汗湿的手臂搂着他的肩膀,等他平息下来时,手指摩挲着他鬓角,突然忍不住问道:“王爷,七弟妹昨儿又传出喜信了。你说,臣妾要不要再生一胎?”

萧令殊低首看她,见她眯着眼睛一副困盹的模样,显然是强打着精神的,然后就着相连的动作翻身躺到床上,将她揽到怀里,摸着她的背,说道:“不会!”

“嗯?”

“你不会再生了。”

阿宝睡意皆无,瞬间双眼瞪得溜圆,问道:“王爷什么意思?”

男人将她的脑袋压回劲窝间,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诚实地道:“本王已吃了药,你不会再受那等苦。”

“……”

阿宝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到最后,阿宝怎么睡着也不知道,只觉得似乎满腹的心事,到最后连连做了梦,等醒来时,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

因为睡得不好,翌日阿宝自然起晚了,整个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来,直到双胞胎醒来后见不到娘亲,直接跑过来找她,爬上床踏,直接扒开了床幔,半个身子趴在床上瞅着她。

“娘娘,懒懒,羞羞~~”甜糕小朋友刮着小脸蛋笑话她,这是以前阿宝用来笑话儿子的动作。

包包小朋友一脸严肃,“娘娘,累累?”

此时床上只有阿宝一人,萧令殊要为他家太子大哥分担很多事务,比起以前的“闲王”来说,忙碌了很多。一大早地就上朝去了,除了休沐时间,极少会再与阿宝一起懒床了。

阿宝看着两个孩子,想到某位王爷昨晚的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似乎有些心酸,又有些难受。

她知道自己当日生孩子时是受了罪,那时疼得都要喊着以后再也不生了之类的。可是女人生产时的话能信么?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只生一胎,曾经很久以前就想过,这时代讲究多子多孙多福气,至少要生三个以上的孩子才行。

她知道频繁地生孩子对身体不好,三年抱俩说得好听,但对身体不好,本想隔个四五年再生二胎的,谁知道某位王爷直接告诉她,他吃了绝育药,怨不得这一年来和他滚床单,明明从未避孕,两人的身体都没问题,却从未怀上。她当时还庆幸着,没想到还有这因素在。

阿宝实在是觉得揪心,最后想到了一个人。

早膳后,双胞胎被带去玩具房玩耍后,阿宝叫来了解神医,并且让丫鬟们退到房门口守着,直奔主题。

“解神医,王爷的药是你弄的?”

解神医先是一愣,等明白了阿宝话里的意思时,忍不住嘴角一抽,心说这夫妻俩都是凶残的,就这么直奔主题来了,倒闹得他里外不是人。当初听到那个男人让他为他做绝育药时,解神医差点以为他疯了,哪有男人不稀罕自己的血脉后代的?后来迫于那个男人的淫威,他屈服了,不过心里却觉得他一定是瞒着王妃搞的,将来若王妃知道,受罪的还不是他。

果然,现在王妃虽然笑得和和气气,但那眼里已经是凶光毕露,解神医觉得他里外不是人啊。

“王妃放心,那药时效不过是五年,五年后便无效了。”

这回轮到阿宝诧异了。

就见解神医用他那张美颜做出一副忧郁状道:“王爷虽然做人不地道了点儿,但在下哪里能真的让他服用那种药,所以便减了一些药材。若是王妃您不喜欢,在下可以马上给王爷开副药解了药性,只是若王爷生气,还请王妃为在下多担待。”解神医已经可以想像他的悲惨境况了。

听罢,轮到阿宝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好像他们夫妻俩在欺负圣父似的,偏偏这位还真是位大好人,不好意思太欺负啊。

当下阿宝诚恳地感谢了一翻解神医的劳苦功高,顺便让解神医瞒下这件事情,解药倒是不必了,等药效慢慢消失便是,反正还有三年时间呢。再然后,又吩咐厨房多做了些解神医爱吃的东西,然后将高高兴兴的解神医送走了。

阿宝也是高高兴兴的,一整天都是笑眯眯的,而更让她高兴的是――她家中二爹就要回来了。

“王爷说的可是真的?”阿宝紧紧揪着萧令殊的手臂道。

萧令殊点头,她揪他的那点儿力道并不放在心上,却担心她崩断了指甲,将她的手握住,说道:“今儿太子殿下告诉本王,等过段日子,便将岳父从边境召回来。”

“哎,可是z城那儿……”阿宝有些迟疑。

“无碍,虎贲军留守z城,并未随岳父一起回京,且这些年来打得北蛮已不敢南下再犯,岳父回京一段时日也无妨。”

阿宝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听这语气太子并未有夺父亲军权之意,只是给个恩典让十几年未归家的他回京一趟,与家人共叙团圆。当然,太子此举也颇有深意,恐怕不仅是给她爹恩典让他回来与家人团聚这般简单吧?

想到现在正德帝的身体情况,阿宝略有些明白了。

当然,在阿宝的中二爹回来之前,很快便到了宫中赏花宴,萧令殊和阿宝带着她家的两个小包子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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