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男两女吵吵闹闹地闯进“井筒”,“龟之汤”的歌名雄也在其中。

“大家怎么都来了?”

这五名男女的出现把阿系唤醒,她慌忙用袖口擦拭泪水说:

“有什么急事吗?”

“妈妈、妈妈。”

一个情绪亢奋、脸颊红润如李子般的女子上前说着,她是“井筒”老板娘的年轻媳妇——阿照。

“不得了了!刚才胜平说,大空由佳利要来这里了!”

“千惠子要来这里?这可不得了了!”

“啊!有好东西!”

其中一名青年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屋侧走廊,毫不客气地伸手拿水蜜桃。

“阿姨,别惊讶。千惠子刚才从神户打电话到村里的办事处说,她回村子前,要先来这里休息一下。”

说完,他开始大口地咬着水蜜桃。

金田一耕助也认识这位年轻人。村中的年轻人在“龟之汤”的休闲室聚会时,这个年轻人总是跟歌名雄一起唱歌,大家都叫他“阿胜”。

照阿系先前所说,他应该是仁礼嘉平的次男——胜平。

胜乎每次讲话的时候,眼珠子都会骨碌碌地转动,他跟仁礼嘉平长得很像。尽管外貌跟身材略逊于他的父亲,不过,他今天把头发整齐地往左分,穿着开襟衬衫,看起来非常干净、帅气。

“歌名雄,是真的吗?”

“是的,阿姨,是真的。”

歌名雄冷静地回答。

“千惠子的妈妈打电话来交代说如果她们突然跑来,恐怕你会手忙脚乱,所以村办事处的人才拜托我们先来通知你。”

“啊!春江真的还记得我吗?”

阿系既惊讶又兴奋地说着。

就算阿系之前对大空由佳利母女有些反感,可是在这一瞬间,以往经历的风风雨雨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就是因为记得你,才会先绕过来这里啊!好啦!阿姨,你要好好招待人家,给她们贵宾级的享受哟!”

“哎呀!哥哥,说什么贵宾级的享受啊!”

“文子,不可以吗?”

“不可以啦!太夸张了,泰子,你说对不对?”

“呵呵……”

“阿胜,应该说是平民级的招待吧!五郎,对不对?”

“我役意见,反正她是我姑姑。”

“五郎,别叫她姑姑,这样千惠子未免太可怜了。”

双名雄一脸严肃地提醒着。

五郎是寥太的孙子,在血缘上,他跟千惠子是表姊弟关系,可是就户籍上来看,千惠子算是五郎的姑姑。

“啊哈哈!平民级的享受吗?嗯……水蜜桃很冰、很不错!歌名雄、五郎,一起吃吧!阿姨,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们尽管吃。阿照,你还在发什么呆?多拿点水蜜桃来。胜平,春江跟千惠子什么时候会到这里?”

“哦……大约四点左右吧!现在快两点了,还有两个小时。”

“那你们是专程来这里通知我的?”

“嗯,顺便来这里迎接大空由佳利,她可是村子里最出名的女人啊!”

“所以连文子、由良小姐也……”

阿系的声音仿佛卡在喉咙,出不来似的。

“不是啦!阿姨,她们表现得太冷淡了。我们是怕千惠子以为我们看不起她的出身,所以才特地来迎接她。”

“哥哥,你真坏!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回去算了。泰子,你说对不对?”

“呵呵!”

“啊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其实是歌名雄找我们来的,村里的女孩子只要听到歌名雄说的话,都会照办不误。”

胜平边说边嚼着水蜜桃。

“歌名雄可是村子里的罗密欧呀!”

五郎也拿起水蜜桃附和着。

“阿胜,你别尽讲这些无聊的话。”

歌名雄那张晒黑的脸不由得胀红起来。

“对了,阿姨,要不要做什么准备?我们也来帮忙。”

“真是的,我怎么还站在这里发呆呢!阿照,快点叫后面的阿姨把房间打扫一下……还有,大家要在这里等千惠子她们吗?”

“是的,我们要在这里等。”

“歌名雄,你认识这位金田一先生吗?他是你家的客人。”

“我认识。金田一先生,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歌名雄,你真是不得了哦!”

“啊哈哈!您别取笑我了……阿姨,你还是赶快办事要紧。”

“好,那么各位慢用吧!”

阿系不自觉用袖口按了一下眼角,便进去忙了。

“金田一先生,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仁礼胜平,青年团的团长;这边是别所五郎,由佳利的亲戚;还有那边是由良泰子,旁边是胜平的妹妹文子。”

金田一耕助对他们一个个点头行礼。

“泰子跟文子的名字,我刚才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听说你们跟大空由佳利是同学。”

“是的。”

泰子回答,然后转头跟文子相视而笑。

金田一耕助发现这附近的女性,很多都是大颧骨、塌鼻子的长相,“龟之汤”的御干就是最典型的代表。可是,泰子跟文子倒是相当漂亮的美女。

她们两人虽然同年,但是泰子的言行举止比较高傲,感觉上比文子成熟;泰子的脸型长、鼻子高,但由于五官太过端正,反而使人觉得有种欠缺情趣的感觉。

不过整体上而言,她确实长得很美,美得古典且有个性。

跟泰子比起来,文子显得天真无邪多了。

她的苹果脸跟小虎牙,流露一股小淘气般的可爱勉力。

文子和胜平都拥有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大概是遗传自父母的吧!

仔细观察她的五官,虽然很多地方都不符合美女的标准,可是,她的脸部表情相当生动活泼,教人不忍移开视线。

“歌名雄。”

金田一耕助觉得一直盯着泰子看太没礼貌,于是回过头看着歌名雄问:

“你们家的……里子也跟她们俩是同学吗?”

“是的。不过,她偶尔才去学校一次。”

“听说她的心脏不好?”

“是的。”

“有上过小学吗?”

“有。”

歌名雄含糊地回答着。

五郎在旁边剥着水蜜桃的皮,自言自语道:

“那个时候里子还是个孩子,但却已经思春了。”

说完,他发现其他人都在注意他,吓一跳地缩了锅头。

“这是什么意思?”

金田一耕助本来想问,可是话却梗在喉头。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很紧张,特别是文子,她看着五郎的眼神十分严峻。五即面对如此灼人的视线,只能像乌龟般缩着头。

最后,打破尴尬气氛的是歌名雄。

“哦……对了!”

他若有所悟地开口说。

“金田一先生,我忘了告诉您,有客人来找您呢!”

“有客人来找我?”

“是矶川警官,他说他放假了,所以来看你。他今天早上才到。”

“这样啊!”

金田一耕助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矶川警官口中说“放假”,心里却认为我已经来鬼首村两个礼拜了,应该多少会有一些线索,所以才来找我吧!)

这一刻,金田一耕助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案子产生兴趣,不禁苦笑着。

“金田一先生,你打算怎么办?我妈妈说请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可是我们要等由佳利来这里之后,才跟着车子一起回去。”

“谢谢,我一个人回去好了。太阳下山后,我自己翻越仙人顶走回去。矶川警官会停留一段时间吗?”

“他说要在这里悠闲地住上一个礼拜。”

“这样啊!谢谢你了。”

距离大空由佳利抵达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鬼首村的青年团团员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听到大空由佳利要来,总社的年轻男女通通挤到井筒旅馆的外面,除了看热闹的人潮外,其中还夹杂着这个城镇的青年团干部,他们好象要来开会,讨论有关大空由佳利欢迎会的准备事项。

金田一耕助被留在偏屋里,欣赏难得一见的热闹景况。

很快的,大家期望的时刻——四点已经到了,在灿烂的烟火烘托之下,大空由佳利和她的母亲搭乘汽车来到“井筒”的门口。

那一刹那,整个总社以“井筒”为中心,起了一阵大骚动。

金田一耕助恍恍饱饱地陷入沉思,当时的喧哗声在他耳中听来宛如海潮一波波袭来。

金田一耕助心中想的不是大空由佳利,而是阿系刚才的态度。

阿系听说多多罗放庵的第五任妻子栗林要回来的时候,表情非常震惊,甚至夹带着一丝恐惧。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在这时候,阿照鼻头满布汗水,形色匆匆地走过,金田一耕助出声叫住她。

“阿照,大空由佳利到了吗?”

“是的,她现在正在休息。”

“只有大空由佳利跟她母亲吗?”

“不,好象还有一位经纪人和她们在一起。听说就是那个人发掘由佳利,并且栽培她。”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刚刚才洗好澡……应该快了吧!金田一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因为他们不离开的话,我就没办法离开这里。外面有很多人吧!”

“是啊!挤得水泄不通。”

阿照将招待大空由佳利当成是无上的光荣,掩不住一脸的兴奋。

不久,歌名雄也来了。

“金田一先生,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就要出发了。”

“不用了,我等热闹过后再走。唉!真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啊哈哈!简直是乱成一团。”

歌名雄离开后没多久,门口就传来如雷的叫喊声。想一睹大空由佳利风采的群众实在太多了,因此车子很难开动。其间还不时听到怒吼声跟吵架声,直到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的时候,金田一耕助才觉得松了口气。

“真是抱歉,刚才闹哄哄的……没办法好好招待您。”

大空由佳利他们离开后不久,阿系一脸兴奋地来到金田一耕助面前。

“真是热闹啊!老板娘,很辛苦吧!”

“的确……不过,千惠子竟然还记得以前的事情,还一直叫我阿姨、阿姨的,我真是高兴,她还送我好多礼物。”

阿系感激得痛哭流涕,频频拭泪。

“那真是太好了。对了,老板娘,太阳已经下山,我该回去了,请帮我结帐。”

“你要回去啦?”

阿系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她马上又改变心意,站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金田一耕助来到仙人顶,四周渐渐昏暗下来,连鬼首村的烟火也停了,热闹过后的宁静气氛包围着仙人顶下方的村落。

金田一耕助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停下脚步,发现从后面追来的人竟然是阿系。

“老板娘,你要去哪里?”

“去村长那里送中元节礼物。”

(这时候去送中元节礼物,未免太奇怪了吧!)

“对了!老板娘,刚才提到栗林回来的事时,你的表情怪怪的……有什么不对劲吗?”

“金田一先生。”

阿系忽然以十分沮丧的语气说:

“您说您帮村长写回信,请问信是寄到哪里呢?”

“我不太记得号码,不过是在神户的西柳原,收信人的名字是町田太太……”

阿系吓得肩膀直发抖,不禁往金田一耕助的身边靠过去。

“您还说昨天晚上在这里遇到一个叫栗林的人吗?”

“是的,她走了一段距离后,从对面跟我打招呼说:‘我是栗林,我要回到村长那里了……’”

“金田一先生!”

阿系一脸慌张,紧抓住金田一耕助的袖子说:

“如果那个人就是村长的第五任妻子——栗林的话,那么她应该在今年春天就死了,这个月十五日就是栗林的‘新盆’。”

阿系用袖口按住眼睛,像个孩子般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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