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本敏郞的家位于下石神井二丁目的一条住宅街的一角。房子的周围全是住宅,白天也显得冷清。在这种地方调查工作不容易开展,因为很少能向附近住着的人了解到有关罪犯作案的情况。

增本的家是一栋结实的二层楼建筑,有一个庭园,约700平方米。住房到大门有一段距离,大门的右侧是一个车库,是拆了一节围墙建造的。作案的车库为钢筋水泥建筑,有一扇卷帘式铁门。

“现场迹保存着。钥匙现在我们手里。”

宫寺警部对雾岛说,然后命您同行的小沼刑警:

“去通知一下,说检察官来现场查证,然后从里面把门打开。”

“这扇卷帘门从外面打不开?”

小沼刑警离开后,雾岛问。

“车开出去以后,这扇门就开着。车库里面还有一扇供人出入可以锁的小门。”

“车回来以后直接开进车库,从里面把卷帘门锁上。人从车库里的小门出去,前往住宅。”

“是这样的。这里面有问题……。”

宫寺还没有说完话,卷帘门哗啦哗啦打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车库里停着的一辆带有古风的高级轿车的车头。

雾岛想,这辆奔驰牌高级轿车是需要有一个象样的车库。

但这个象样的车库也不是象外国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样宽大的车房,只能容纳一辆高级奔驰车或两辆小型轿车。顶篷很低,比人稍高一点。车库里还有一个洗车用的水龙头。

罪犯没有留下明显的作案痕迹。轿车右侧的地上用粉笔画着尸体的位置,还有血迹。擦得锃亮的黑色车身上留有检查指纹用的白粉。

“大体情况您看看就知道了,被害者把车开进车库,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遭到了袭击。他是脑后部遭到猛击以后被人从后面勒死的。”

“有没有被害人抵抗的痕迹?”

“没有。”

宫寺警部继续介绍说:

“轿车发动机的电门已经关了,车门半并着。从车上采下的指纹目前正在整理。”

雾岛点点头。

“除指纹外,还有什么线索?”

“没有。另外,在被害者上衣口袋里发现一个装有10万日元的钱包,在车里找到一个装有支票和文件的小包。”

“不是谋财害命。”

“不象。”

“昨天晚上车没有回来的时候卷帘门是不是开着?”

“是。”

“通往院子的小门锁着吗?”

“据说那扇门总是锁着的。因为怕陌生人闯到院子里来。”

“发现尸体时那扇门锁着吗?”

“锁着。在被害者身上找到了小门的钥匙和车的钥匙。”

“家里的人有没有听到车回来的声音?”

“据女佣人说,她在9点前后听到汽车的声音,但大门的门铃没有响,也没有人进来,她以为那辆车是隔壁家的,住在这附近的人都有汽车,车库和住房又隔得较远,产生这样的错觉很正常。”

“实际上这个时间汽车回来的可能性很大吧?”

“是的。但女佣人说的9点钟不会是罪犯作案的准确时间。”

“增本的夫人呢?”

“她身体不舒服,早就睡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从住在附近的人那里了解到什么情况?”

“调查工作从今天早晨就开始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收获。”

宫寺停顿了一下又说:

“检察官,我认为罪犯作案的方式有两个。第一种方式是罪犯藏在车库里等增本回来后将他杀死。罪犯用这种方式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你是说,罪犯在被害者将车开进车库以后关上卷帘门之前杀死了他,然后逃走了?”

雾岛对宫寺的话进行了确认。宫寺警部点了点头。

“是。车库里暗,躲藏在角落是不会被发现的。罪犯还可以先躲在外面,然后潜入车库作案。”

雾岛不完全赞成宫寺的说法,但他还是想听完宫寺的想法。

“你说的有道理。但罪犯等被害者关上卷帘门后再作案不是更安全吗?敞着门作案还有可能被外面路过的人看见。”

“但关上卷帘门后作案,要穿过小门到院子里,再从大门出去,这很可能被他家的其他人发现。卷帘门开关的声音很大,关上再打开会被听见,容易引人出来查看。”

“也就是说,被外面路过的人发现的可能性要小些?”

“是的。里面暗,从外面看不清车库里的东西。昨天晚上我亲自试过。另外,罪犯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有卷帘门。因为卷帘门卷起来后从外面看不见。”

“第二种方式呢?”

“第二种方式是罪犯乘坐被害者的轿车来到这里后作案。这种设想有些大胆。但在车库作案比在其他地方更安全。”

“有没有在别的地方杀死后把尸体运到这里的可能性?”

“没有这种可能。在车里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行了。咱们去见见死者家属吧。”

在离开车库之前,雾岛又看了一下汽车问:

“宫寺警部,尸体是谁发现的?”

“死者的长子卓也。他从外面回来,看见车在车库里,但卷帘门没放下,觉得奇怪……。”

宫寺警部靠近雾岛小声地说:

“这个孩子有点不正常。他和年轻的继母之间的关系不好,象不良少年。在这种情况下,夫妻感情很容易因为孩子而变坏。但我现在什么都不能断定,只是跟你通一下气。”

一个圆脸姑娘把雾岛他们领到会客室。雾岛想她肯定是女佣人户田帮代。

“怎么样?你能不能再想想听到汽车声音的时间?”

宫寺警部叫住正要离开的姑娘问。姑娘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对不起,我想过很多次了,都不能确定准确的时间。8点钟夫人和小姐到二楼睡觉后,我在自己的房间……。”

“一直在织花边?”

“是的。先生回家以前我没有事做,而且我一干起喜欢做的事就入迷,所以……。”

“汽车的声音你肯定听到了吧?”

“是,每天晚上我都可以听到。”

“昨晚你出去接了吗?”

“没有。平时我总是在听到关卷帘门的声音后出去接主人的。”

“昨晚你没听到关卷帘门的声音?”

“没有。所以我以为是邻居家的汽车。”

宫寺警部轻轻点点头,转过脸望着雾岛,看他还有什么要问的。

但从这女佣人身上似乎问不出新情况了。雾岛摇了摇头。这时门打开了,走进一位穿黑丧服的女人。

这个女人容貌俊美,脸上没有表情。在丧夫之际,惨白的脸色更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女佣人一离开房间,宫寺警部就站起来介绍雾岛说:

“对不起,正忙时来打扰你。这是地方检察厅的雾岛检察官。”

“您辛苦了。我是增本的妻子。”

雾岛向她表示了衷悼之意。

“检察官来了解情况,你能不能把昨晚看到的情况再详细地说一遍?”

宫寺警部说完后,增本满江一边用手绢擦着眼泪,一边轻轻地点点头。

“我昨天身体有些不适,在二楼把孩子哄睡后就躺下了,一直迷迷糊糊的……。”

“你丈夫昨天傍晚给家打过电话吧?”

宫寺警部补充地问。

“是的。他说在外面吃饭,但不会很晚回来。”

“他没说几点钟回来?”

雾岛问。

“没说。”

“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还说回家后再喝点,让我准备酒菜。”

如遇不幸,平时极普通的话,这时也能钩人伤心、落泪,增本满江又把手绢捂在眼眶上。

“增本先生没有说要带客人回家?”

过了一会儿,雾岛又问。

“住没有说。”

“他有没有别的约会?”

“不知道。他很少和我谈工作上的事。”

“你没有听到汽车的声音?”

“没听见。我9点半醒来,不久便听到卓也叫喊着跑了进来,我这才知道他在车库……。”

增本满江又用手绢擦起眼泪。

雾岛注视着增本满江。宫寺警部说他们夫妇关系好象不太好,雾岛也有同样的感觉。

增本满江的态度是极为悲哀的,但她说的话条理清楚,周全缜密,让人觉得似乎在表演。

当然增本满江不会亲自下手杀死丈夫。从理论上说,增本满江假装在二楼睡觉,然后悄悄地出去杀死丈夫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这有可能被女佣人发现。外出的时间越长被女佣人发现的危险性越大。即使事先知道回家的大概时间,也需要在外面等很久。因此,唯一可能的是增本满江另有情夫,为了财产,同情夫一起谋杀了丈夫。

“增本先生的轿车很高级,他总是自己开车吗?”

雾岛换了一个角度提问。

“他非常喜欢开车,而且他的公司是一家小公司,雇不起专职的司机。”

“他经常在外面喝酒吧。经常喝醉酒吗?”

“他酒量很大,喝一点没关系。喝多了的时候,他乘出租车回来,或让吉本先生送回来。因为吉本先生不喝酒。”

“我再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夫人认识一个叫杰克的人吗?他不是外国人,是日本人。”

宫寺警部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但他没有插话。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增本满江爽快地回答。从她回答时的神情判断,雾岛知道她没有撒谎。他接着又问了一句。

“有一个叫鬼岛桃太郎,也叫鬼岛太郎的人你听说过吗?”

“没有。这样怪的名字只要听到过一次就会记住。”

这时候,女佣人户田帮代走进来,恐慌不安地说:

“夫人,西尾先生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

“我离开一会行吗?”

增本满江转过头来问。

“请。我想问的大概就这些。来的西尾先生是不是公司的常务董事?”

“是。”

“一会儿我再见见西尾先生和你的孩子。”

“好。”

增本满江刚出去,增本卓也就走进了会客室。

增本卓也身材高大,但是他那张胖胖的脸仍带着几分稚气。正如宫寺警部说的那样,增本卓也全身透着一股不良少年常有的忧愁和玩世不恭的味道。

“还问什么?我知道的昨天全说了。”

增本卓也翻着眼瞪着宫寺警部,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位检察官要了解情况。你不希望早点把杀你父亲的犯人抓起来?”

增本卓也听了宫寺警部的话后,板着脸,在沙发上坐下,嘟囔说:

“抓住犯人,我父亲也不能起死回生。”

雾岛听了他的话心如刀绞般地难受。这句话表现了增本卓也痛失父母的悲伤和对父亲的微妙的反抗心理。雾岛想,增本敏郎再婚以后,增本卓也对父亲的感情可能就淡薄了。

“你父亲是不能起死回生了,但为了祈祷他的冥福……。”

宫寺警部口气委婉地说。但增本卓也立即反驳说:

“鬼神我全不信。人一死就被烧成灰了。祈祷冥福有什么用?”

“你心情不好我们可以理解。别激动,把你昨天晚上的活动对检察官说说。”

宫寺警部的口气有些严厉。

“昨天晚饭以后我去江古田了。在站前一个叫‘爱’的咖啡馆同女朋友约会。”

“她是你学校的同学吗?”

“不是。她是贞华学园高中部的二年级学生。”

“她家在江古田?”

“是。我没去过她家,听说在武藏音乐大学附近。”

“你和她在一起呆到几点钟?”

“我们是9点半在车站分手的。”

乘西武池袋线从江古田到石神井公园只有5站,花不了什么时间。雾岛想,从时间上计算,他的话没有矛盾。

“你们一直在那家咖啡馆?”

“我们还在附近溜达了一会。但我们可没找警察的麻烦。”

增本卓也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望着宫寺。雾岛看出他曾经被警察教育过。

“你回家后发现车在车库里,但卷帘门没关,觉得很奇怪?”

“是的。车库里很暗,我开始没有看见父亲的遗体,但我一走进车库就……”

增本卓也脸色惨白,眼眶噙满了泪水。

“以后的事我记不清了。我好象碰过父亲的尸体,但没有搬动过……。”

“其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

增本卓也又露出了敌视的目光。

“好,就这样吧。谢谢!”

雾岛结束了问话。增本卓也刚出门。宫寺警部就掏出一支香烟,一边点一边问:

“检察官,杰克是什么人?鬼岛桃太郞这个名字我好象听说过。他们和本案有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说吧。现在你别把那两个人放在心上。”

雾岛没拿定主意,是否有必要对宫寺警部谈古谷事件。他目前最好让他们不受任何干扰开展搜查工作。

不久,西尾晋藏走进会客室,寒暄一道,叹着气说:

“总经理一去世,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总经理善于经营,特别精通股票生意……。”

“听说你昨天同被害者一起吃了晚饭?”

“是。我们是7点半在饭馆门口分手的。总经理没有说中途要去别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谈特别的事?”

“没有。我们光谈工作上的事。”

“傍晚的会议呢?”

“和平时一样。总经理一个人唱独角戏。这家公司他说了算。”

西尾普藏的话带有讽刺的味道。也许他早就对增本的独断专行怀有不满和反感。

“顺便问一下,你同增本先生分手后干什么去了?”

“坦白说,我去找女人了。但你们别对我家里人说。她叫安井文子,23岁,住在大塚坂下町的一个叫‘光荣庄’的公寓里。我在她那里一直呆到11点。在外面住的次数多了,老婆不高兴。昨晚我回家了。”

西尾普藏毫不害羞,厚颤无耻地说。

“知道了。增本先生是不是有狠多生意上的仇人。”

“总经理很能干,载在他手里的人不少。但他们因此而杀总经理的可能性不大。”

“最近增本先生有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没有。但……。”

西尾晋藏瞪大了眼睛。

“在总经理去关西出差的前一天,有一个叫清水英五郞的私人侦探来公司找总经理。因为总经理不在,我出面接待的。”

“私人侦探?”

宫寺警部探过身子问。

“他自称是私人侦探。他长相很凶,我最初以为他是来敲诈的。当然,我们公司合法经营,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但有些人总想找点理由敲诈钱财。”

“嗯,后来呢?”

“这个人的态度比我预料要客气,他说。他在调查总经理过去的一个朋友的情况。因为总经理不在,他没说什么就走了。”

西尾晋藏苦笑了一下。

“他没有说增本先生朋友的名字?”

雾岛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他说这是个人隐私,没告诉我名字。他没有带名片,当时我觉得有点可疑。”

“这个人以后来过吗?”

“没有。至少我没见到。”

“这件事你对增本先生说了吗?”

“总经理第二天早晨去关西出差,我也忘了,一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想起来告诉他了。”

“增本先生说什么了?”

“他很不在意地说这件事不用谈了。”

“增本先生是不是见过这个人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在公司经营上有没有问题?钱财的借贷发生过麻烦吗?!”

“虽然筹措金钱很不容易,但我们公司没有发生过大的纠纷。这次事件对我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

“创办公司的资本大部分是增本先生出的吧?”

“是的。我们公司是1960年创办的……。”

“你知道增本是从哪儿搞到这笔铸的吗?他过去不过是个皮包商人。”

“皮包商人做成一笔买卖就能赚不少钱。最初他做什么生意赚的钱我不知道,但后来他做股票生意,赚了很多钱。”

“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和他是在创办这家公司大约半年前认识的。当时我也做股票投机生意。”

零岛和宫寺又分别提了几个问题,但都没有任何结果。这时候来吊唁的客人多了,雾岛和宫寺起身离开增本家。

走到大门外,他们看见从一辆高级外国轿车上下来一个目光锐利的男人。看着这个人走进增本家后,宫寺警部自言自语地说:

“他怎么来了呢?”

“这个人找过你麻烦吗?”

“没有。他叫佐原总二,是末广组组长。四课的黑名单上有他的名字。”

“他是暴力团的一个头目?增本敏郎怎么和这样的人有关系?”

雾岛感到奇怪。

“这个问题有意思。我彻底调查一下,然后把结果告诉你。”

宫寺警部很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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