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桃将这张截图欣赏许久,是他的私信列表,她高居榜首,意义之特殊不言而喻。

她揉了下笑鼓鼓的脸,故作谦逊:何德何能,能成为云间宿大大的置顶。

程宿完全不留面子:何德何能没看出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倒展现的淋漓尽致。

蒲桃笑出了声,软下语气:干嘛啦,你也是我置顶,很对等,很公平。

她好奇问:你什么时候设置的,刚刚?

程宿:有一段时间了。

蒲桃非要刨根问底:具体是哪一天。

程宿:发语音那天。

蒲桃切到微信,回看他们聊天记录。

距离他重现那句白月光语音已经过去快一个月。

蒲桃:不讲话的话设置顶感觉有点浪费。

程宿:方便。

蒲桃:方便视奸我微博?

程宿:看过几次。

蒲桃:可我都不更新的,毕竟我爱豆也不更博。

程宿:嗯,只点赞你爱豆。

蒲桃: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你教教我。

她在装傻方面得心应手,程宿笑了:还可以私信骚扰,毕竟耳朵拼了命想认识我。

蒲桃开心兮兮地回了个“喔”。

回忆纷沓至来,她刹不住话:我还重拾本来早就弃用的QQ,全是为了接近你。

程宿:是够处心积虑。

蒲桃纠正:哪有,这叫殚精竭虑。

幸亏有收获。她在心里补充。

程宿问:没区别。

蒲桃道:哪里没有,一个贬义,一个褒义,我追人很伟光正的。

从面基回来,她心里就摆出一本疑问大全: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程宿:嗯。

蒲桃:我跟你想象里是不是真的不太一样。

程宿沉寂片刻,回:我几乎没想象过。

蒲桃问:为什么。

程宿:之前跟你说过,我听过一个说法,说人都是视觉动物,但我是感觉动物。

蒲桃:你意思是?

程宿:你很契合我的感觉。

不知为何,这句话令蒲桃羞臊起来,好像她是他的量身定制。

她不禁问:你的感觉是什么?

程宿:无法准确描述。比如我店里的美式,也只有我店里有这种味道,其他地方喝到的都不对味。

蒲桃说:可这也是网络上给你的感觉,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

程宿:这是你的一部分。

蒲桃:嗯?

程宿:无论是网络上的你,还是现实中的你,都是你的构成。

蒲桃:但如果这种呈现是相反的呢,我觉得网络上的我很会聊天,可现实中就容易手足无措,你今天也看到了。

程宿:你在跟我抬杠么。

蒲桃喊冤:没有啊。

程宿:表白就接着。

蒲桃讶然:什么表白?

程宿:还装?

蒲桃要被喜悦击晕:我完全没听出来,你也太含蓄了。

程宿:那直接点。

程宿:我不想被白嫖了。

蒲桃在被窝里拱成磕过药的毛毛虫:谁白嫖你了。

程宿:谁白嫖谁心里有数。

蒲桃一时难以相信:不会是我吧?

程宿:稍等,我去数数被骗了多少句晚安。

蒲桃乐不可支:你怎么可以倒打一耙。

程宿:只是在整理总结我的被骗记录。

他猝不及防把确定关系这种事摆台面上来,蒲桃心咚咚的,思绪凝结成糖浆:如果今晚不给个说法,是不是就没有晚安了?

程宿:嗯。

臭男人。

非把她逼上梁山。

蒲桃双颊烫的不行:我是女孩子,要矜持一下的。

程宿想了想:也是。

他攻势太猛,而她个性太怂。

程宿:给你一天时间。

蒲桃竭力稳住心绪,塞回要脱口而出的答复:也给你一天时间。

程宿:嗯?

蒲桃深吸一口气,打字:今天我们刚见面,都有点激动甚至是冲动。不如冷静一下,如果真确定关系的话,就要异地恋了。

程宿:我刚才做了件事。

蒲桃:?

程宿:看你有没有把微信名改回茶艺大师。

蒲桃噗笑,坐正身体才好继续聊天,不然她这会亢奋到能连做一百个仰卧起坐。

她回复:我还是蓉城山寨版大条,请放心。

他的猫。

程宿也弄不懂,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胆子可以这么大又能这么小,收放自如,每一个举动都轻盈踩在他萌点上。

他不急于一时:嗯,明天再说。

又说:睡吧。

蒲桃:好,晚安,我会好好想。

她要去假模假样深思熟虑实际嗷嗷乱叫了,即便脑子里早已摁下一万次yes。

程宿:嗯。

聊天框里再无动静。

蒲桃等了一会:真没晚安啊?

程宿押下砝码:明晚也许会有。

蒲桃:哇你这个人……

她欲言又止。

坏得很。

翌日。

云间宿破天荒地在周一晚上开了直播。

从确认蓉城之行开始,他的旧日秩序仿佛被打散,变得随心所欲,出离举动也越来越多。

蒲桃自然也收到这条推送。

近一日,他们都没有联系,强砌出一个“冷静”的当口。

冷静,是不可能冷静的。

蒲桃还干出了她呱呱坠地至今最为疯狂的事情。

上午,她超高效地赶出一平方公里图后,就奔去人事部,言辞恳切地请休今年年假,说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去办。

考虑到她平日表现优秀,又极少请假,上司批准了假期。

下午,蒲桃简单收拾,就揣上去往山城的高铁票,踏上征途——她为爱失序的第一步。

蓉城到山城的车次很多,路途也不远,蒲桃很快到达目的地。

拖着行李箱,她立于人流,在导航上搜索云间宿的书店地址。

一家在渝中,一家在江北。

蒲桃斟酌片刻,选了渝中,叫车前往。

风尘仆仆赶到方寸之间时,已临近,书店还未关门,有不少人在这里喝茶闲坐。游客细声细语,轻手轻脚,一边闲适转悠,一边拍着店内别致的布置。

蒲桃行李箱的滚轮声有些突兀,她当即把它提起来往里走。

前台一个女人瞄见,示意店员去帮忙。

一个清秀男生走来她身畔,要替她提。

蒲桃刚要婉拒,男生已经热情接手:“别客气。”

他问:“你是刚来还是要走?”

蒲桃回:“刚来。”

男生眼神一顿,有些骄傲:“刚来就赶到我们店?”

蒲桃微微一笑:“对啊。”

找到一方空座,男生替她放好行李箱,问蒲桃要喝点什么。

她昂头:“美式。”

男生颔首说好。

咖啡端上来的时,蒲桃刚好进入云间宿的语音直播间。

她戴上耳机,不断吸气,呼气,缓解着这种漠视理智过后的极端紧张与刺激。

耳畔,男人已经开始说话。

不变的声线,稳定扩散开来,月落了霜,风在叩心窗。

“今天忽然开直播,”

“也不是事出突然。”

蒲桃开始充钱。

他说她白嫖。

那她今晚就把“嫖资”尽数补上。

一切归零,他们要平等的开始,以另一种身份。

弹幕快速刷过去。

“只是想坦诚一些事。”

“配音有三年了,昨天去参加同人祭,是想见见大家,同时也是想去见一个人。”

他不紧不慢:

“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子,她住在蓉城。”

蒲桃扔礼物的手顿住。

此时此刻,弹幕也趋近癫狂,有人心碎,有人起哄。

云间宿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在现实中只是个普通人,广播剧赠予了我别样的人生,我很感激。”

“从未想过因配音圈粉,承蒙厚爱。但我不想接着隐瞒,对大家,对她,都不好。”

蒲桃心头胀满,是一种奇特而陌生的温感,却令她足够心安。

同时,她惊慌失措到不行,开始把手里礼物一股脑往外丢,好像被揪住把柄的小朋友在拼命洗刷嫌疑。

“别乱花钱了,”

她总能在茫茫人海被他轻易找到。男人在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天呐谁啊谁啊谁啊啊啊啊。

弹幕大军鸡皮疙瘩顿起,纷纷怪叫,地毯式搜寻。

可惜整个直播间都如打鸡血,刷过去的打赏眼花缭乱,噗噗噗桃这个名字早被淹没。

蒲桃体内有只疯兔子狂跳,她耳根红透,灌下一大口咖啡。

这就是他喜欢的味道?她心乱到完全失去品尝能力,这杯冰美式仅剩微不足道的降温功效。

怎么忽然来这套,她无言,无语,无话可说,今晚又要失眠到天亮。

……

程宿下了播。

蒲桃仍呆坐在书店里,圈着手机,要哭还是要笑,她分不清了。

程宿的消息如期而至:考虑好了么。

蒲桃:你呢?

程宿:考虑了一天怎么能让你放心。

蒲桃:你昨天才涨的几万粉今天就要掉光,可能以前的也会清零。

程宿:那样也好。

程宿:我只是程宿了,对你。

蒲桃因这两句话鼻酸,她用力吸了下鼻子,极快打字:你准备好了吗?

程宿:什么。

蒲桃激动到泫然:听我的回答。

程宿:你说。

蒲桃:我请了假,现在坐在你店里,你山城的店里,昨天才分开,今天我就跑过来想给你惊喜,原谅我的冒失,因为太喜欢你了,我实在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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