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昱龙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了,这一夜身体都憋着一股火,第二天醒来,眼里依然有红血丝。陶然五点多就爬起来去上学,发现盛昱龙也醒了,看他神情,就知道没睡好。

陶然觉得他高三压力那么大都睡的很好,怎么盛昱龙反倒总是失眠呢。

“我煮的粥没用么?”他问盛昱龙。

盛昱龙说:“是我自己心里有事。”

“什么事?”

盛昱龙说:“没什么,你学你的习,其他的不要管。”

他说着就趿拉着拖鞋进了洗手间。盛昱龙穿的正式的时候很英武,平时邋遢一些,随意不羁,看着也另有一种男人味,有些粗糙。陶然越来越懂孙璐璐他们为什么会对盛昱龙着迷。

盛昱龙从洗手间出来,发现陶然还在,便问:“你不去上学了?”

“去,那个……”陶然背着包,说,“要不你去我床上睡?”

他记得盛昱龙说他在他床上睡更舒坦,这个古怪的毛病。

盛昱龙“嗯”了一声,说:“就是准备去的。”

“……”陶然不知道说什么,背着包就出了门。外头还在下雨,他撑开伞,沿着路边走,积水比昨天又多了一点,小区门口都有积水了,路上也是,他到学校的时候,两双鞋都湿透了。

大家都在说这场大雨,据说学校有可能会停课。

“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还有大到暴雨呢。”一个同学说,“再下路肯定都没法走了,我听说城南有的地方都淹了。”

受危害最大的是农民,小麦都快熟了,眼瞅着快要收割,这一场雨,农民伯伯们都损失惨重。电视台也都在说这件事,还吐槽说长海市的排水系统不行。

上了早读课之后,赵友中果然过来宣布说,学校这两天不上晚自习了,下午放学就可以回去了。

“听说昨天晚上下大雨,三班有个同学回去的路上被车撞了。”柳依依小声说。

赵友中也强调了一遍安全问题,最后说:“离高考还有四十多天了,大家就算不在学校上晚自习,在家也不要松懈了,还有就是这几天一直下雨,气温会降,大家千万注意保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赵友中很负责任,自习课基本上都会来坐镇,就在讲台上坐着。陶然发现他这几天似乎穿的比以前讲究了,他人本就长的不差,稍微讲究一点就有点玉树临风的意思。下午放学的时候柳依依跟他一起回去,跟他聊起赵友中的八卦,说他们班有个女生在跟赵友中谈恋爱。

陶然吃惊的很,问:“真的假的?”

“我听他们住校的女生说的。”

“跟谁啊?”

“孟茜。”

陶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柳依依就说:“咱们班的文艺委员啊。”

她这么一说,陶然就有了点印象。上次去敬老院献爱心,表演节目的时候是有个高挑漂亮的女生在组织,因为那女生比其他女生都高挑,他还多看了两眼。

学生和老师谈恋爱,这对于陶然来说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他半信半不信,柳依依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比如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去送作业的时候--赵友中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发现办公室里只有赵友中和孟茜两个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还关着门。还有就是她们说孟茜是单亲家庭出来的,从小没父亲,所以会喜欢比她大那么多岁的老男人。

赵友中得有三四十了吧,那的确是老男人了。

“赵老师如果喜欢她,最多说他脸皮厚,也是能理解的,可是她喜欢赵老师什么啊?”陶然真是搞不懂。

“赵老师长的又不差。”柳依依说,“有人就喜欢他这样的啊。”

“可是一个高中老师,一个高中生,能有未来么?”陶然问。

柳依依撇撇嘴,她其实也理解不了孟茜。青春的男孩子香喷喷的,多好,像陶然这样,又帅又干净。

陶然回来就把这惊世骇俗的消息跟盛昱龙说了,盛昱龙本来只是听个新鲜,结果听陶然一口一个“老男人”,心里就有些不大受用,便说:“男人四十还一枝花呢,哪儿就是老男人了。”

“他都能做孟茜的爸爸了吧。”陶然说,“你说这事是真的么,国家不是不准老师和学生谈恋爱么?”

盛昱龙说:“这哪有准不准的,我们上学那会,就有个学生嫁给了我们老师,俩口子过的好着呢。男人大了才知道疼人。”

陶然还是不以为然:“大两三岁三四岁的还好,这大的也太多了。”

盛昱龙心里有鬼,听了沉默了半天,说:“那要是十来岁呢?”

结果陶然说:“我还是觉得差不多年纪的在一起才比较好。”

陶然说完忽然意识到盛昱龙神色有些尴尬,忽然想到盛昱龙还没结婚,如果结婚,肯定不会找三十多的女人,他这种条件的,要找也是找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他就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盛昱龙不高兴了。

“主要是赵老师看着比较成熟,年纪也得有三四十了吧,如果他跟你差不多,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这话多少有些违心,因为孟茜即便是和盛昱龙好上了,他也有点接受无能。他觉得不光是年纪的问题,还有心理层面的辈分问题,孟茜再成熟,显然也是跟他一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盛昱龙是他六叔,你别说大十来岁了,就是三四岁,那也是他六叔啊。

结果盛昱龙却说:“我过了今年的生日才三十整呢,平时说三十说的是虚岁,我周岁二字头。”

陶然愣了一下,心想果然他没猜错,说着赵老师呢,盛昱龙就联想到自己身上去了。他见盛昱龙硬往二十多上掰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知道,你七月七的生。”

盛昱龙的生日真是好记的很,七月七,连刘娟都说他会挑日子生,省的身边的人记不住。他是冬至生的,但只是出生那一年赶巧了,每年的生日却未必赶得上冬至,会有变化,不像七夕这种节气,每年都是固定的农历七月七。

盛昱龙很高兴,说:“你也知道。”

“我听我爸妈说过,你的生日好记。七月七啊,到时候如果我还在这,我给你过。”

盛昱龙问说:“不在这,你去哪?”

陶然笑着说:“农历七月七,我们早高考完了,我该回家了啊。”

盛昱龙大骇。

他都没想到这一点。

盛昱龙最近失眠的时候就胡思乱想,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不管他想怎么样,如今都得克制着。一来他自己不想去深究,还迈不过那道坎,二则陶然是高三学生,高考在即,他不管如何都得先忍一忍。他虽然不拘小节,常常乱来,但到底是成年人,又不是色请狂,更不是疯子,作为成年人,既有成年人的**,也有成年人的理智,何况他作为陶然的六叔,对陶然也比别人多一份责任感。但是他却忘了陶然为什么住到他这里来。

因为陶然要高考,等到高考结束,陶然还有什么理由住在他这里?

所以大概高考一过,陶然就要回家去了,再过俩月他上了大学,不知道千里还是万里之外。

陶然去阳台那摆弄他的花盆,放学路上买的新花盆,形状和颜色都是他喜欢的,他戴着塑料手套把勿忘我重新移植到花盆里,又浇了点水,回头看见盛昱龙还在沙发上躺着,似乎在想事情。

“天都黑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他问。

盛昱龙就站了起来,提了提裤子说:“现在去。”

俩人打了一把伞出门,盛昱龙撑着伞,一只手像往常一样搂着陶然的肩膀,雨水是湿冷的,但是陶然的身体却是温暖的,气息是淡淡的香气,有点暖。盛昱龙心里有一点说不上来的焦急,觉得即便这样搂着陶然肩膀的日子也不会太多。

“你们今年高考是什么时候?”他问。

“七月七号,八号,九号。”说到这个,陶然有些感慨,说,“还有四十八天我们就高考了,时间过的好快。”

是啊,都搬来三个月了,感觉只是一眨眼。

盛昱龙在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的其实不是吃惊,着急,陶然会在大学里恋爱,毕业了会结婚生子。都不用想,凭着陶然的相貌和条件,这一生大概都会很顺遂,拥有很顺遂的一生,成为社会上优秀的男人。陶家大概从他这一辈开始,跳了龙门,从此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这些盛昱龙都没想过。如今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想的是,原来如果不出意外,陶然会有多么光明灿烂的未来。而他能给的,即便倾其所有,也比不上。

真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这么想着,便抓紧了陶然的肩膀,不合世俗的爱欲,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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