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堡正堂轩廊多层,庭院宽阔, 屋内左右两侧整齐摆设黄梨六方扶手椅和高脚香几, 正上首位的墙中央挂着一幅猛虎出山图。堂内立有十二根黑漆柱, 屋内十分宽敞, 装饰和摆设却很寥寥, 但每一样摆出来的东西其市价都很昂贵。可见这里的主人其实并不缺钱, 只是并不好奢华繁复。

叶姝带着宋清辞进堂之后,就看见上首站着一名背影健硕的男人,穿着藏蓝蝠纹锦袍, 背着手立在猛虎出山图前。他墨发束在脑后,只一根简单的檀木簪着。叶姝还注意到他的双手上多处长着薄茧,看得出并非是只练一种兵器的人。

“谁叫你带他进来了?”叱声高震,在这空旷的堂屋, 显得尤为慑人。

叶姝静默三秒之后,见叶虎仍然保持在原地站立, 并没有直接冲过来动手的意思,晓得他还算有自制力, 应该不至于随便对她动手。叶姝才转身跟宋清辞打商量,小声请他先去外面等候, 一会儿再为他引荐。

宋清辞目色平淡地瞟了眼叶虎,方对叶姝点了点头, 随后才踱步离开。

宋清辞一走,堂内原本待命的两名侍从也马上跟了出去,立即把门关上了。

空荡荡的大堂内, 便只剩下叶姝和叶虎两人。

“爹,”叶姝还没那个能耐对抗整个凌云堡,自然要维持现在的人设,继续认贼做爹,“您别生气,一切都可以解释。”

“解释?”一声冰冷地嗤笑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无声的威压,层层缠绕着人的身体,令人血液几乎凝固。这种感觉,叶姝以前只有在见到大魔头的时候有过。

但相较于大魔头的内敛,叶虎就十分张扬了。

叶姝能清楚得感受到叶虎身上强厚的内力,这说明他处在极大的愤怒之中,已经在隐隐发功。叶姝确定自己和门之间的近距离后,稳下心神,迫使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

“女儿之所以命人杀了周三姐,因她是燕王府的奸细。”

这个消息叶姝并没有透露给白秀秀,此事除了她和庄飞之外没人知道。此前她和白秀秀结梁子,白秀秀恨不得当场杀她后快。白秀秀肯定在叶虎面前,狠狠地就此事告了她了一状,难免要夸大其词,渲染她的不是。万事开头难,叶姝先这件事上表明自己的无辜,令叶虎明白她并非在任性妄为,能听得下去她后来的解释,那其它的事情就好讲了。

一阵静默之后,叶姝感觉到上首的人身体在动了。她便要抬眸去瞧瞧,这叶虎到底长得了一副什么鬼样子。

每天总听身边人‘老堡主’、‘老堡主’这样叫着,叶姝在自己脑补的叶虎外表,是个鬓角略有斑白、留着络腮胡、满脸横肉的凶狠之人。

而事实上,书中有关于叶虎外貌的描述并不丑陋。他曾是华山派第一美男,当年在江湖上可谓迷倒过万千少女的心。叶虎的师妹柳嫣嫣也是如此,以至于当时有条件较好的掌门二代陆志远追求她,她都没有动心,宁愿选择和叶虎在一起。只是到最后,美好的爱情终究还是没能敌得过现实。

但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再漂亮的美男也敌不过时间摧残,早该人老草黄了,好看不到哪里去。况且相由心生,叶虎这些年把仇恨深埋心中,阴狠残戾,噬不见齿,为了复仇不惜利用身边的一切,这种人肯定越长越丑。

当叶虎转过身,一整张成熟英俊的脸展现在叶姝面前的时候,叶姝马上收回以上所有错误的认知。

这个男人的脸上还没有长皱纹,只是很成熟,发如墨,容颜疏朗,双眼阴鸷,看着就不好惹。

所谓‘好人常命短,祸害遗千年’的话,大概说的就是叶虎这样的人。其实细算叶虎而今的年纪,三十七、八岁,可能确实要再等几年才能彻底丑陋。

“你说周三姐是燕王府的人,可有证据?”叶虎撩起袍子,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他横眉微抬,睨着叶姝的眼神里依旧带着很严酷的狠厉。

“有。”

叶姝把字条递给叶虎。

“这是庄飞在她身上搜到的一张没来得及焚毁的字条。朱高熙已经亲口和我承认了,这字条正是他写给周三姐的。周三姐故意通知朱高熙我在法华寺,而她当时正极力劝我去勾引石阡基。”

剩下的推测不需要她明说,叶虎肯定都能想到。

叶虎一眼确认字条的内容无误之后,便冷笑着将字条攥紧,握在手里。

“哼,这个燕王。”

“女儿觉得,打从骨子里瞧不起咱们的人,就勉强算结下了姻亲,瞧不上还是瞧不上,顶不了什么用。”叶姝可不想叶虎再给他随便安排什么亲事,所以有跟他讲道理的机会就讲道理。

叶虎立刻瞪向叶姝,带刺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许久。显然叶姝的话,令叶虎开始发现她的改变了。叶姝已经穿来这世界这么长时间了,该了解的东西都已经了解透彻,而且她知道整本书的剧情,所以此刻并不算害怕叶虎的审视。

“这便是你在外随便勾搭书生的理由?”叶虎忽然质问。

叶姝马上解释道,“女儿是觉得这书生可用,特意带他来给父亲掌眼。”

叶虎渐渐眯起眼睛,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双眼中的阴鸷丝毫不减。他挑了一下眉,示意叶姝可以继续解释。

“他是安宁侯府的三公子,人很聪明,性子沉稳,绝非凡俗之人。女儿是想,如果燕王府不可靠,父亲还要与朝廷继续有所往来,那倒不如自己培养一个来得更可靠?”叶姝对叶虎语气肯定道,“女儿觉得宋公子有这个前途。”

“法华寺一趟回来,你倒是变得伶牙俐嘴了,莫非就是跟此书生所学?”

叶虎话毕忽然起身,几乎是眨眼间就近至叶姝跟前,他用手捏了一缕叶姝肩上披散的头发,侧首渐渐靠近叶姝的左耳,很轻声却很戾气地对叶姝说道。

“周三姐死了便死了,一个废物而已,倒无碍。但玄阴秘籍的事,你却办砸了。”

“女儿正要解释这件事,玄阴秘籍其实不过是昇阳宫的阴谋,女儿能侥幸从石阡基手里逃出来,还算是命好了。”

叶姝把她在法华寺经历的整个经过简单总结叶虎听,她没有进行过多的评价,只是强调了哪里反常,石阡基如何巧妙算计。武林人士又是如何在石阡基的挑唆之下,彼此争斗不止。这些其实都不需要佐证,叶虎麾下的百晓堂都会将打探的消息如实回禀给叶虎。

“还有石阡基练九阳神掌,阳气过重,便要女子调和之类的说法,都是骗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骗我们这些贪图秘籍的人上当,主动去他那里送死。”

叶虎听了叶姝的说法之后,沉默犹疑了片刻,便反问叶姝昇阳宫这样做的原因。

“除了昇阳宫宫主,只怕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他一向神秘诡谲,性情叵测,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又有谁能去真正了解他的心思。甚至到现在,他当年屠杀前任武林盟主的事情,都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为何。总之石阡基此番出马,别有意图,这背后很可能有一个大阴谋。”

其实这件事没有什么其它阴谋,就是昇阳宫在血洗武林。叶姝这样描述是为了分散叶虎的注意力,多让他做点无用功。

叶虎转身,踱步回到他刚才的座位上,重新坐下了。

“百晓堂的探子又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叶虎提问,怒气明显比之前消了不少。

“法华寺失踪的那个探子,我完全不知情,想来可能是石阡基所为。说书的那三个,是偶然碰见,他们的死也与我无关,这有许多人证可以证明的。我个人猜测这四人的死,皆和昇阳宫有关。许是他们散布的消息,令昇阳宫觉得碍事了。”

叶姝解释完这些,见叶虎面色还算淡定,就放心地继续说接下来的话。

“白秀秀身为百晓堂的堂主,竟没能将这些探查清楚,更加没能及时察觉周三姐的细作身份,甚至与她同仇敌忾,几番以父亲命令为借口,要挟我去勾引石阡基。但我不相信父亲若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真实情况后,会打发我去白白送死。

她们从始至终,根本就不听女儿的解释,我自然生气,更气她们不负责任的调查,蒙骗了父亲。女儿就不明白了,她们为何要这样忤逆我?我可是父亲的亲生骨肉,她们这样把我害死了,还能在父亲那里得了好不成?女儿承认没忍住脾气,一气之下,把白秀秀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给绑了回来!”

叶姝解释完这些,便老实地跪在地上请罪。若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请叶虎罚她。

叶姝才跪下没一会儿,眼泪就啪嗒啪嗒往地上掉。这哭戏已经在大魔头那里练出来了。而今眼泪说来就来,十分容易,她甚至都不用去想悲伤的事情来酝酿感情了。

一阵诡异安静之后,叶姝才感觉到叶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注视,终于从她的脑壳子上移开了。

再然后,脚步声近了,一双长满薄茧的大手伸到叶姝跟前。

“为父不过是想把事情问清楚,并无责罚你的意思。”叶虎的声音温柔起来,他见叶姝还是闷闷地跪地不吭声,轻笑了一声,“怎么还生气了?你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在爹这里,那也是要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宝贝明珠。哪有做父亲的不爱自己的骨肉。爹平日对你是严厉些,却不过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早日成才,独当一面,真正掌管好凌云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叶姝心里问候遍了叶虎十八代祖宗,才伸手放在叶虎的手掌上,由着他拉自己起身。

“你带来的人我自然会考察,但如果人并非如你所言那般厉害,”叶虎冷冰冰地刮一眼叶姝,“为父连打发他回家的心情都没有,正好后花园刚种了些你喜欢的兰花,就地活埋了他,给你的花儿做肥如何?”

“好!”

叶姝回答得相当干脆。

叶虎几番审视叶姝,都没有在叶姝表情里寻到破绽。

叶虎随即便重新考量了叶姝之前所言的有关于白秀秀做错事的问题。

白秀秀在探查消息和办事方面,向来干净利落,令他省心。但这次,她似乎几番失误了,先是消息判断不准,令他做下错误的判断,险些令他失去了精心培养十八年的‘女儿’。

而今又言词夸张,诋毁叶姝对这名姓宋的公子钟情,甚至说她已经到了情迷心窍、丧失理智的地步。可而今瞧叶姝的状况,脑子明白,说话条理清晰,且丝毫不为牺牲掉书生的性命而担忧,看起来她只是在公事公办,纯粹利用那名书生而已。

不过事情无绝对,也有可能她早做准备,故意这样应对自己。

叶虎决定稍后再考验一次叶姝。

“既然回来了,便好生歇息几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父都不会拘束你。”叶虎宠溺地笑着,便抬手轻轻拍了拍叶姝的脑袋瓜儿,打发她可以去玩儿了。

叶姝心里又呵呵一遍叶虎祖宗十八代,真把她当三岁小孩儿哄?

叶姝便如三岁小孩儿一般嘻嘻单纯笑着,对叶虎行礼请安后,欢快地离开。

出了门之后,叶姝脸上的笑就立刻收敛了很多,她马上走到宋清辞面前。宋清辞看见叶姝从正堂内出来后,便淡淡对她回以微笑。

“我们走吧。”叶姝要带宋清辞去安置。

这时候一名小厮突然跑来,给宋清辞行礼,传话请宋清辞进屋。

叶姝故作紧张得看一眼宋清辞,“我陪你。”

“老堡主请宋公子一人去。”小厮强调道。

宋清辞给叶姝一记放心的眼神,便徐徐踱步进了正堂,正堂的门马上又被关上了。叶姝要在院里等着,小厮却请叶姝移步回房休息。

叶姝明白这肯定是叶虎故意为之,便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不相信宋清辞能被叶虎给玩死。叶姝就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吩咐庄飞去找一间环境好点的院子安置宋清辞。

“姑娘就不担心宋公子那边会有事?”庄飞从知道自家姑娘喜欢宋书生之后,便不得不开始担忧宋清辞那边的安危。虽然她不怎么看好宋书生,但他既然是姑娘所爱,那她当然要勉强顾及一下他。

老堡主的性子谁都知道,加上这中间有白秀秀挑唆,庄飞是真担心老堡主容不下宋书生。这也是庄飞一直阻拦,觉得自家姑娘和宋书生不合适的原因之一。她就怕出现今天这样的场景,不管宋书生怎么娇气,但他人并不坏,若因此丧了命,着实令人难受。

“我相信他不会有事。”叶姝很小声,音量只够庄飞能听到。

不过叶姝话音刚落,那边庄飞打发去打听的属下就匆匆忙忙赶过来,急急地告诉叶姝和庄飞:“老堡主要杀宋公子!已经下命,要把人拉去后院活埋了!”

“什么!”庄飞吓得立刻拍桌起身,她想往外冲,但又不知该如何冲。这里可是凌云堡,一切的一切都在老堡主的掌控之下,没人敢违背他的命令。

庄飞扭头看向自家姑娘,她知道姑娘主意多,想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办法。

庄飞却见自家姑娘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用茶盖拨弄着碗里漂浮的茶叶,文绉绉地说了一句:“杀了就杀了吧,能怎么办,谁叫他无能,没能得到父亲的认可。”

庄飞惊呆了,傻愣愣地望着叶姝,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家姑娘的口中说出。

传话的小厮见状,也愣在原地。

庄飞几乎要扑到叶姝跟前,“可——”

“可并非我逼他来这,是他自己愿意来。”叶姝再甩出一句十分推卸责任的话,无情又冷漠。

随从回神儿,默默应承,随即去了。

庄飞半张着嘴,望着自家姑娘,此时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她现在的感受了。

“你觉得我禽兽么?”叶姝放下茶杯,问庄飞。

庄飞点忙违心地摇摇头。

但想到宋清辞和赵凌主仆即将要被化作一滩血水,成为养花的肥料,庄飞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觉得自家姑娘太狠了。

她怎么忘了,这才她家姑娘的真正样子。姑娘以前就这样的,她早知道的。只是这段日子和姑娘相处,吃着她做的饭,看她说说笑笑,竟真错把自家姑娘当成了一般的女孩儿看待了。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她是老堡主的女儿,当然会越来越像老堡主,做事狠绝。

“我觉得我越来越像禽兽了。”

叶姝她把桌上的炒花生端到自己个跟前,一颗颗剥开,然后把花生仁儿都堆在盘子旁边。

花生剥壳的声音时不时地在房间里响起,屋里只有这种声音,听得人心里莫名焦躁,却又不得不忍着安定下来。

叶姝差不多把一盘花生剥完的时候,之前的那名小厮急忙来跪地赔罪,声称自己之前的话传错了。

庄飞已经沉浸在失去书生的悲伤中,忽听这话,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怪小的耳聋,听错了!先前断断续续听老堡主说‘杀’,便以为是要杀宋书生。之后又听老堡主说‘后院的花’,小的自然就以为像以前那样,老堡主看不习惯谁了,直接杀了埋在后院给姑娘养花用。谁知并非如此,老堡主是为了欢迎宋公子,要人明日杀猪宰羊设宴庆祝,还和宋公子说他后院的花养得好,要带他去夜赏兰花。”

小厮说罢,就猛劲儿地磕头赔罪。

庄飞气得去踹一脚小厮,正要骂他,被叶姝拦下了。

叶姝没有流露出任何惊喜情绪,淡定地打发那小厮走了,便立刻去关上了房门。

叶姝这才表情松动,松了口气。

庄飞见状终于反应过来,“姑娘这是故意装给老堡主瞧得?”

叶姝用食指堵住嘴,要她不要随便说。庄飞马上会意地点点头,但她忍不住高兴地笑起来。她倒不是为宋书生的活命那么开心,是因为自家姑娘真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冷血。庄飞好喜欢有血有肉重情义的姑娘。

“我去给宋公子布置房间。”庄飞主动领活儿道。

“就安排在兰花园附近吧。”那里既然是叶虎杀人养花的地方,想必大魔头也会喜欢。两位大佬在这方面不分彼此,刚好可以交流感受一下。

庄飞却没想那么多,还觉得姑娘是觉得兰花园那边的花儿开得好,风景更胜一筹,才好心安排。她飞快地把事情办了,安置的时候,还特意跟赵凌强调了她家姑娘的良苦用心。

赵凌等来宋清辞后,就把庄飞所言的‘良苦用心’转述给了宋清辞。

宋清辞推窗远眺外面那片的兰花。兰花园内有很长曲折的回廊,而今回廊上都挂着明亮的灯笼,倒把这一片花海照得极美。

宋清辞瞧着此般美景,眼底里自然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叶姝坐立不安地在屋里等了会儿,控制自己没有立刻去找宋清辞。她怕叶虎那边还在关注她这边的反应态度。如果她去得太快,叶虎自然还会怀疑她在乎宋清辞。

好奇心真是神奇的东西,一旦勾起来了,就很难按耐下去。叶姝其实很想知道,宋清辞和叶虎独自在屋里的时候,彼此到底都说了什么。宋清辞是如何应对叶虎的‘考核’,而叶虎又是因何决定不杀宋清辞的。

俩人居然没有打起来,太令人遗憾了。

叶姝没有办法继续等下去,正好肚子饿得叫了,她才想起来自己晚上还没吃饭。干脆去厨房给自己简单做了碗面,但当她和庄飞吃完面之后,便想到宋清辞也没吃,正好可以凭此为理由去找他。

怎么说是她带着大魔头来凌云堡‘犯险’,总要犒劳他一下。

叶姝分别用南瓜、菠菜汁和桑葚汁活成了三色面团,擀成面片,然后用竹签在上面画出各种图案,比如鱼、马,花朵等等,然后用小刀将这些图案从面片上切下来。下沸水中烹煮,把片面煮了八成熟捞出,锅内入油,放姜丝、葱丝翻炒均匀,捞出后,再加鸡肉丝、猪肉丝,继续翻炒至变色的程度,加黄花菜条和海带丝煸炒出香味,盛出。

砂锅内放入厨房早前熬好的猪骨汤,调入陈醋、胡椒粉、葱花、盐和切成细丝的鸡蛋皮,最后煮沸。

碗中摆好面皮,再将之前煸炒好肉丝和菜丝放入,把才刚煮好的高汤倒入碗中,一碗别致的旗花面就算做好了。

叶姝额外多做了一碗,是给叶虎准备的,倒不管他喜不喜欢吃,这么做只是避免他挑理罢了。总不好‘女儿’刚回来就给别人做饭,不管‘父亲’。

叶姝先亲自把面给叶虎送去,心里自然是祈祷叶虎这会儿已经休息了,懒得理她。行至叶虎院前,听护院说他人不在,叶姝心里欢喜了,马上就走。但高兴不过三秒,就见叶虎迎面走来,他身后还跟着白秀秀。白秀秀此时全程低着头,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很老实地跟在叶虎身后,还没注意到她在这。

“何事?”叶虎见到叶姝倒有些意外,以往她从外头回来,定要带人去外面的酒楼疯上一阵儿才算罢休。而今她老实呆在家中不说,居然带人端了一碗面来找他。

“女儿来给父亲送面,不知父亲晚上是否用饭了?”叶姝小声问道。

淡淡的香气弥漫至叶虎的鼻腔之内,令叶虎顿然皱起眉头。而此时跟在叶虎身后的白秀秀,虽听到叶姝到声音后心中愤恨不已,但碍于叶虎在场,也恐惧即将到来的惩罚,所以她始终未敢抬头。

叶姝扫了一眼庄飞端着的那碗面条,样子竟不错,里头的‘内容’也别致。叶虎的眼底随即闪过一丝惊疑。

“你做的?”

叶姝点头。

“何时学得这些?”叶虎眼神更加凌厉,语调中透露着不悦。

“我想多做点事情,孝敬父亲,给父亲一点惊喜,就偷偷学了做饭。”叶姝小声解释道,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叶虎眉头皱得更深,斥她道:“认真习武才是正经。”

“女儿知道了。”叶姝应承,正准备要带着庄飞把那碗面端下去。

叶虎的属下却突然接手了那碗面。

虽然叶虎没吭声,但叶虎的属下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受了叶虎的示意。

叶姝也没有多想,看得出叶虎对她给他做面这件事,似乎很不喜。他之所以勉强接受,大概是不想因一碗面折损了‘父女之情’,毕竟他以后还要继续利用她。

叶姝随后就迈着急切地步伐去找宋清辞,亲自把面送到了他跟前。

宋清辞还是第一次瞧见花样如此多的‘面条’,黄、绿、紫三种颜色,形状各异。以前吃面只觉得单调无趣,而今吃每一片都要好奇看一下是什么形状的东西,倒有几分有趣。如此不知不觉,一片片入口,竟真把这一大碗面吃完了,只有肉丝剩下了些许。

叶姝早就等得坐不住了,见宋清辞放下筷子,立刻问他和叶虎沟通的经过如何。

宋清辞饮了口茶,用帕子斯文地擦了嘴角之后,才看向叶姝。

“你父亲十分厉害。”

叶姝一听这话就觉得很不妙了,连大魔头都说厉害的人,必定非常不好对付。当然,通读全书的她,自然是知道叶虎的确不简单,毕竟他全书最大的反派boss,叶姝是没想到,在大魔头的眼里叶虎的级别也不低,她本以为大魔头可以分分钟搞定他。

“他也没问我什么,不过是家世年龄,我父亲兄弟都在哪儿为官。”宋清辞继续交代细节道,“另外考校了我两个问题,何以为君子,何以治天下。”

“那你怎么回答?”叶姝紧盯着宋清辞。

“胜者为君子,驭人者治天下。”宋清辞告诉叶姝他只回答了这一句,叶虎便开心大笑,简单和他介绍了凌云堡的情况,并表示了欢迎,随后就放他出来了。

叶姝不得不服气,这答案还真特别对叶虎的胃口。试问叶虎蛰伏这么多年复仇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求胜。如果有人告诉他,胜者为王,胜者就可以自称为君子,他自然非常喜欢这个说法。否则他无异于在否定自己,他这些年的努力都是白费。没人会愿意否定自己,叶虎这种偏执的人更加如此,所以宋清辞这话对叶姝来讲,绝对没毛病。

至于‘驭人者治天下’,从叶虎的做事风格就能看出来,叶虎养她,发展百晓堂,掌管那么多江湖暗探,都在说明他的做事风格重在‘驭人’上。

所以说,宋清辞这两个回答,非常精准地迎合了叶虎的心里需求,完全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果然还是大佬更加了解大佬,说不定当时的场面还有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姑娘不必为我担心,我没事。”宋清辞的声音淡而平静,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不过这话对叶姝倒是没什么用,因为她根本没有在担心。

叶姝在嘴上还是要客气一下:“我爹脾气不好,公子初来乍到,我哪能不担心呢。”

“你爹接下来应该还会考验我。”宋清辞推敲道。

“还考?”叶姝忍不住抱怨道,“难不成他要给公子单独举办一场科举不成!”

“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说,而是做。”宋清辞温言解释道。

叶姝明白过来,确实如此。叶虎肯定不会因为宋清辞两句话合他心思了,就决定拉拢宋清辞,他需要宋清辞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有能力有利用价值。

“其实公子不必为我做到此等地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叶姝本来觉得,反正两方都不是好人,她不必多想,就由着他们两方互斗就行了。可当她听宋清辞的风轻云淡得讲述整个经过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太不厚道了。尽管大魔头无所不能,并不会被叶虎所伤害。但大魔头高高在上惯了,而今却要看叶虎的脸色,并接受叶虎的考验,对他来讲不就是折辱么?

叶姝一想到宋清辞在为了她而委屈自己,就觉得自己太渣了。

宋清辞却在这时候纠正了叶姝的说法,“我此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你爹举荐我,拼自己的仕途。此事跟姑娘干系不大,姑娘不必为此担心我。”

叶姝听完宋清辞的解释,更加觉得自己渣了。一位大魔头根本没必要拼仕途,他这么解释不过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点。

“公子觉得凌云堡如何?你说凭我爹的能耐,这凌云堡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么?”叶姝其实是想问,如果是昇阳宫的话,有没有可能一下子把凌云堡给灭了。

“往长久去看,倒不好讲。”宋清辞眼色深沉地看着叶姝,“不过在目前看来,凌云堡坚不可破,你父亲不简单。”

宋清辞先说了叶虎厉害,又说了叶虎不简单,并且强调凌云堡坚不可破,他应该是发现了凌云堡内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能随便动手。

而且叶姝还注意到了一点,这次宋清辞进凌云堡,他身边蛰伏跟随的那些暗卫似乎并没有跟进来。在这种极为陌生不友好的地方,没道理不让暗卫不跟在他身边,除非这些暗卫有暴露的可能,才不能跟进来。

这凌云堡内应该还有什么东西被她忽视了,她回头得好好调查一下。

现在夜已经很深了,叶姝不好再继续打扰宋清辞,就要告辞,宋清辞便坚持要送她离开。

叶姝走出院子的时候,瞥了一眼兰花园的夜景,还真好看,随口赞叹一句好美,宋清辞便邀她去走走。

叶姝本来想拒绝的,那些兰花美虽美,但她都听说了,那都是建立在生命上的美,说不定每一朵兰花下面都埋在着一具白骨,怪吓人的。不过想到而今自己对宋清辞的‘渣’,叶姝出于良心上的不安,就没有拒绝宋清辞的邀请。

俩人并肩在回廊上走,赵凌和庄飞就很慢很慢得跟在后头,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宋清辞走了一段之后,指着东方,问叶姝那边是哪儿。

叶姝真不知道,只能摇头,在宋清辞疑惑的目光中,不得不煽情道:“从知道我爹不是我亲爹之后,我就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了,我都不认识了。”

“来日方长,姑娘不可急于一时。”宋清辞温温地劝道,此刻他目光悉数都落在了叶姝身上,不再去分神观察四周。

叶姝低着头,想酝酿一下,再哭几滴眼泪出来,应个景儿,但不知道怎回事,这回她怎么使劲儿都没能哭出来。

宋清辞察觉到叶姝的异样,一边审视她,一边询问她怎么了。

叶姝生怕她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情急之下一把将眼前人抱住,把脸按在了他胸膛上。

叶姝明显感觉到宋清辞的身体僵硬了,接着,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僵硬了。

闻着大魔头身上淡淡的冷梅香,叶姝满脑袋只重复一句话:她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

就在叶姝沉浸在自我惊悚的恐慌中,她感觉自己的腰间突然落上了一双手。

叶姝整个身体彻底僵掉了,这下脑袋里一句话都没有了,全部都是空白。

“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今晚的天儿有些燥热,宋清辞这句平淡的陈述,顿然却化作一记冰凉,直给叶姝心里一个激灵。

“公子,对不起。”叶姝下意识地想道歉,她觉得她太渣了,她好像真的玩弄了大魔头的感情。

“不如换一句。”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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