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和庄飞俩人俱是惊讶,凑到窗边去瞧, 果然看见封礼禾手提着一根大火腿笑着在朝屋子这边走来。

待庄飞接了封礼禾的礼物之后, 叶姝问他何时抵达华山。

“前脚刚着地, 后脚就来你这了。”封礼禾上下打量一番叶姝, 问她可受惊没有。

封礼禾在抵达华山之前, 在路上就已然听说了华山派论剑大会出了意外。他们一群人快马加鞭好容易连夜赶路, 好容易才在今日赶到了华山。

叶姝摇头表示一点事儿都没有,也反过来打量封礼禾的状态。

“封大哥脸上并无倦色,很精神呢。”

“对, 可不是么,因为想明白一些事,心情忽然畅快了,便不觉得累。”封礼禾笑着看看四周, 问叶姝宋清辞人在哪儿,“刚才我好像听见庄飞说他拖你后腿了?”

“别听她胡说。”叶姝讪笑一声。

“姑娘想求剑谱, 宋公子却不让姑娘上擂台比试,只让我和赵凌上, 我俩武功不行,自然就输了。”庄飞见自家姑娘不说, 主动跟封礼禾解释道。

庄飞不忘跟封礼禾抱怨,她早就料到这结果了。其实她一直挺不理解宋公子为何要拦着她家姑娘上台, 只靠她和赵凌的武功水平肯定不行。奈何自家姑娘为何一开始没意识到这问题,等到比试输了才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

“宋公子坚持不让我去比武, 我就以为以侯府的实力,赵凌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就用不着我出马,谁知是我想多了。”叶姝解释她之所以会同意的原因。

封礼禾马上点点头,附和叶姝:“原来你也这么想,其实我也觉得那赵凌似乎功夫不错,有那么点儿深藏不露的意思。”

庄飞听他们二人都这么瞧得起赵凌,憋着嘴,把嘴拉得很长,一副非常嫌弃样。

她就没看出来,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慧眼如炬了。常言道‘不管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一次赵凌彻底显摆出他的‘能耐’了,她家姑娘应该再不回高看赵凌了。姑娘只会宠着她,庄飞想到这心里挺美滋滋的。

以后他家姑娘如果跟宋公子结为夫妻,那在下人们之中,她就是最强者了。这当管家,做家仆们的老大,肯定非她莫属了。到时候赵凌也得听她的,她非好好‘关照’他一番不可,把脏活累活都给他干。

叶姝发现庄飞一个人站在那里傻笑,也不招待客人,便懒得用她了。

她招呼封礼禾进屋喝茶,顺便问他金万两妻儿被灭口一事查得如何。

“正要和你说这事儿,许对你有用处。此事为扬州城外一伙土匪所为,有一蒙面男子主动上门的提议,让他们乔装百姓入城,扮成凌云堡的刺客去杀人抢银。

那蒙面男子不仅给了贼匪刻有四安堂标志的剑,引诱他们抢夺金万两的家财,且还另外给了他们一笔银子做奖赏。

这些贼匪不仅拿钱办事,办事之时还有更多值钱宝贝可抢,又有现成的计谋诬陷别人,可令他们全身而退,自然非常愿意干这差事。”

封礼禾告诉叶姝,这蒙面男子到底是谁暂且却查不出来,只有一个特征比较明显,双脚走路不太自在。

“走路不自在?他双腿有残疾?”叶姝好好奇地问。

封礼禾摇头,“据那匪头描述,只是走路不自在,腿并没有问题。”

叶姝再问那人有多高,声音如何。

“和我差不多高,不论眉眼和声音都像是中年男子。”

封礼禾回答完,见叶姝对此事若有所思,似乎很好奇凶手是谁,便马上给她交代更多的细节。

“我们随后查了金万两的账本,发现他几年前朝廷在扬州赈灾的时候,金万两曾与官府有过勾结。金万两高价出售粮食,官府购买,如此往来就坑骗了边听拨给百姓的赈灾粮款。金万两再私下里与府衙官员瓜分这笔钱。当时金万两所赚的那份大约有三十万两,账面上只有其中七万两的去向,剩下的二十三万两不知所踪。”

“莫非金万两妻儿的死,跟这笔钱有关系?”叶姝问。

封礼禾点头,和叶姝细讲这其中的缘故。

金万两死后,其妻因要操办他的丧事,就暂且把所有生意全权交给铺子的管事打理,谁知这管事竟卷钱跑了。许多人上门来讨债,金万两的妻子周氏将钱还了七七八八之后,账上便没剩多少银子了。

本来这剩下的铺子田产,足够他妻儿花几辈子都花不完,但周氏并不甘心,想要继续金万两生前的繁荣,把铺子的生意再重新做起来,又抠门不想变卖田产,因此有些日子心情不痛快。

在金宅出事前六天,曾有家仆目击,周氏曾交代管家送一封信出去。不过是送信人始终没回来过。如今知情者周氏和管家,都已经被杀死,终究还是没有人知道那封信送给谁了。

叶姝不住地点了点头:“这收信之人确实很关键。”

“奈何我们留在那里许多日,不曾查到这收信人的半点线索,便只能暂且搁置,赶回华山派,没想到却还是晚了一步。”

封礼禾不禁唏嘘感慨,遗憾自己竟然没有见到赤脚双侠的最后一面,他和胡风也算是认识六七年老朋友了。

“当初还是在扬州赈灾那会儿,陆盟主介绍我们相识,我俩一起帮着陆盟主我们去抚恤百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他们却身先朝露,把我给撇下了。”封礼禾感慨道。

“封大哥节哀。”叶姝劝道。

封礼禾点了点头,有叶姝的安慰,他舒心很多,也安慰叶姝不必为三春剑谱的事忧虑。

“虎毒不食子,你这次就算没能完成你父亲的要求,你父亲应该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倒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该让他老人家知道,你不会事事依着他。让他知道你长大了,你只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在封礼禾眼里,叶姝还是一个愚孝的孩子,总是依从父亲的命令去办事。

叶姝知道封礼禾这番劝教用心良苦,不好拂了封礼禾的好意,虚心地点头表示明白,感谢他。

“你若真感谢我,做好吃的的时候给我留两口就行了。”

封礼禾特意问叶姝自己是不是瘦了,他这一路就因为没有吃到一样合心意的饭菜,才会饿瘦了。他倒霉,碰巧遇到的饭菜都难吃。

叶姝忙把桌上的花生酥推给封礼禾,让他尝尝。

这花生酥有两样做法,一种肉眼见得到花生仁;另一种见不到,用自制的花生酱做成。前者吃起来,除了口感酥松外,还有大颗粒的花生仁夹在其中,吃在嘴里实实在在的香脆感。后者因为是磨碎的花生酱所制,花生的味道更为醇厚些,口味更重一点,吃起来完全是酥松的口感,也很适合牙口不好的人食用。两种花生酥各有千秋,迎合不同人的口感要求。

叶姝问封礼禾喜欢哪一种。

封礼禾听完叶姝的问话后,把刚才尝过的两种花生酥又重新尝了一遍,蹙眉想了会儿,似乎又把味道给忘了,再次尝了一遍。

庄飞在旁看得直乐:“封大侠肯定是觉得两种都好吃,难分伯仲。”

“知己也,深知我心!”封礼禾边嚼着塞满嘴的花生酥,边对庄飞竖大拇指。

叶姝:“还有很多呢,一会儿你回房的时候,我让庄飞给你带点回去。”

“那敢情好!”

封礼禾谢过之后,也没有放过眼前这盘花生酥的意思,再快速来几口,一盘花生酥就见底了。

但他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把一盘子都给吃光了,显得不太礼貌,封礼禾使了大劲儿忍耐,才勉强一样留两块,一共留了四块在盘底。

叶姝见封礼禾擦嘴喝茶了,看眼盘子里剩下的花生酥,其实很想问他要不要都吃完。不过转念想这剩下的四块,刚好是宋清辞的量,就随他剩下了。

……

比武大会结束后,宋清辞在后山的树林里见过陆墨,便折返准备回去。

走了没多远,身后忽有一女声叫住了他。

宋清辞淡漠回头,看见戚问蝶朝自己走了过来。

“宋公子可否借步聊两句?”戚问蝶礼貌地给宋清辞行礼后,征询问道。

“不便。”宋清辞继续往回走。

戚问蝶愣了下,不甘心要说的话说不出口,而且为了她家姑娘,她要拼一把。

戚问蝶对着宋清辞的背影喊道:“不知宋公子对叶姑娘可否真心?”

宋清辞驻足。

戚问蝶见状马上追了过来,“封大侠在庐州的时候,跟我师姐承认了,他喜欢叶姑娘。因为知道叶姑娘和宋公子在一起,他决定从今以后他真把叶姑娘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但若有人负心,不肯娶她,伤了她,他愿意做叶姑娘最后的靠山,一辈子都不负她。宋公子该不会是封大侠口中那个负心汉吧?”

戚问蝶深知自家姑娘喜欢封礼禾,如今封礼禾竟全然钟情于那个妖女,还说出那等痴情的话,弄得她家姑娘这一路,非常的伤心难过,她看着也十分难受。

如今回到华山,她一定要帮她家姑娘确认,宋清辞和妖女绝对不会分开。最好能让这对男女早日离开华山,别在此碍眼了。

宋清辞闻言后没有任何回应,只继续踱步往前走。

戚问蝶看着宋清辞的背影,弄不清楚他想什么,决定再补充一句:“宋公子若喜欢叶姑娘,还是早日娶了她好,小心夜长梦多,被别人捷足登先。我看还真有不少人喜欢叶姑娘呢!”

宋清辞很清楚,戚问蝶这番话里有八成编造的谎言。

明知是假,怪了,他却很在意。

不多时,影卫前来回禀。

宋清辞顺嘴问了叶姝的情况,得知封礼禾来访。他沉下眼眸,加快了脚步。

屋内。

封礼禾正劝叶姝别为比武的事情跟宋清辞生气,“他也是关心你,怕你有危险才不让你上。你在江湖上的仇敌颇多,难保比武的时候对方会忍不住对你下狠手,你不上去反而是好事。”

“封大哥觉得我的剑法比不过那些人?”叶姝问。

“自然比得过,但凡事不可绝对而论。”封礼禾看眼叶姝,“名门正派里有小人,歪门邪派里也有君子。谁知对方会不会耍什么暗招,毕竟那些人早就知道你要来抢剑谱,很可能早有准备。谨慎些,总没错的。”

叶姝点点头,多谢封礼禾劝自己

叶姝送封礼禾走的时候,特意将剩下的小半个竹筐的花生酥都拿给封礼禾。封礼禾也不客气,笑哈哈多谢叶姝的赠礼。

叶姝也笑着让封礼禾不用客气,这点花生酥根本不算什么,他送来的那个火腿才是正经的好货。

“回头我拿它做好吃的,请封大哥尝。”

“就等你这句话了。”

两人相视对笑的时候,听到有人来,同时转头过去看。

宋清辞带着赵凌缓步走进院。

叶姝看见宋清辞后,要带封礼禾一起与他打招呼。

宋清辞漠然平视前方,徐徐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连看都没看叶姝和封礼禾,更不要说打招呼了。

封礼禾和叶姝见宋清辞此状,都略觉得尴尬,彼此互看了一眼。

“他生气了?因为我来,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封礼禾先检讨自己,他刚才他可没有任何越矩的地方。而且话都是敞开门,当着叶姝的属下庄飞面前。

“跟封大哥没关系,他应该是看我跟他怄气,也跟我生气了。封大哥连夜赶路肯定疲乏,早点回去休息。”叶姝送走封礼禾之后,回院看了眼宋清辞的房间。赵凌从里面走出来,抱着剑依旧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

庄飞:“我问问赵凌去。”

叶姝一把拉住庄飞,让她别多事。大魔头正在气头上,何必往枪口上撞,等一等再说。

叶姝打发庄飞去外头打一下论剑大会的结果,最后是谁得了三春剑谱,看看他们有没有希望从别人手里讨要过来。

“峨眉派的莫雨竹打到了最后,和陆墨对峙,听说打得很精彩,最后陆墨赢了。所以他们华山派的剑谱还在华山派,未曾外流。”

庄飞耸了耸肩膀,对这个结果表示很无奈。她严重怀疑这场论剑大会,根本就是华山派在逗整个武林玩儿。

“也不能这样说,陆墨剑法高于他们,凭实力赢下来,无可厚非。”现场评估这种事情做不了假,就是凭实力说话。

“嗯。”庄飞附和一声叶姝,问她,“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剑谱落在别人手上,或许还有戏弄过来。在华山派,就只能痴心妄想了。那群人每次见着咱们,都恨不得一口把我们给吞了。”

庄飞不忘和叶姝叨叨,这次任务失败,回凌云堡肯定会在叶虎那里受罚。上次还掺着别的事儿没受罚比较幸运,这次什么理由都没有了。

“不急,或许有转机。”

叶姝觉得宋清辞那边应该还会有办法。如果他真想收购凌云堡的话,那这次势必要拿到三春剑谱才能取得叶虎的信任。

不过她想不明白,大魔头会以什么手段拿剑谱。剑谱最终还在华山派,他用正当手段拿,怕是不太可能了。难不成华山派会主动送他剑谱不成?

恶意偷取人家东西,就是品性问题。而且她早答应过封礼禾,会用正当的手段来华山派赢取剑谱。

虽然原主早就做了很多恶贯满盈的事情,但原主是原主,她是她。如果做事都一个德行,那她和原主又有什么分别。即便回到凌云堡会受罚,叶姝也不想以偷人家东西为代价来抵消自己该受的罪。

人活着如果只是一味地被别人支配,完全没有自己的主张,那跟行尸走肉就没什么分别了,底线还是要守住。

叶姝决定去找宋清辞说清楚,实在不行就不要剑谱了。她相信以大魔头的实力,也会有别的办法得到叶虎的信任。

她走到宋清辞的房门前,轻声问赵凌他人是否休息了。

赵凌立刻推开门,示意叶姝入内,似乎早就准备好等她来。

叶姝疑惑地看一眼赵凌,就走进屋内。

屋子里很静,甚至像没有人一般,完全感觉不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叶姝环顾左右搜寻宋清辞,发现宋清辞正负手立于北窗前,看着北窗外一棵掉了半树枯叶的梧桐。他背影干净修长,不知为何,略显寂寥。

“你来了。”宋清辞话虽出口,但整个人纹丝不动,并没有看向她的意思。

“嗯,我有话对你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叶姝稍微走近了一点,看着宋清辞的侧脸,冰冷如玉,虽精致好看,却很凉薄。

“说事。”宋清辞声音极为轻淡,还是看着窗外,半张开的凤目中有无情也有落寞。

“刚才和你生气是我不对,剑谱的事情既然过了就算了。得不到就得不到,不用强求,我回去好生和我爹解释就是。”叶姝道。

宋清辞闻言,低眸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叶姝。

“这剑谱如何得来?”叶姝伸手翻了两页,确定这是三春剑谱后,忍不住好奇问宋清辞。

“何意?”宋清辞终于侧身,转眸看着叶姝,他嘴角带着温笑,但一双眼冷漠地没有任何温度,连空洞都谈不上。

叶姝愣了下,她看得出来,宋清辞此时此刻的情绪不是很好。

叶姝犹豫要不要选择在这种时候跟宋清辞说实话,但看宋清辞一直盯着自己,她不说点什么也不合适

“这剑谱若是偷来或抢来的,我们不能要。”

对面传来几不可闻的笑声,叶姝觉得这像是冷笑,至于到底是不是冷笑她也不知道。

大魔头今天的情绪太反常了,不然刚才在院内,以他原本的修养,如果不是因为什么大事,绝对不至于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屋了。

“这剑谱是陆墨所赠。”宋清辞忽然解释道。

叶姝诧异不已,询问宋清辞缘故。

“三天前的夜里,得空和他谈了谈。他出于对你的感谢,主动表示愿意赠送剑谱。”宋清辞简单解释道。

这其中费了多少心思,只有当事者清楚,宋清辞已然不愿意多说了。

陆墨性格端直,属于有恩必报那种人。如果宋清辞巧用措辞,将她无意间救陆墨,并帮陆墨解决唐门麻烦的事情,说得动人一些,陆墨倒是很有可能会答应宋清辞的要求,愿意主动赠剑谱。不过能把大华山派的大师兄说动,愿意冒险主动送剑谱,一定要有非常好的口才和极为巧妙的筹谋才可以做到,甚至连说话的时机都要挑选好。

大魔头这招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剑谱拿到手了,实则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叶姝万般佩服宋清辞,不禁夸赞他厉害。

“那既然这样,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还要庄飞和赵凌去比武?”

“所有人都知道你来论剑大会是为了求剑谱。如果你不急不缓,在旁悠哉,连个人都不派上去,定然会招人怀疑。之所以没有提早告诉你,是想让你表现真实些,不让那些人看到破绽。”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想给叶姝一个惊喜,但这话此刻已然说不出口了。

“公子想得太周到了!太厉害了!”叶姝又不吝夸赞一番宋清辞,忙认真给他赔罪,之前是她误会了才耍小脾气,请他不要见怪。

“不见怪的。”宋清辞慢慢垂下眼眸,神色越来越淡漠,没什么感情。

叶姝观察宋清辞的反常,开始自我检讨,回想她今天和宋清辞相处的整个过程:早上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去看论剑大会,开始他们俩一直很好,后来赵凌比试失败,她就闹情绪半路走了,然后就是刚才封礼禾来过,刚好被宋清辞撞见。

既然宋清辞刚才说了,他不计较她半路生气离开,那就只剩下后一个可能了,他看见她和封礼禾一起,吃醋了?

叶姝决定问清楚,恋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有不明白的地方,多问问就好了。

叶姝问宋清辞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宋清辞转眸看着叶姝,眸深似潭水,声音冰凉,“既然剑谱已经拿到了,下山后,我们便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

叶姝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脑袋轰的一下。“好端端的为何要和我分道扬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跟我回凌云堡了?”

叶姝满脑子问号,不明白宋清辞闹哪门子的情绪。即便再闹情绪,他连凌云堡这么大的项目都不收购了么,多好的机会。

宋清辞告诉叶姝他累了,想早点休息,转身进了内间。

叶姝明白,宋清辞这是有赶人的意思。

叶姝今天吃了他好几次脸色,便决定不惯着他了,反正该问的都已经问了,是他自己不想说。叶姝转身就走。

傍晚的时候,叶姝还是照例给宋清辞做了晚饭,蟹黄豆腐、杂小菜和松菌笋干,主食还是做了宋清辞最近说喜欢吃的花生饼。

叶姝眼看着庄飞把菜端到门口,赵凌接下来送进屋内,不久后他把饭菜端出来的时候,已经吃剩一半了。

吃得不多,胃口没有往日好,但他还吃她做的饭,应该没什么事儿。

叶姝让庄飞端着饭过去的时候,特意去观察宋清辞在屋里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

“看书。”

叶姝听这话嗤笑两声,“他倒挺悠闲的么,亏我还担心他。”

庄飞捡碗筷的时候,叶姝就自己端着水盆去外头舀水。

在门口守卫的赵凌看见叶姝,眼珠儿动了一下,目光跟随叶姝。

叶姝回头望了一眼赵凌,觉得他有话说。赵凌这时候朝他走了过来。

叶姝放下盆,擦了擦手。

“公子看了一下午的书了,不过一直盯着那一页,不翻篇。”赵凌压低声音道,然后就对叶姝微微躬身,转身迅速离开了。

赵凌身为昇阳宫宫主身边的暗卫,嘴严必第一。

出于职业道德,赵凌应该不会随便说宋清辞的私事,所以只隐晦地跟他透露这一句。

叶姝想到宋清辞那句‘分道扬镳’的话,他说话言而有信,应该真有跟她分道扬镳的打算。这么说来他因为跟她生气,决定放弃收购凌云堡了。

大魔头终于能够离开,这可一直是她所求。早日分开,恢复自由,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等着明天下山,高高兴兴就好了。

叶姝端着水盆回屋,心越加沉重,感觉这一盆水好像压在自己身上了。

夜里,叶姝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本来一向沾枕头就着的她,失眠了,每每闭上眼,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和送宋清辞曾经相处的画面,宋清辞对她笑的时候,宋清辞送她礼物的时候……

一夜失眠之后,天刚蒙蒙亮,叶姝听到隔壁有声响,叶姝起身走到床边看,赵凌正背着一个行李从屋子里出去。

叶姝惊了,马上跑出去问他宋清辞在哪儿,赵凌默然看了一眼屋内。

叶姝便三两步冲进屋里,却在外间没见宋清辞的身影,就进了内间。宋清辞正坐在榻上,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身边还放着一本书,书页一直保持着展开的状态。叶姝看了眼那书,看起来确实已经很久有翻过了,只停留在这一页,所以握痕严重。

宋清辞听到叶姝进门,修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但并未抬眼。

“你真要走?”

“嗯。”

“我要知道原因。”叶姝见宋清辞道在这种时候还很温和,语气便强势起来。

“何必呢。”宋清辞轻言道,声音冷而清晰。

“好歹把问题说清楚,很有必要。”叶姝追问宋清辞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有情绪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要跑。

见宋清辞还是沉默不说话,叶姝就先解释她和封礼禾的事。

“我早跟你解释过了,我跟封大哥没什么,他把我当成他死去的亲妹妹。昨天他刚到华山就来找我了,还问起你来,听说我和你闹了小别扭,他还帮忙说了你的好话劝我。”

宋清辞坐在榻上,神色冷漠,目光空洞,丝毫不为叶姝所讲的事情所动容。

叶姝心中一凛,恍然感觉这样的宋清辞距离自己好远。大概是她已经习惯于宋清辞侯门公子的温润人设了。叶姝忽然隐隐有种微妙的预感,她感觉她今天和宋清辞之间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要么好,那么坏,没有中间地带。

“那你这是要和我情断么?说分就分了,没有原因,虽然我们之前一直好好的。”叶姝有点儿生气,宋清辞这是在跟他冷暴力。

她很清楚以宋清辞高傲的性子,如果这次放他走了,她就再没可能把人找回来。

一想到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他们之间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相处了,叶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很难受。

“我们好过么?”宋清辞方抬眼看着叶姝,问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让人听起来感觉似有一丝丝嘲讽。

“怎么没好过?”叶姝不解地回看宋清辞,“我们什么事都干了,亲都亲了,睡都睡了,你还说不好,闹哪样啊?”

“没睡。”

“你说……什么?”叶姝愣愣地看着宋清辞。

“你中纵春散那晚,我们没睡。我用内力帮你护住了心脉,让你熬过去了。”宋清辞淡淡地解释道,平淡的目光里透着几分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你不想,我岂能强迫于你。”

叶姝再一次愣住,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霹雳正打在自己头顶啪啪作响。她刚刚清清楚楚的听到,宋清辞亲口说他有内力。他这是不是打算亮身份,要和她坦白承认他就是昇阳宫宫主了?

叶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问,也不知该怎样开口问。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么,何必故作惊讶。”宋清辞瞧着叶姝这副懵呆的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转而又垂下眼眸。

明明情绪不好,周身都在散发着仄人的危险气息,却又能让人感觉到他在隐忍,很节制。

叶姝心跳戛然而止,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凝固了。宋清辞早就知道‘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叶姝已经惊得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表现什么的情绪了。她憋了半天,先试图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呼吸。

叶姝微微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

“那晚你说了很多实话。”宋清辞见叶姝表情丰富,说不出话,就把她疑惑地答案补充完全。

又是一道雷劈在了叶姝的头顶,这次的雷直接贯穿了她的身体,导致她过于麻木,以至于意识仿佛出现了恍惚状态,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但逃避是没用了,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彻底暴露身份的昇阳宫宫主。

叶姝迅速找回理智,压住自己受惊的心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琢磨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事情已经完全脱离她的设想,来得太突然。她以前是曾想过宋清辞主动道出身份,但完全没有料到是现在。

纵春散是吐真剂无疑了,那晚她居然把什么话都和宋清辞说了,和盘托出!太可怕了,想想自己这些天,在大魔头的眼皮子底下,各种装假,各种小算计,各种演戏……他全部都一清二楚。

不过大魔头既然早就知道真相了,那天他没有当场挥剑杀了她,事后也没有戳穿她。他反而耗费了内力帮她驱毒。

纵春散的毒在书中无解,但有发作时效,如果宋清辞帮她竭力护住心脉,熬过毒物的发作时间,令毒最终在体内循环至从汗水中排出,也不是不可能。但这种情况对内力的损耗非常巨大,试想一整个晚上,他要源源不断的输送内力给她,恐怕除了宋清辞这种内力深厚高手,别人根本无法做到。

怪不得大魔头那晚之后他才开始嗜睡,肯定跟给她驱毒有关。

此后,大魔头还是还没有戳破真相,一直陪她演戏这么久,甚至陪着她一路舟车劳顿的来到了华山,期间还送了她不少小礼物,如今又帮她搞定了三春剑谱……

这番总结下来,连叶姝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大魔头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用心良苦,的确可以堪称为:用、情、至、深。

叶姝被这四个字激得心头一震,她紧张地咽了口吐沫,暗中瞄两眼宋清辞。眼前的男人安静地坐在床边,脸色失,目光落寞。仿佛是落难的仙君被鸡啄了,受了很大的伤,完全不适应人世间的尘俗,闹脾气想回天上了。

叶姝心情一边激荡一边害怕纠结,她兀自蔫了片刻,又偷偷瞄了几眼宋清辞的脸色。原来她魅力这么大的么?竟可以昇阳宫宫主这样感伤?真有点难以相信。

看一个男人喜不喜欢自己,就要看他都对自己做了什么,宋清辞对他的付出,确实很多了。

“谢谢你救了我。”叶姝对宋清辞用内力救他这件事非常感激,给宋清正经鞠躬道谢。但该追究的事情她也问了,

便是宋清辞事后为何要撒谎骗她,说他们睡过了。

“以骗治骗。”宋清辞慢慢地抬眸,语调平静地道歉,“此事是我不对。”

“不不不,是我不对,是我骗你在先。”大魔头突然对他道歉了,令叶姝有些惶恐。

她曾幻想过大魔头无数次对她道歉的情景,当时臆想的时候觉得非常爽,然而现在真的发生了,她并不觉得开心,反而在检讨自己做的过分。而且这次她并非出自于被胁迫,而是自愿地在检讨自己。

“为何突然决定不跟我回凌云堡了?为何突然说分道扬镳?能告诉我缘由么?”叶姝再一次问宋清辞,“到底是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让你难过?”

“你走吧。”宋清辞把眼睛垂得更低,显得更加落寞,“是我不够好,一直在强迫你,我放你自由。”

宋清辞和叶姝坦白承认,他是因不甘心,他才一再筹谋,步步为营,想让她深陷。他以为这样终有一日会让她渐渐对他动了真心。

直到他今天听到了暗卫的回禀。得知她在私下里对庄飞说‘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昇阳宫宫主’,回来时,又见她在封礼禾跟前笑得如鸟儿一样自在。

叶姝听到这话慌忙解释:“我当时和庄飞是说气话,我——”

“你不必解释,感情不能强求,我已经知道了。”

“便假的,也开心,但终究不是我所要,更不是我想给予你的。”

宋清辞告诉叶姝,他只是希望她以后一切都好,可以自由自在。

叶姝听宋清辞这番话,心怦怦地跳到了嗓子眼,脸也热了,真心有点感动。

叶姝确定不想他走,尽管她以前很想宋清辞早点滚,但现在不想了。特别是听他说了这一番话之后,她就更舍不得了。现在叶姝来不及深究自己的想法怎样,但她很清楚自己现在一定要跟着自己现在感觉走,不舍得就要把大魔头留下来,不然她以后肯定会后悔。

她干脆走到宋清辞身边坐下来,去拉他的手。

宋清辞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抵触。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你不用继续和我演戏,出去。”

“我没演戏,我不出去。”叶姝眼神把宋清辞的左手拉过来,和他十指相扣。

“要不要我再正式提醒你一下,我的身份是昇阳宫宫主,那些武林人口中提都不敢提的,血洗前武林盟主一族,最阴狠可怕的魔头,正是我。”宋清辞用手捏住叶姝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眸底幽幽,有几分瘆凛。

“嗯,巧了,我也是江湖上人人唾骂臭名昭著的女魔头。虽比不过昇阳宫宫主厉害,但也算有些‘名声’,女人中我算排第一。”

叶姝告诉宋清辞她真的很清楚他的身份。

宋清辞静静看着叶姝,未语,似乎在观察什么。

“之前我骗你,是我不对。我一开始真害怕你的,怕识破了你的身份,丢了小命。后来又怕你因为我骗了你,知道真相后对我动了杀心,我就只能继续瞒下去,然后事情就渐渐不可收拾了,我确实没想到你后来会喜欢上我。”

一开始是她不对,确实是她先招惹的人家,所以叶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经过。

“嗯,是你先勾引了我。”宋清辞半垂眼眸,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奉劝你一句,下次不喜欢谁的时候,就不要给他做饭吃。”

叶姝点头,问宋清辞还走不走,还要不要和她分道扬镳。

宋清辞不言语。

叶姝:“凌云堡还等着你接手。”

“你以为我和你一起,是图这个?”宋清辞忽然明白过来叶姝所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推开叶姝的手。

“怪我,怪我,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能被堂堂昇阳宫宫主喜欢。”叶姝马上检讨道。

她拽着宋清辞的衣袖,一下,两下,三下,劝他不要走,别丢下她。

宋清辞一直静静的看着叶姝,深潭似的眼眸里才渐渐浮现出宠溺之意,他伸手抚摸着叶姝的脸颊。

“这可是你求我的。”

叶姝嘿嘿笑,点头。

既然宋清辞主动把事情坦白了,他还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叶姝觉得自己有必要保证一下。

叶姝举手起誓道:“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骗你!”

“嗯。”宋清辞眸色加深,嘴角微微勾起。

“其实你骗我骗的也挺像的,侯门公子什么的。”

“那是我第二个身份,不算骗。”

“好吧,不算骗,就我一个人是骗子,我缺德。”

“骗子。”

宋清抚着叶姝的脸颊,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感情确实不能强求,却可智取。

全然不知自己被算计的某人,抓住宋清辞的胳膊,还用软软地语气跟他商量道,“那我们不生气了,让赵凌把行李收回来?”

宋清辞低眸凝视叶姝如今的模样,眼底多了一分克制,否则他会把她整个人都揉进去。

“想好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此刻我们分开,对你曾经的保证依旧有效,会护你一世安稳。但倘若不分开,你却并非出自真心——”

“怎样?”叶姝倒想听听宋清辞还有什么别的威胁。

“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宋清辞似乎忽然凑到叶姝的耳边,小声说道。

叶姝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话好像有点颜色。

叶姝狐疑的看着宋清辞,想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哪一个方面的含义。又不敢直接说出来,暴露自己想法有颜色的事实。

“让你彻底有感觉。”宋清辞说完这话之后,一口咬住了叶姝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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