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稳住心神后,可以确定一点, 叶虎既然开口跟她提这些, 而没有直接动手, 说明他自己也不确定答案是什么。他在考验她, 或者在观察她, 等待从她的反应中寻求答案。

她要小心应对, 一旦惹毛了叶虎,大家今天晚上就得打起来。她光凭九灵剑法,肯定打不过内力深厚的叶虎。

大魔头如果内力恢复的话, 暗中拿下叶虎肯定没有问题,她或许还能篡权成功。但现在大魔头只有一成内力,对付一般人还行,对付叶虎肯定没戏。

并且, 凌云堡不能强攻,堡内坚如堡垒, 堡外围除了有遇火便释放毒雾令人瞬间毙命的雾英之外,还有很多其它机关暗器。而且在人数上, 凌云堡或许比昇阳宫更占优势,并且凌云堡背后还有官府撑腰, 真要打起来必定是持久战,朝廷还很可能出兵从外围协助叶虎。

叶虎绝对是一位非常难啃的大反派, 警惕性高,且疑心重。很多事情,连跟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他都瞒着, 足见他这人有多难对付。

所以叶姝现在还是要捋毛,不能轻易惹怒了叶虎。

如果用‘我失忆了’这样简单的谎话去搪塞叶虎,肯定不行了,太假没有根据的话,他一定会一眼看破。势必会派更多人监视观察她,那这次她想把苏婆子和苏若带走的计划就难以实施了。

叶虎有些年纪了,且受过巨大的人生打击,必然阅历丰富,容易看透人心,他不可能不知道人在受到极端刺激之后想法会改变。

叶姝要给出一个让叶虎相信她变的原因,只要让叶虎认为合理,他心中的疑窦自然就会消除。

“不记得,是因为不想记得。不问了,是因为不想问。”叶姝感觉自己在说绕口令,但就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很能忽悠人。

叶虎疑惑地轻笑一声,让叶姝把话说明白。

“记多了,问多了,都是在难为自己。”叶姝故作怯懦地看一眼叶虎,似在踌躇,怕说了实话会惹他生气。

叶虎:“保证不罚你。”

瞧叶虎那副脸色就知道他有多不满了,鬼才信他的话。

叶姝告诉叶虎,她在法华寺曾受一位僧人点拨。

“他说,勘破,放下,方自在。我却勘不破,放不下,不自在,问他是否有别的办法。他说倒是有两样最容易做到,忘记和不问。忘了那些让自己难过的东西,不过问那些让自己苦恼的东西,也能得到片刻自在。”

“僧人?法华寺那个采花贼方丈?”叶虎讥讽嗤笑,见叶姝竟认真地告诉自己是一位无名僧人后,忍不住又嗤笑一声,质问叶姝,“你心里有何苦楚,非要信别人诓你的话才肯释怀?”

“那天晚上石阡基差点把我掐死,就差一口气,我便没缓过来。”

实际上石阡基并没有掐死她的意思,但是为了形容人生转折,叶姝只能委屈石阡基担这名儿了。他是大魔头的属下,想必对此应该不会有太大意见。就算有意见让他找魔头说去,反正她是关系户,她不管这些。

叶虎依旧用冷厉的眼神看着叶姝,等着她的下话,仿佛在冷眼看她如何表演。

“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之前一刻,我想了很多很多,几乎把我前生所有重要的回忆都想了一遍。后来从他那里成功逃脱之后,听周三姐跟我念叨,逼我必须再去找石阡基。不管我怎么解释,她一定要我勾引他,要再我去送死。听她一遍又一遍重复说这是父亲的吩咐,我应当听父亲的话,否则回去必会受父亲的罚。后来再遇白秀秀,她也跟我说了差不多同样的话……”

叶虎的眼底幽冷,默然继续听叶姝讲下去。

“爹可知道,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之前,脑海脑海里那些重要的回忆都是什么?都是有关于您的事,教我练武,吩咐我办事,训我必须完成任务……唯有梳头的回忆穿插其中,反而让我更难受,我一点都不想记得了。”

叶虎已然懂了叶姝这番话所表达的真正意思。

“你觉得为父这些年养大你,只是在利用你,无所谓你的死活?”

叶姝闷头不吭声,相当于默认。

啪!

叶虎突然拍了一下桌。

叶姝故作恐惧地看了一眼叶虎,缩着脖子退了两步。

“大逆不道!”叶虎瞬间近身,用手扼住叶姝的脖颈,却并没有用力,但看叶姝的眼神十分凶狠,“既然为父在你心中这般不堪,现在就掐死你如何?”

叶姝知道叶虎肯定不会凭这点小事就真把她弄死,表‘忠心’的时候到了。她故意闭上眼,努力把脖子伸长,“能死在父亲手里,倒比死在外头干净了,反正女儿这条命本就是父亲给的。”

“胡闹。”

叶虎松开手,生气地瞪一眼叶姝。他转手就抓着她的胳膊,拉叶姝一起坐下,叫人端两碗酥酪来。

叶姝看着叶虎欲说话,叶虎抬手示意她暂且不必多说,先吃酥酪。

这酥酪该是以牛乳入糖凝成膏,表面平滑,白若冻状,上面撒着几粒桂花看。用匙舀一下,才发现有些稀稠,入嘴奶味十足,有着浓郁的甜香,跟现代的双皮奶差不多。

叶姝慢慢地往嘴里放一口之后,发现叶虎根本没动,只是在看着她吃。

等叶姝吃完了,叶虎就把他那碗也给了叶姝。

“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些甜的东西。”

叶虎看着吃东西的叶姝,心中倒有一些感慨。其实叶姝所述的遭遇,和他当年有些相似,都有点‘置死地而后生’的意味。

当年他坠落诛鬼崖,在坠崖那一瞬间也以为自己死定了,脑海里有过诸多念头,爱、恨、怨、憎……即便后来得以活着,人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了。

所以叶姝在经历生死之后,会发生想法改变,行为异常,倒也说得过去。

反思这些年对叶姝,他确实不曾有过父对女的真情实感,他只想教育她成为一个杀人傀儡。但这丫头却是一直把他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孝敬,时间久了,看人家爹爹对女儿,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她心里难免有落差,会对他有怨念,他也理解。

有恨有怨是好事儿,说明她真的在乎他。

“爹以前对你,望女成龙,苛责了些,但都是为你好。急于让你完成任务,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了你娘的血海深仇。”叶虎反问叶姝,“难道你不想为你娘报仇?”

“想。”叶姝点头,“可为了报仇,先把命丢了,女儿觉得这是本末倒置。”

“法华寺一事是我大意,没料到周三姐竟被燕王府收买,有心害你。白秀秀对你大不敬,爹已经处置了她。以后凌云堡若还是有谁敢对你造次,为父定当就地处死他们。”

叶虎伸手抚摸着叶姝的头。

“你要知道,为父虽然平常对你严厉,但你始终是为父的心头肉,是为父唯一的女儿,为父怎么会舍得让你受伤,让你去死。做父亲的最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好好活着,我还等着将来你能养老送终,在床前尽孝。”

叶姝诚挚地点点头,她倒是非常愿意给叶虎送终。

“至于我学做饭这事儿,其实上次已经跟爹说过了,确实是为了孝敬爹,给爹一个惊喜。正因太想给爹惊喜,知道百晓堂的人无处不在,我才隐秘偷偷地学,不让任何人知道。但做着做着,我发现自己真喜欢上了,摆弄这些饭菜的时候,能忘忧。”

叶姝马上问叶虎饿不饿,她可以去给他下一碗面吃。

叶虎听到‘面’,眼底有复杂的情绪在奔涌,再瞧叶姝满脸笑意,真心想孝敬自己,心尖柔软了些许。

“你赶路一天了,早点休息才好,爹心疼你,不想你劳累了。”

“没事,我不累。”叶姝就把她们夺得三春剑谱的经过后讲给叶虎。

叶虎不禁感慨道:“智取而来,这倒是难得。”

“那此番去华山,你与宋清辞相处如何?”叶虎再问。

“挺好的,我让他朝东就朝东,让他朝西就朝西,很乖乖听话。”叶吹牛皮不怕闪了舌头,脸上特别骄傲得意。

叶虎瞧叶姝这般自信,自然是相信。

“他这人性情倒是冷淡。”

“是冷淡,可能是我幸运,遇见得早,他才学会动情。”叶姝问叶虎可决定了是否继续用宋清辞。

“可用。”

叶虎调查过安宁侯府的情况,既然身世清白,人聪明能办事,将其留下来培养自然不错。

叶姝随即问起叶姝,带回林若兰和楚月这个两个麻烦做什么。

“女儿想和这两人做‘朋友’。万花山庄掌握着天下绝大部分的药材供给,山庄中的大夫更是能人辈出。人人都会生病,那既然病了肯定就要花钱请大夫买药治病。

若掌握了这一切,势必会给凌云堡增添一份财富。而红莲教人数众多,实力强悍,若能把红莲教收为己用,对于凌云堡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

“你们倒是有野心,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叶虎觉得叶姝有些异想天开。

“现在是林若兰最难的时候,我拉拢了她,助她成功回到万花山庄。再伺机暗中挑拨华山派与万花山庄和红莲教之间的关系。那我们的凌云堡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着三方相争,从中得利。”

叶姝见叶虎对自己的话若有所思,知道诓住他了,继续道。

“到那时候,凌云堡将万花山庄和红莲教都收入麾下,也必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也是宋清辞的主意?”

叶姝点头应承,都往大魔头身上推。

“他倒是个可造之材,甚适合我心。姝儿若真喜欢他,不如我安排你们成亲如何?”叶虎笑眼相看叶姝。

“父亲还没有考验他呢!再说女儿还不想那么早嫁人,更不知他是否值得托付终身。”叶姝谈及这个话题一点都不害羞,直面叶虎,言谈冷静如常。

叶虎见她此状倒是安心了,温言嘱咐叶姝先休息,别的事情等明日再议。

叶姝目送叶虎离开后,方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忽听到有人敲后窗。

叶姝跑过看,见宋清辞穿着一身玄袍站在窗外,人仿佛隐没于夜色之中无声无息,若非他敲了窗,叶姝完全感觉不到这里还有个人在。

叶姝马上检查一遍窗户,都给关上,然后把蜡烛都熄灭了。这样屋子人就不会倒映出人影,被外头人瞧见。

叶姝伸手把宋清辞拉近屋里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

“东西的时候。”宋清辞道。

叶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东西’是指什么意思,等宋清辞在屋内站定,她才恍惚意识到,是指她跟叶虎吹牛说可以让宋清辞听话地朝东走朝西走的时候。

叶姝尴尬地背对着宋清辞,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倒霉,整个人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对方呼出的气息轻吹拂着她左侧的脸颊。

“现在想让我朝哪儿走?”宋清辞的唇几乎贴在了叶姝的面颊。

幸好现在屋子里的烛火灭了,不然宋清辞一定会看到她红透了的脸颊。

“请问叶姑娘对我还有何不满意,还需要你父亲考察我?”宋清辞又问一句,彻底让叶姝脸发烫起来。

“那些都是诓他的话,我怕他瞧出我真在乎你,反而对你不利。”叶姝忙解释道。

“诓他的话?”宋清辞轻声重复问。

“嗯。”叶姝应承。

“这么说你愿意嫁?”宋清辞追问。

叶姝:“……”

绕来绕去,原来是大魔头在诓她。

叶姝趁宋清辞不注意从他怀里跑出来,转身告诉他,“有待考察。”

“说说,想我怎么表现才可以?”宋清辞追上叶姝,再次揽住她的腰,让她紧贴着自己。

“很好了,只是觉得还不够了解你,你过去怎么长大的,你的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身边的人什么样。”叶姝用手指点了下宋清辞的鼻尖,却发现宋清辞的反应有些僵硬,似乎有些抵触她的问题。

后两个问题叶姝觉得对宋清辞来说应该没什么,他计较的应该是的第一个,他的过去。

叶姝之前猜宋清辞似乎经过非人的训练,才能爬上今天昇阳宫宫主的位置。还有他血洗前任武林盟主吕春秋一家,肯定跟他的过去有关。

这段时间和宋清辞相处下来,叶姝觉得宋清辞不会随便滥杀无辜,他会亲自出马对吕春秋一家做到此等地步,必定有血海深仇了。

过去的黑暗,可能永远解不开,特别是在人童年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阴影会跟随一生,无法磨灭。

“我只要了解你生活的地方,身边有什么人就行了,其它的并不好奇。人嘛,重在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们就不要想了。”

叶姝见宋清辞默然矗立,用他那双幽深黑漆漆的眼眸安静地看着自己,一声不吭。

叶姝觉得自己很过分,没事儿找事儿,给他找不自在,揭他伤疤。

她靠在宋清辞的胸膛上,双手环着他的腰,抱紧他。

“我只喜欢你这个人,这就够了,我不在乎其它了,我愿意嫁给你。”

“你在同情我。”声音不咸不淡,从叶姝的脑袋上方响起。

叶姝心一紧,“同情怎了么,同情换一个说法就是心疼。而且同情那也是分人的,对乞丐同情,我只会拿钱给他们;对喜欢的人同情,我才会想嫁给他。

我一个女孩子都没用你求,就主动表示想嫁给你。这么大的便宜你现在不占,我可要后悔了。”

宋清辞双手捧住叶姝的小脸,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

“可怎么办,你早就没机会后悔了。”

宋清辞附身吻上了叶姝的唇,起初浅浅地吻着,然后渐渐探索深入。与她舌尖摩挲,缠绕,似春风细雨润着娇嫩的花朵,轻轻柔柔地摇摆,沁润,直至完全占有。

叶姝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自然地接受这一切,和他唇瓣相擦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在吃一块绵绵的糖果,甜得心尖都酥了,身子也变软了。下意识地想抱住宋清辞,紧些,再紧一些。

宋清辞被怀里不安分的人蹭地难受。他停下吻,和叶姝紧贴着额头,哑着嗓子道:“别乱动。”

偏偏眼前人,拿一副无辜不解地表情看着他,漆黑诱人的眼带着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仿佛每一下都会说话,在游说他放弃克制,选择放纵。

宋清辞干脆把叶姝抱到了榻上。

某人好像才反应过来问题严重了,吓得又一次缩成了一只鹌鹑。

宋清辞瞧她这样,忍不住想笑,甚至想问她是不是故意如此。明明之前还做着挑衅的动作,以为真要来的时候,又吓得不行,这可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在欲拒还迎。

“我可是本分女孩。”叶姝用被子盖住自己,对宋清辞眨眨眼。

宋清辞坐在榻边,低头笑看她,并未反驳叶姝。

“重要的东西要等成婚之后!”叶姝见宋清辞靠近,忙小声跟宋清辞说明,顺便夸赞宋清辞是个有分寸有礼貌懂节制的好孩子。

“重要的东西所指何事?。”宋清辞道。

“就那种事啊。”

“哪种事?”

“男女能生孩子那种事。”叶姝坐起来,觉得宋清辞故意和她杠,干脆瞪着眼睛和他明说了。

“没了?”

“没了。”宋清辞现在的反应让叶姝疑惑不已,有点不明白宋清辞问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宋清辞转身跳窗走了,连道别的话都没有。

叶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琢磨一下宋清辞是不是生气了。但这种底线问题不容践踏,随他生气去。

叶姝地挠了挠头,也不多想了,躺下来准备睡。

她闭上眼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儿,叶姝使劲儿抽了下鼻子,确定自己闻到了冷梅香。她正琢磨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要梦见宋清辞了,翻身随意甩出去一脚,就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人了。

叶姝蹭地坐起身,看见宋清辞正躺在床边,睁眼看着自己。叶姝总是感觉到他幽幽的眸子里,透露着一种饿狼的气息。

“睡吧不别闹了。”宋清辞闭上眼。

叶姝刚准备炸毛,要声讨宋清辞的话都卡在嗓子眼了。大魔头这是啥意思,纯睡觉?

叶姝保留怀疑地躺下来,还是警惕地看着宋清辞。

“不腹痛了?”宋清辞闭着眼问一声。

叶姝才恍然想起来,对了,她来那个了,根本就不能办事儿。宋清辞记得这事儿,就说明他从始至终根本没存那方面的心思,都是她自己在多想。

叶姝再一次在大魔头面前暴露自己的想法了,虽然她口头上拒绝了,但也恰恰证明她在往那个方面想。

“我是个孤儿,父母被舅父一家害死,舅父为独吞家财,将我暗中送至昇阳宫做童子,因此还得了三百两银子到手。

他本以为昇阳宫选拔童子,是为了试药或用来给宫主练什么歪门邪道的武功,我注定会死。殊不知我们这些童子被选去的目的,是为了被训练选出下一任昇阳宫宫主。

起初那八年很残酷,各类型的武功,各种阴狠杀人的手段,什么都教,就看你学不学,有没有天赋,够不够狠,真正的万里挑一。”

宋清辞声音很静很淡,如夜色中静静流淌的溪水。他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叶姝听得心砰砰直跳,不知该用何种词语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原来宋清辞抱着自己枕头过来,陪在她身边,是为了跟她讲这些话。

他竟愿意让她了解他的过去,尽管这番话说的并不是很具体,但叶姝知道这对宋清辞来说已经是非常艰难的一步了。

叶姝能够感觉得到,大魔头在那八年中,所遭受的训练一定是如炼狱般残酷,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因为用正常的手段,是不可能轻易就训练出年纪轻轻又武功强大的魔头。其训练方式一定是刺激着每一个孩子去突破了极限,发挥最大的潜能。当然其中失败的,必会被淘汰掉。

‘真正的万里挑一’,孩子数量必定不会少于一万个。一万个中选一个,这是何其凶残的淘汰率。

叶姝根据宋清辞话的内容,还推敲到一件事,宋清辞口中的舅父,很可能就是前任武林盟主吕春秋。

至于到底是不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查证。叶姝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也不想问。她不想再让宋清辞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去。

被至亲之人谋害父母,又被残忍地弃卖去送死,小小年纪背负血海深仇,在昇阳宫经历非人残酷的训练……

她用手默默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转过身就钻进宋清辞的怀里,紧紧地依偎他。

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世间没有任何一种话能平复宋清辞曾受过的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他,陪着他一起熬过去。

宋清辞默然抱紧了叶姝,也没有吭声。

两人就这样在夜色中互相拥着,最后叶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只记得自己睡前在宋清辞怀里好像眼泪越流越凶,再醒来时,是因为庄飞推门喊她。

叶姝吓得一个激灵坐起身,马上检查身边,想提醒宋清辞快点跑路别被发现了。但她发现床边根本就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连枕头都不在。

叶姝整理好情绪之后,跳下床,洗把脸更衣。

庄飞凝眸盯着叶姝好久,终于忍不住问:“姑娘昨晚哭了?”

叶姝本想否认,这时候坐在铜镜看见镜子里有点眯眯眼的自己,不得不承认了。

“嗯。”

“什么事惹姑娘伤心了?”庄飞追问完,忽然想起昨晚上老堡主特意来找过她家姑娘,“昨晚老堡主训罚姑娘了?”

“没事,别多嘴。走,跟我去厨房做红糖糍粑。”

叶姝把昨晚上就交代下人煮好的糯米饭盛出来,堆成雪白的一堆,让庄飞拿石锤把这些糯米饭砸碎成泥状。

叶姝把砸好的糯米泥揉团切条,入油锅炸,另一小锅内放水和红汤熬煮。现炒香的黄豆放在小石磨上磨成喷香的豆粉。

在盘子下方摆着一两篇新绿的粽叶,把炸好的糍粑,撒上豆粉和红糖水,些许桂花,一道简单地红糖糍粑就做成了。为了摆盘好看,再以两朵兰花放在盘子边点缀,让人看着就想吃。

早饭之后,吃一块红糖糍粑,表面挂着棕红色红糖水,黏着浓香的淡黄色豆面,入嘴外酥里糯,十分香甜可口,吃着心情都会愉悦了。

既然身处在凌云堡,这孝顺的样子很有必要装一下。叶姝就拿去给叶虎一盘。

叶虎品尝过后,赞美了叶姝。但随后他就发现叶姝的‘眯眯眼’了,问眼睛她因何肿成这副样子。

“昨晚父亲走后,我反复思量自己的做法,觉得自己大不孝,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心里内疚至极,就忍不住哭了一宿。”叶姝说罢,配合地抽了下鼻子。

“你哭了一宿,还早起给爹做这东西?真是傻孩子。”叶虎叹口气,命随从去取来消肿的药膏,令叶姝坐好,亲自给她涂上。

叶姝简直如坐针毡,终于等叶虎涂完了,打算要告辞,却被叶虎喊住了。

“已然入秋了,我们父女好久没出去打猎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如何?”

“好。”她也没别的选择。

叶姝打发人去通知宋清辞和楚月、林若兰他们一声。她就带着庄飞一起,随叶虎去打猎。之所以一定带着庄飞,是因为她不熟悉情况,有庄飞在还能随时提点她。

这打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骑着马,拿着箭,看到猎物就是射。

叶姝虽然是厨子,但对这种野外杀生小动物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基本上都是庄飞在杀,她捡漏,最后挑了一只鹿当成自己的猎物,在叶虎跟前敷衍交差一下。

叶虎倒是厉害,射中了七八只鹿,五六只狐狸,而且为了不伤皮毛,他只射狐狸的脑袋,可谓非常精准。野鸡兔子就不计其数了,总之叶虎一个人打到的猎物就装满整整车。往会运的时候,车板底下还往外滴血。

叶虎对于叶姝的这次打猎成绩很不满意,本想训斥。不过想到昨晚的谈话,再看叶姝的‘眯眯眼’,料想她今天应该是眼神不好,才影响发挥,便也不跟她计较了,高兴地招呼大家回去。

叶姝看见叶虎挺高兴,叶姝就骑马凑到叶虎的身边,跟叶虎提起她上次曾主动去看苏若的事。

听到苏若,叶虎脸色立刻便没那么高兴了。

“不知他得了什么病,听说父亲花了许多钱在他身上,都没能治好?”

“先天不足,治不好的,不过就是拿钱续命罢了。”叶虎说罢,特意看一眼叶姝,“看在你的面子上。苏婆子当年做你乳母的时候,还算尽心。”

“那他这病是不是林若兰也看不好?”叶姝再问。

叶虎突然看向叶姝,眼睛里有探究之意。

“为何此问。”

“林若兰现在缺一个理由回万花山庄。苏若身上的病如果是疑难杂症,林若兰若以治他为由,回万花山庄寻求帮助,正好有个台阶下。”叶姝解释道。

“她想回去大可以自己回去,何必非找个病人带去?”

“要面子呗,她那人一直很高傲要脸面。这随便找个病人带回去也不行,山庄上都是医术高手,是不是疑难杂症人家一诊断就出来了。倒是有不少突发的暴疾,也难治愈,但这样的不等林若兰带其回山庄,人就死在路上了。所以像苏若这种患着杂症,不会马上暴毙的患者,还真不多。”

叶虎淡淡瞥一眼叶姝。明白这应该就是叶姝之前说要拉拢林若兰,助她万花山庄的计划。听起来倒也算可行。

“罢了,就先让她看看苏若,瞧其诊断再定。”

叶姝故作淡定的应承,心下却很高兴,这计划算是完成一半了。回头林若兰只要说是苏若有疑难杂症,在万花山庄有救,让叶虎答应他们出去,事情就成了。

叶姝回去后,马上就操办这件事,一切都如叶姝预料那样顺利,最后顺利发现到叶虎这里,只等叶虎一句话。

叶虎立刻点头允了林若兰带着苏若和苏婆子离开。

“那女儿明日就送她们去万花山庄。”叶姝高兴道。

“你却不要跟着了,你在外名声不好跟着人家反而添乱。”叶虎道,“令她领你的人情就行了。”

叶姝点头,她不跟着就不跟着,只要苏婆子和苏若人能离开凌云堡一起就好办。

“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团圆的日子,倒不好留着宋公子也在此,总得叫他跟家人团圆。”叶虎又道。

叶姝这下有点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叶虎这是打算把带来的所有人都打发走,就把她留下来?

“你陪为父过完中秋后,有一件紧要的事情交代你办。”

“何事?”叶姝问。

叶虎语气十分严肃地对叶姝道:“助唐门的人对付华山派,杀了陆志远的长子陆墨。若是能将他的妻女一并杀了最好,但陆志远不许动。”

叶姝挑了下眉毛,乖乖对叶虎点了点头,直叹叶虎这计划真厉害。

如今不管叶姝说什么她都会应,反正她只要离开凌云堡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管他有什么阴狠的吩咐,反正她都不会实施。

次日,叶姝就跟宋清辞和林若兰等人道别,苏婆子和苏若这时候才被带过来。

未免被叶虎察觉异样,叶姝一直没有过度和苏婆子接触。

苏婆子也暗中得了信儿,明白该怎么做。临走前,就带着苏若和叶姝淡淡地行礼,便上车了。

“等你。”宋清辞含笑看一眼叶姝,用眼神儿示意她大可放心,出去以后他自然会安排好一切,等她从凌云堡出来的那天。

叶姝当然放心大魔头的能耐,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后,叶姝就转身才发现叶虎来了。

“走吧,唐门的人来了。”叶虎对叶姝说罢,就将半张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叶姝跟着叶虎来到大堂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唐雨,另外还有八个人跟在唐雨的身后。按照数量上算,有四个被抓在华山派,应该这八人应该是剩下的八毒怪了。

唐雨见到叶姝就激动不已,“就是你,害得师兄毛路被抓!”

“当时她不知情,如今却能帮你们了。我女儿的能耐想必诸位都见识过了,如今有她协助你们,必成大事,请诸位大可放心。”叶虎爽朗道。

唐雨和其余八位毒怪都持着怀疑又有点相信的态度,勉强应承了。

中秋节之后。

叶姝这段时间一直在叶虎面前表现良好,做了各种美味吃食孝敬他。终于熬到了今天,可以顺利从叶虎的眼皮子低下离开,虽然身边还带着唐雨和八毒怪,但可以勉强忽略不计。

在他们骑马跑了大概十里之后,官道上横七竖八倒了很多树,还有泥坑,根本走不了。刚好路边有一条路,大家就骑马走了这条僻静的小道。

行走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忽然有一群黑衣人在路边设伏,用毒针将唐雨和八毒怪等人全部一锅端了。所有人都昏迷了,唯独叶姝和庄飞被留了‘活口’,二人持剑打算与黑衣人对峙。

十几名黑衣人忽然跪地,齐喊:“恭迎宫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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