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往后妖界乱不乱,由我……
沈流响脸埋入膝盖间,乌发垂散,呆坐在冰冷地面。
直到子时,他起身,再次出现在伏妖牢,守门弟子见状,上前行礼,按例讨要宗主令。
但刹那间,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在他身上,不由四肢发软,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仙、仙君……”
负责守卫的弟子皆是金丹期修为,面对化神境修士,没有半分反抗之力,仅凭威压便可让其尽数趴下。
沈流响闯入伏妖牢。
不一会儿,宁静的夜喧嚣起来。
“仙君夜闯伏妖牢救凶兽!”
“他真有那胆量?蓝宗主等人都在此,不要命了。”
“糊涂啊!这等穷凶极恶的妖兽,若不除之,来日必成大患,我看他失了智!”
牢内。
剑光一闪,玄铁链断裂。
沈流响扶住周玄澜,掏出一颗回元丹,喂进他嘴里。
周玄澜闻到他身上一股药味,皱了皱眉,视线落在他绑于腰间的一根人参上,忽地愣了愣。
“这是……卜卜么。”
沈流响除眼尾透出一抹残红外,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那果子耗尽他积累万年的灵气,现在变回了原形。”
周玄澜眸光微颤:“对不起,师尊。”
沈流响摇了摇头:“是我没早些意识到,他还活着,以后我会照顾好他,你现在与我走便是。”
他正说着,一抬眸,发现门口有个人影,长身而立,不知来了多久。
沈流响:“你要拦我。”
叶冰燃手中执剑,意思昭然若揭。
他已得知师祖之事,怨不得周玄澜,但对方是妖兽,尚年幼,便能重创身为大乘境,威胁太大了。
沈流响将人放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叶冰燃看着周玄澜,总觉得有朝一日,他会露出掩藏的獠牙利爪,将所有人撕得粉碎,包括沈流响。
“让他修为尽失的关在伏妖牢,我可保他不死。”
沈流响:“多说无益。”
话音落下,他率先出手,两大化神境之间的斗法,瞬间将伏妖牢夷为平地。
周围数里,无人可靠近分毫。
“是叶剑尊!”
“听闻师祖身体抱恙,蓝宗主和宁师叔在守着,本以为没人能拦住沈流响,剑尊来了太好了!”
“剑尊尚未迈入化神境,便可与化神境修士一战,如今修为大增,必能将其击败!”
众弟子神情激愤,佩剑上的白缎在风中乱舞。
顷刻,又平静下来。
本以为会持续许久的大战,戛然而止。
‘哐当——!’
一柄长剑自半空坠落,散着冰霜之气,摔在了地上。
剑宗弟子一片静默。
这剑眼熟无比,是剑尊的佩剑。
待烟尘散去,沈流响一手拉着周玄澜,另手执剑,凝着寒芒的剑尖抵在叶冰燃喉间。
只差分毫,便可夺其性命。
众人惊骇:“剑尊!!!”
沈流响毫发无伤,握剑的手指一转,剑柄击在叶冰燃身上,将其倏然轰开。
叶冰燃跌在一片废墟中,吐了口血。
赵霖刚赶到,见状忙上前搀扶。
他看了眼转身离去的沈流响,视线又落回叶冰燃身上,长叹了声,“师兄这又是何苦。”
不愿与沈香哥哥对敌,像他与宁师叔一般,避战便是,何必如此。
叶冰燃望向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奈垂眸,“还是下不了手……来日,若周玄澜将修真界搅得生灵涂炭,我便是罪人之一。”
周玄澜回头望了眼,眸色微沉。
但很快收回视线,反握住沈流响的手,他修为虽在恢复,但时间太短,体内那点微末灵力,在这种情形下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什么都做不了,还得让师尊来保护他。
周玄澜脸色难看,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沈流响的手握紧些。
来剑宗参与宴席的各宗派,在接二连三的大事冲击下,已经麻木了,此刻就记着一件事。
沈仙君身旁的人,是大妖,曾爆发出令人恐惧的力量,来日必成大患,绝不可让其逃出生天!
不知谁率先吼了声“杀凶兽”,众人抄起法器,群起攻之。
沈流响面色淡然,往前一踏,化神境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开,刹那让一大半人软倒在地。
剩余修为高些的,他指尖捏诀,上千条泛着红光的细丝浮现在半空,缠上袭来的众人,绕在手腕,绑在脚踝,缠在脖颈皆有。
他唇间轻吐一字:“缚。”
众人心头一惊,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我的修为!修为怎么没了!”
“是何邪术?”
“这、这是缚灵术,魔尊的独门法术!”
沈流响一次将灵力化成千条缚灵绳,压制修为的时间会缩短,好在,足够他带人离开剑宗。
扫除大片阻碍,沈流响体内灵力也消耗了大半。
这时,一群迟迟未动的人,拦在前方,身着白衣,梅花点缀其间。
周玄澜望着一众熟悉面孔,发现其中还有他救过的人,唇角瞬间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他们听命行事。”
解释完,沈流响出手,一道身影挡在了他们前方。
清凌弟子一愣,有人怒道:“凌金烨,你疯了么!”
“师尊教导我,凡事随心,”凌金烨拔剑相向,“我不认识什么妖族凶兽,只知有个同门叫周玄澜。”
他面色严肃:“是你们错了!”
清凌众弟子神情微变,不少人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那日风云变色,漫天凶戾妖气的场景,一直如阴霾笼罩在他们心头,没人不害怕,不心生胆怯。
虽是朝夕相处的同门,但他是穷凶极恶的妖兽,除之又有何不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远处响起一道浑厚嗓音,转瞬间,西阳宗一行人赶到。
金项天笑容阴冷:“仙君包庇这小妖,是何居心。”
沈流响嗤笑:“徒弟救师父,师父救徒弟,要何居心,”
金项天怒喝:“你不顾修真界安危,执意放走这妖兽,枉为仙君!我今日不仅要杀了你这徒弟,还要将你绳之以法!”
沈流响捻了捻衣襟,摸了下胸前玉璜。
“处置我,你没资格,”
他凤眸微眯,唇角挑起一抹嚣张气焰,“别的不说,我站在这不动,你只管全力袭来,能伤我半分,叫你一声爹。”
藏在衣下的玉璜,忽地亮了下,似乎有些不满。
在场众人,闻声露出愕然之色。
西阳宗主修为在沈流响之上,正面斗法,都未有几分胜算,还敢口出狂言,说出站在原地不还手的话,不是找死么!
金项天冷笑,当即袭去:“我掌中孤魂无数,不差你一个。”
沈流响待在原地,不做任何抵抗,仅一只手制住想上前的周玄澜。
“砰——!”
此方天地一震,金光乍现,将大半个剑宗照亮了。
众人睁大了眼,只见先前气势汹汹的金项天躺在地上,吐了口混着内脏碎片的血。
一块玉璜挡在沈流响身前,无数金纹交错,在半空汇成一道虚影。
金冠白袍,身绕火凤,透着无上神威。
“帝君——!”
玉璜光芒一暗,被沈流响放入怀中。
众人再看向他,眼神瞬时变了,无不透出忌惮之意,帝君之物,竟然出现在此,实在匪夷所思。
趁众人怔愣,沈流响拉起周玄澜就跑,眨眼掠至剑宗山门口。
身后的人追赶不及,沈流响脸上神情稍放松了些,但往前一看,脸色瞬变,重新凝重起来。
门口石像上,倚在一名青衫男子,脸庞温润如玉,手执卷书,视线静静落在书页。
察觉他的到来,微抬起眸,露出一点儿轻笑:“师弟比我想象中,还要早到些。”
沈流响心头浮起寒意:“师兄非要赶尽杀绝。”
“是,”凌夜收了书,眸光落在一旁周玄澜身上,“他本就不该存在,我来拨乱反正。”
他并不给沈流响反应机会,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周玄澜身后,一掌袭向他丹田。
“杀他,轻而易举。”
凌夜收手,看着少年渐渐倒下的身影,眼神漠然。
“师弟,你拦不住我。”
但话音刚落,便看见背对着他的沈流响,倏然吐了口血,清瘦的身形晃了晃。
凌夜神色一凝,伸手扶住他。
沈流响捂住丹田所在,重重咳了声,鲜血从唇间溢出,染红了白皙精致的下颌。
凌夜脸色变了,看向地面,本该丹田破碎,一击必杀的少年,竟还留着些许生机。
他攥紧沈流响手腕:“你做了什么?”
“同生同死术,”沈流响擦着唇边血迹,乌睫轻颤,“师尊教的,师兄应该不陌生。”
匆匆赶来的众人,吓得顿在了原地。
凌夜竟然扼住了沈流响的脖子,脸色前所未有的冰冷,像是要杀他!
凌夜:“你为了他,竟如此逼我。”
沈流响:“我无意如此,但师兄认为是,便是。”
凌夜面若寒霜,白皙脆弱的脖颈落在他手中,只需轻轻一捏,躺在地上的威胁便能随之除去。
这对他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事。
凌夜渐渐收紧指节,但看着沈流响喘不上气的模样,眼神微暗,那只扼住脖子的手,登时如脱力般松开了。
“你对我,就只会这一招么。”
凌夜轻叹,垂下的手放在沈流响腰间,温和灵力灌入他体内,将丹田伤口缓缓愈合。
须臾,他见沈流响脸色稍缓,便附其耳边,低语:“你带他离开这,又能去哪,修真界容不下他,妖界容不下你,魔界魑魅魍魉更是可怖,何况,”
凌夜一顿,温声道:“你不是说要一直留在清凌,陪我么。”
沈流响微愣。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嗷叫,响彻夜空。
大天狗从遮天乌云跃出,扇动灰翅,卷起狂风,顷刻掠至山门口。
一把将地上的周玄澜捞起,敖月将人扔到背上,“往后妖界乱不乱,由我敖月说了算!”
凌夜脸色微沉。
他将敖月送回清凌,关起来了,是谁擅自放出来的。
天狗转瞬飞至千里,凌夜当即要追,却被一道结界拦住,不仅是他,所有人都被困在结界内。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脸色苍白的青年身上。
沈流响看着他,眉眼弯笑,像极了年少时,每完成一样师尊交代的事,便忍不住告知他的模样。
“师兄追不上了。”
待敖月消失不见,沈流响也撑到极致,失去了意识。
凌夜接住他,修长手指扶住他后脑勺,感受到缠绕指尖的细软,轻揉了揉乌发,陷入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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