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童话
“玫瑰怎么了?”
卡座对面的少年人猛然抬头,这么问道。
大概是最近遇上的案子太多,王朝的推理能力与日俱增,又或者说,当遭遇太过事情后,再单纯的心思也会逐渐变得敏锐起来。
林辰觉得嘴里的抹茶冰淇淋有些微苦味,他想,刑从连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
“小王先森,您最近的问题好像特别多?”刑从连说。
“等等……玫瑰、流莺?”
像是终于意识到其中关节,王朝在念出这两个关键词后,抢过电脑,只敲了一个单词。
虽然笔记本背对着他们,但林辰依旧从少年僵硬的面孔上猜测出,他大概已经发现了他们想要向他隐瞒的那件事。
“你们干嘛瞒着我!”
少年猛地将笔记本电脑翻了过来,屏幕中出现了大小各异的照片。
每张照片上都是鸟。
那些鸟有灰褐色羽毛和同样灰褐色的喙,它们或在天空翱翔,或在枝头婉转歌唱,而它们中的其中一只,被刺死在玫瑰花茎中。
甚至还有一位英国作家,曾为那只被玫瑰花刺死的鸟写过一则非常悲伤而美丽的童话。
林辰将视线移向搜索栏,望着少年自己找到的结果,他忍不住感慨,再这样下去,王朝大概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搜索栏上只有两个字,是一种鸟类的名字,那种鸟的名字叫夜莺。
夜莺总体来说并不算美丽的鸟类,但它音域极广,与其他鸟类不同的是,夜莺是少有的在夜间鸣唱的鸟类,所以,这是夜莺被称之为夜莺的原因。
其实,如果只是一只死去的夜莺,并不会让林辰体会到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之所以能感到恶寒,完全是因为英国作家王尔德写过的那篇非常著名的童话。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那个故事了,具体来说,他也只在很的时候,看过一遍那则童话,可至今,他仍旧能清晰记得那篇童话里的每一个细节。
故事起源于一位想邀请心仪女孩跳舞的青年学生。
女孩的要求非常简单,她说,他若为她采一支红玫瑰,她便同意与他在王子的晚宴上共舞至天明。
可时值隆冬,青年学生又哪里能找到一支红玫瑰呢?
青年学生因此在花园哭泣,同王尔德大多数童话一样,小夜莺听到了他夜夜歌唱的对象在花园中哭泣。
望着他的原本优美的面容变得忧伤,小夜莺想,你的爱如此深情,而你不过是要一枝玫瑰,我总能为你找一支红玫瑰花来。
然后,它遇到了白如海涛泡沫的白玫瑰,又见到了黄如美人鱼金发的黄玫瑰,可它们都不是他要的红玫瑰。
最终,小夜莺来到了一株枯萎的红玫瑰。
可那株红玫瑰的根茎已被暴风打断、血脉已被寒冬毁坏,红玫瑰说,它今年无法盛放,而能让它盛放的唯一方式,则非常可怕。
林辰再次回忆起刑从连拆开那束玫瑰花时的场景。
玫瑰的尖锐的根茎刺穿了夜莺的身躯,那正是故事中,让红玫瑰盛放的唯一方式。
王尔德依旧是那个残忍又温柔的王尔德。
故事中的红玫瑰告诉小夜莺,唯有它在夜色中的歌声,才能使玫瑰诞生,而除非它用鲜血浸染,玫瑰才会变成红色。
生命固然宝贵,可夜莺想,它渺小的心灵,又如何能与人的心相比呢?
因此,它同意了玫瑰的要求,在月色降临时,它飞到那颗玫瑰树上,将胸口压向尖刺,它张开双唇,开始整夜歌唱,那根刺越扎越深,它生命的血液也不断流逝,最终,疼痛深入它的骨髓,玫瑰花刺终于扎入了它的心房。
小夜莺用生命为它所爱的人换取了一朵红玫瑰。
但这却并非故事的终结。
毕竟关于青年学生的爱情还未交代。
林辰回忆起,故事的最后,不知情的青年学生摘下玫瑰,送到了他所爱的姑娘面前。
可那位姑娘却说,你的一支玫瑰,哪里及得上我今日收到的诸多宝物。
青年学生恼羞成怒,将红玫瑰扔到地上,一辆马车的车轮,恰好从那朵玫瑰花碾压而过。
这便是故事的终结。
林辰想,这真是一个美到极致的故事。
他再次揉了揉眉心,抬头。
只见王朝眼眶湿润,少年的眼睛瞪得极大,正死死盯着对面的人。
或许是王朝很小时候,他曾坐在母亲的膝头,听到过这个故事;又或许在刑从连收养他之后的某个雨夜,有人坐在他的床头,为他念诵过那个童话。
但童话故事仍旧是童话故事,无论是谁,意图将童话变成现实,那都是无可救药的心理变态者。
“也不是瞒你。”刑从连推开冰淇淋碗,很烦躁地抽了根烟出来点上,“就是觉得你知道了会很烦,再说我也没比你早知道多少少时间啊!”
“老大,你觉得这是在保护我吗?”少年人察觉了问题的关键。
像是被戳中了心思,刑从连拍了拍桌,恼羞成怒:“你怎么事儿这么多?”
“说好要一起破案的,你怎么可以对我有所隐瞒呢!”王朝嚷道。
“你又没给钱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刑从连冷冷道。
“你凭什么还把我当个孩子!”
“呦,小王先森,那你感受到我的长辈式关爱没?”
两人有争吵得愈演愈烈的趋势,林辰一勺又一勺舀着抹茶味冰淇淋,认真看着网页上的内容,并没有打断他们的意思。
最终,他身旁的争吵声停了下来。
林辰抬头,发现两人正用同样郁闷地眼神一起望着他。
“怎么了?”他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然后再次将视线移回笔记本电脑屏幕。
“阿辰,你为什么劝我们?”王朝忍不住问道。
“没有,我挺喜欢听你们吵架的,你们继续。”
受到了这种鼓励,任何人大概都没再继续争论的欲望。
刑从连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林顾问啊……”
那声林顾问,更像是什么喟叹,林辰觉得耳廓有些痒。
“嗯?”他回应道。
“有什么新发现吗?”刑从连问。
林辰答:“所有童话都尤其象征意义,既然她刻意留了夜莺与玫瑰给我们,当然有她所要表达的意义。”
刑从连想了想,说:“如果,夜莺象征着那名流莺,那么,跑到舞台给李景天割喉的人,总不会就是那个流莺吧,她想表达什么,她确实是被李景天伤害过,用死去的夜莺表现他坚贞不屈的意志,她要自杀,要以此报复李景天?”
王朝嚷道:“好变态好变态啊,老大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啊!”
如王朝所说,刑从连的这个想法,固然是变态的,却不够变态。
起码不符合一位能够将夜莺活活刺死的变态者的心理。
林辰摇了摇头。
刑从连并没有在现场,因为摄像头被遮挡,他也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女孩捧着绿玫瑰走上舞台时的情景。
可是他就在那里,他亲眼看到了那一幕的发生。
在当时的情况下,李景天全无反抗之力,她那么温柔地递出花,拥抱他,她明明可以杀死他,却没有那么做。
那个送花的女孩可能是那位流莺吗?
林辰无法判断,可他唯一能判断的是,那个女孩从上台到离开的所有一系列动作,完全不符合强奸受害者接触强奸犯的肢体语言。
他放下银勺,开始不断刷新着微博关键词搜索的页面。
终于,他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一条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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