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他帮你联系的学校。”罗聿又说,他讲着话就觉得有些干涩阻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好的。”苏家文说,他低着头,罗聿只能穿过摇晃的烛火,看见他额前的碎发、浓密的睫毛,和脸圆润的弧线。

紧接着,他看见一滴水落在苏家文的盘子里,是苏家文在哭。

罗聿抬手捏着苏家文的下颌,想把他的脸抬起来,遭到了苏家文的推拒,罗聿站起来,走到苏家文面前蹲下,问他:“你哭什么?”

苏家文摇头,手捂着脸,不给罗聿看,但他呼吸都带着水汽,嘴唇紧紧抿着,泪水从手掌和脸的缝隙里留下来,滴在放在腿上的暗红色餐巾上。

苏家文是绝望的,罗聿应该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他并不爱苏家文,但他看着苏家文哭,心里就也像被捂了块又湿又热的厚毛巾似的,喘不上气。

罗聿强硬得拉开了苏家文的手,苏家文哭得和个小孩儿一样可怜,他不敢说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是依旧停不下来。

“行了,”罗聿不自在地拉着苏家文站起来,苏家文矮他半个头,脑袋顶着罗聿的肩和脖子,罗聿断定苏家文就是跟他讨拥抱,就伸手把他抱进怀里,“别哭了。”

苏家文抱着他抽噎着,像是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罗聿觉得自己西装连同衬衫都被苏家文给浸湿了,苏家文才停下来。

最后罗聿也忘了怎么给苏家文哄回家里去的,到了家里,站在楼梯口,苏家文扯着罗聿问他:“罗先生,我今天可以睡在楼上吗?”

罗聿发了最后的善心,拉着苏家文的手往上走:“上来吧。”

这天,晚上罗聿没和苏家文做爱,两人有些尴尬地躺着,避开了身体接触,也都睡得不大好。

第二天一大早,罗聿就去机场了。农历新年马上要到了,他要去欧洲陪父母,前一天白天罗聿就吩咐吩咐邢立成,早上到他家接了人给姜棋送过去。

严格说起来,罗聿不过是和沈齐喑打电话时太好面子,说出了要把苏家文送走的话,骑虎难下,他也确实极力想证明苏家文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才在姜棋的再三请求下,用苏家文换了震廷两个客户和一块地。

罗聿和姜棋达成了协议,等罗聿欧洲回来,姜棋还和罗聿约了饭局,说好好谈一谈。

罗聿问他阮争来不来,姜棋说他全权代表阮争,罗聿没强求。

在机场起飞前,罗聿坐在候机室休息,不知为什么就坐立难安起来。

他看了看表是十点半,拨了电话给邢立成,问了他几个工作的事情,邢立成一一回答了之后,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告诉他:“我刚把苏先生送到震廷的大楼。”

“哦。”罗聿只发出一个单音,可他没挂电话,邢立成也不敢挂。

隔了一会儿,罗聿问他:“苏家文看起来怎么样?”

“……还可以,”邢立成说,“没特别不高兴。”

这次罗聿是真的挂了电话,他要登机了,陆易跟在他身边,眼见罗聿差点走错登机口,跟在经济舱的乘客后面排队,经陆易提醒才恍惚地走到了商务登机口。

再见面是两周后,罗聿从欧洲回来的第二天。

寰宇给平大捐的一栋实验楼进行奠基仪式,邀请了罗聿,原本罗聿叫了个副总去,陆易长了个心眼,在早上和他核对行程时提了一句。

罗聿先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叫住了正要出他办公室的陆易,道:“下午奠基仪式我去吧。”

陆易回头说是,出去和副总的助理对接了,又和平大奠基仪式的筹备组联系了。筹备组听说寰宇的总裁要过来,自然是欢迎至极,急急忙忙地把标语和幕布全都换了。

奠基仪式安排在下午三点,平大北边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

罗聿不想上台讲话,只坐在台下看完了全程。

学校的校长在一旁如履薄冰陪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尊大佛今天会来学校。平大是正经高校,罗聿的名头校长也知道得清楚,副总来还好,罗聿亲自过来,他就总怕学校要发生枪击事件了,罗聿手动一动他都胆战心惊。

终于仪式结束,礼炮齐鸣,罗聿板着脸站起来,校长也急忙跟着他站起来:“罗先生,我们安排了晚餐——”

罗聿转过头来,道:“晚餐我就不去了,还有事,陆易代我去吧。”

校长还想跟上去,被陆易拦了下来。

奠基仪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冬天天色暗的早,平大又临山,五六点钟时,夕阳已经沉进不远处的山背后了,只留一片红霞在天上。

罗聿没来过平大,他车停在不远处,司机在车里等他,他却没走过去,反倒绕平大走了起来。

邢立成不敢妄自揣测罗聿的用心,只敢跟在他后头走。

平大并不大,罗聿绕了20分钟,就从最东边绕到了最西边的正门口,学生三三两两从门外进来,罗聿放慢了脚步,就在这时候,有人叫住了罗聿。

“罗先生?”

是苏家文,罗聿和邢立成都转身看他,苏家文穿得很学生气,拎着书包往门口走过来,看到罗聿又意外又高兴:“你怎么在我们学校呀?”

罗聿在欧洲时就让邢立成帮他确认过,苏家文赶着末班车参加了学校的期末考,交上了论文。

再看不上震廷,罗聿也得承认,姜棋待苏家文还不错。

“来当然是有事。”罗聿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过人是松懈了下来,不再像刚才散步那么紧绷了。

苏家文点点头,罗聿问他:“吃饭了吗?”

“还没有。”苏家文回答之后,突然对着罗聿笑了一笑,“您要请我吃饭吗?”

罗聿被他问个措手不及,又拉不下脸说是,只好干巴巴地说:“那好吧。”

邢立成在一旁已经不想听了,但罗聿是他的老板,他只好像门神一样站在一边。

罗聿带苏家文上了车,问他想吃什么,苏家文答不上来,罗聿就随意挑了一家酒店里的中餐厅。

其实不过是十几天没见面,可能是因为关系不一样了,苏家文在罗聿面前开朗不少,也不那么拘束了。

他拿着菜单看了半天也没点上菜,服务生站在一旁等着抄菜都等累了,最后还是罗聿的把菜单拿过来点了几个。

点完菜,服务生就出去了,苏家文期期艾艾地看着罗聿,问他:“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不是,”罗聿说,“路过而已。”

苏家文点头,罗聿就当他信了,问苏家文:“姜棋对你好吗?”

“好的。”苏家文只说了两个字,菜上来了,他吃了一会儿,道,“我最近在学做饭。”

罗聿下意识看了看苏家文的手,苏家文伸手给他看:“昨天切菜切伤了。”

罗聿握着他的左手看,中指和无名指都有细小的割伤,他正要放开,突然发现苏家文右手食指指腹有些粗糙,他从前没留意过,手指擦过才发现。

“这个……”罗聿捏着他的指尖,表情变了变。

苏家文注意到罗聿的停顿,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磨了磨,笑着对罗聿说:“导师说我这是标准的翻书茧,就是位置跟他们拿枪的人一样。”

罗聿见过苏家文翻书,确实是用食指划书页翻书的,他告诉苏家文:“拿枪也不一定会有茧,我就没有。”

他摊开手让苏家文握着看,苏家文从罗聿的指尖摸到手腕,道:“罗先生是养尊处优的手。”

罗聿被他摸得有些感觉,面上不动声色地笑笑,给苏家文夹菜。

吃到七点多,罗聿买了单,带苏家文走出去,他从前几乎没带苏家文外出吃过饭,唯一一次就是在见岛,那时苏家文也没好好吃饭,光抱着他哭了。

走到餐厅门口时,罗聿突然拉住了苏家文的手,把他拉到一旁去,苏家文完全被罗聿笼在怀中,罗聿离他很近,问他:“你知道餐厅楼上是什么?”

“……酒店?”苏家文不知道罗聿什么意思,只好试探着回答。

“我让人帮我开了一间房,你跟不跟我上楼?”罗聿手抓苏家文抓得紧,让人怀疑他给苏家文的选择到底真是选择,还是随便问问。

苏家文却是真的在考虑的,罗聿摸着他的手腕,感受苏家文的脉搏很快,没多久,苏家文也学着罗聿凑近他,嘴唇几乎要贴到罗聿的下巴了,呼吸拂在罗聿的皮肤上,又暖又痒,苏家文小声说:“好啊。”

罗聿带着他走到楼下前台拿了房卡,苏家文紧紧贴着他,跟他上楼,刷开房门。

罗聿连灯都没开,一把将苏家文拉进房里,按在门上,一低头,就闻到了苏家文身上那一股子软香的肉欲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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