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整个剑宗内一片寂静。

修士们大多没有什么夜生活,夜晚这大好的时光拿来修炼是最好不过, 临观峰看上去也是如此,只有林中散养着的红翅金尾鸟们,偶尔会被柳思锐追在它们身后塞食物的噩梦所惊醒,发出几声悲愤的低鸣。

洞府内。

斯然保持着乐颠颠凑过来的样子,脸上带着有事求人必备的乖巧笑容,嘴角完美弧度上扬,双眼弯弯, 任谁看了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云漠那好不容易恢复平静、镇定、古井无波的小心脏,因为这一句话,就跟暴风雨中挣扎着的小船一样,啪唧一下翻了个底朝天。

他呼吸停了一瞬,脊椎几乎僵硬成了一条硬邦邦的木棍, 喉结一滚, 声音喑哑:“什么?”

“我怀疑身体里可能有什么东西, 但自己的灵识又不一定检查的出来,”斯然轻轻挠了下侧脸,小声道, “你能帮个忙吗?”

需要用灵识来检查可能存在于体内的异物,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修士体内最重要的便是纵横的经脉, 经脉乃是修行最根本的基础之一, 炼体容易,想要让经脉坚韧却极为困难。因此很多时候,最为致命为威胁反倒不是来自于身外,而是来自于体内。

云漠满心的绮念当即消散一空,双目微凝:“发生什么事了?”

半个时辰后。

“所以, 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情况,”斯然仔仔细细地把血祁咒的事情给解释了一遍,他见云漠脸色凝重,便尽量把事情往轻了说,“多亏了仙水珠,提前把这个咒术给激活了,等再过个七天左右的样子,知道解咒方法后把它给解了,就没太大问题了,不用担心的。”

云漠深知他的性格,非但没有放松些许,眉心拧得反倒是更紧了点:“除了那个梦境和血祁咒咒术的疼痛外,可有其他不适?”

“没有没有,”斯然摇得跟个拨浪鼓样,“我身体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

云漠沉吟片刻,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检查一□□内的经脉,看是否有异常。”

两人便从侧坐在床沿上的姿势改成了面对面盘腿打坐,膝盖挨着膝盖,之间的距离不过半臂。

洞府内灯光不算明亮,照在脸上,有种朦胧模糊的美感。

兴许是因为距离过近,斯然甚至能看到云漠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他眼睫毛微弯的弧度,云漠眼睛的形状很好看,只不过平日里气质太过于冷冽,反倒是让人忽视了他这一副好相貌。

斯然不知道这个灵识检查是个怎样的步骤,就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云漠看。

他的目光过于专心,也过于灼热,闭目调整体内气息和灵力的云漠感觉整张脸都要被这股温度灼烧得高了几度。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目,瞳孔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声道:“那就开始吧。”

“注意,放轻松,不要抵抗我灵识的进入,你修为尚浅,灵识稚嫩,贸然抵抗的话容易受伤。”

斯然点点头:“我明白。”

云漠道:“闭目。”

斯然便合上了双眼,下一瞬,一股裹挟着锐利和冷冽的意识直直地钻入他的眉心,像是大冬天里被窝里面钻进来一股凉气,冻得他整个脑子一个激灵。

识海中的灵识下意识蠢蠢欲动起来,却又在这股熟悉而温柔安抚下缓缓平静下来,甚至雀跃地想要躺平求顺毛。

云漠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将灵识从眉心处进入斯然的体内,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郑重,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这是他第一次用灵识探查他人体内的情况。

有一句话云漠没跟斯然提起,这种灵识深入体内的探查,除了被探查者若是修为较低,贸然反抗容易受伤之外,对于探查者来说也是一次冒险。

修士体内情况多变而复杂,想要探查必须将绝大部分的灵识凝集,并离体而出,与平日里散开灵识探查周围的情况不同,这等进入他人体内的行为,往往充斥着极大的危险性,稍有不慎,伤及的便是灵魂。

只有双方互相信任,这等行为才能顺利进行下去,故而这种行为往往仅限于可以互托性命的道侣或血亲之间。

这点,云漠没说,宝书也没说。

斯然这个对修真界只有个半吊子常识的,自然也不知道。

人体是个很复杂的存在,但其中最为复杂的还是经脉,云漠先简略地将斯然体内其他部分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无异常之后,才缓缓将灵识渗入到经脉之中。

然后他一顿,有些惊讶。

斯然经脉中流淌着的灵力竟是纯白之色,与常规五灵根修士应有的五色分明的灵力截然不同。

用灵识细细探查过去就能发觉,这些纯白的灵力上竟是有五行相生相克绵延不绝之意,如同温和而汹涌的海浪,在他的灵识周围静静流动着。

斯然的灵根……真的是五灵根吗?

这个疑惑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下一秒,云漠的全部心神便放在了斯然体内错综复杂经脉的探查之中。

血石无固定形态,这就意味着它可以极为细小,而全身经脉又是何其多,哪怕以云漠元婴期的修为加上剑修强韧的灵识,探查到后面,也有一些吃力。

一整遍检查下来,连血石的影子都没看到。

斯然体内的经脉宽阔而坚韧,这意味着练气期的基础打得极好,然而他经脉的走行却与常人有所不同,真要说起来……似乎多了一丝刻意感。

云漠很难形容这种微妙的异常,他默默磕了一颗丹药,缓了片刻之后,又从头到尾再一次检查了一遍,发觉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后,便将目标放在了还未检查的最后一项——灵根。

灵根位于丹田,是经脉汇聚之地,就像是接收了无数支流的大海一样,但它本身较为敏感,若是有东西藏匿于其中,很容易就会被察觉……但斯然向来是个不能以常理判断的人,所以这灵根还是得检查一番。

云漠定了定神,灵识刚刚侵入到灵根的区域,却突然间接受到了一大股复杂且浓郁的情绪。

这股情绪包括但不限于震惊、委屈、愤怒、暴跳如雷,甚至还有那一么一丝丝奇异的暗喜,当然这一丝暗喜很快被其他情绪所掩盖,云漠的灵识当即停在了原地,竟有一丝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斯然的意识……不对,不是斯然的,他熟悉斯然的灵识,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灵根成精了?

在五行灵根从沉睡中惊醒,委屈且愤怒着和云漠灵识对峙的时候,斯然才勉强把这个灵根精从记忆里面给挖了出来。

他以为这灵根也就平时他吸收点属性之力的时候,会委屈地奋起收拾起外来的小妖精,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突然彰显起存在感来了。

斯然想到云漠之前说的不要反抗,否则会出事的告诫,生怕五行灵根自己作死,抽出一丝灵识连忙赶去安抚这个小东西。

没想到安抚了之后,五行灵根反倒是更生气了,它不会说话,只能用情绪来表示内心的愤怒,斯然被这股情绪环绕,无语地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勉强让它安静下来。

云漠的灵识还在灵根附近停着,他能感知到斯然安抚灵根的动作,对这等灵根精的存在有一丝迷惑,当灵根终于平静下来后,他刚准备去探查,却冷不丁地和斯然的灵识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斯然在经脉里面迷路了。

他安抚好灵根后,下意识地想避开云漠的灵识返回,然而在这样想法的驱使之下,却精准无比地拐上了云漠灵识所在的那条经脉,果断且明确地撞了上去。

他人的意识强横无比地侵染了整个脑海,斯然明确地记着云漠的叮嘱,不能反抗,于是便如同乖顺露出肚皮的猫咪一样,毫不设防地将云漠的灵识完完整整地纳入了体内。

霎时间,他整个脑海一片空白。

灵识交缠的感觉太过于奇异,像是一道电流从头顶贯穿整个脊椎,直接破开脆弱的灵魂,魂魄是何其敏感而娇嫩的存在,灵识又是从魂魄中演化而来,这种行为与灵魂的交缠并无区别,斯然当即便仿佛浪涛中摇摇欲坠的小船,在一阵接着一阵的冲击之中完全失去了意识。

每一寸神经末梢都被轻柔地照顾到了,那股战栗感沿着四肢百骸汇集于心口,又随着血液流向四周。

识海深处被一阵阵汹涌的波纹所侵袭,宝书在里面骂骂咧咧又瑟瑟发抖地缩着封面,恨不得把这个傻不愣登的家伙给提溜出来好好教育一顿。

灵识是能够随随便便开放给别人的东西吗?

云漠这是叫你别抵抗,又不是让你敞开大门欢迎人家进去!

也许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斯然凝聚出来的那一小缕灵识很快便丝丝缕缕地崩散开来,归入到识海之中。

他猛然间浑身一震,这才从那种奇异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恍惚地睁开双目,发觉自己竟然是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完全湿透了。

云漠看上去比他要好一些,只是额上冒了些许汗珠。

两个人都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直到斯然小声道:“还来吗?”

云漠呼吸一窒,就听见斯然迟疑道:“……灵根那块好像还没有检查?”

云漠:“……”

云漠缓缓地、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重新将灵识探入斯然体内,兴许是知道自己闯祸了,五行灵根这次格外的安静,检查的过程也十分顺利。

“没有东西,”云漠收回灵识,他整个后颈连带着耳朵都红成了一片,不得不强行用静心的咒语将涌上来的血液给平复下去,好在洞府内灯光暗,不细看也看不出来,“看来并不在体内。”

斯然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感觉到失望,反正很快他就能拿到解咒的方法,到时候和血祁咒说拜拜了。

更何况,这血石听上去就那么诡异,要是真在他体内,反倒是心里膈应得很。

他伸了伸盘了好久的腿,看上去很轻松自在一如往常的样子,但其实有一半的脑子一直在反反复复回放着之前灵识交缠之事。

那种感觉实在是过于深入骨髓,哪怕他无法具体形容出来,却已经被灵魂给深深的记住了。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云漠站起身,他来时刚刚洗完澡,长发还未束起,很好地遮盖住了他通红的脖颈,“有什么异常的话,直接叫我。”

斯然点头:“好的。”

云漠也微微颔首,随即便又从那个大洞又跨了进去,只是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匆忙的意味,着实奇怪。

云漠和斯然洞府之间隔着的那个大洞只存在了短短半日。

那天晚上结束灵根检查的时候,外边的天甚至已经蒙蒙亮了,灵识交缠所用的时间比想象的还要久,修士不用睡眠,斯然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也毫无睡意,索性盯着墙上的大洞发呆。

结果第二天中午,云漠就把这个洞给补上了。

当然,不是常规的补法,而是在这洞上安了一个门,彻底把相邻的两个洞府变成了一个二居室,真正做到了只要跨一步,就能在两人的洞府中来回切换。

门是云漠不知道从哪里搬回来的,也是他撸起袖子对着说明书皱眉安好的,还特意选了贴合洞壁的浅灰色,关上后,要是不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这里居然别有洞天。

在斯然等待解咒方法的七天中,这门的好处算是完完全全地体现了出来。

燕芝送两人份吃的过来时,就不用绕路了,直接走一步就能开开心心地分享美食。

每天例行的三成灵力充电也方便了许多,由于第一次充电是在夜晚,为了最快地获得解咒方法,每天晚上,云漠都会卡着点穿过门,来到斯然的洞府。

二人叽叽咕咕谈话一阵,通常是斯然在叽叽咕咕,云漠在听着,顺带着把灵力给充了,过那么一个时辰,才会回到自己的洞府之中。

看起来,莫名像极了小情侣偷偷摸摸约会的样子。

七天后,斯然成功地从宝书那里获得了一长串解咒方法,总共有八种,他把每一种都仔细看过之后,根据自身情况,直接选了花钱最少的一种。

即用特制的笔,混合上特制的颜料,以血祁咒原有的花纹为中心,绘制出特有的纹路来。

这带了特制二字的东西都需要专门制作,好在之前小圆珠还打包给了他不少灵物,他之前也整理了一下,觉得凑不齐灵根激活到五阶上限所需的灵物,强迫症作用下就暂时放在了一边,现在正好用上。

斯然翻出需要的材料,让还没离开剑宗的齐延帮忙炼制了所需要的丹药,齐延之前收了斯然给予的玉清丹完整丹方,人情没还一直有点焦虑,正好这次帮忙练个丹药,也算是让自己安下心。

丹药有两枚,一枚是绘制纹路人吃的,用以解除血祁咒花纹的迷惑性,另一枚和特别的兽血及灵物混合后制成了鲜红的颜料,笔也是斯然手工做的,用的是一撮七阶灵禽的尾羽。

一切准备完毕,只差一个绘制花纹的人,斯然也没多想便跑到了云漠那里,问道:“你会画画吗?”

这个问题精准地戳中了云漠的弱项。

画画这件事情,实际上有只手有根笔就能画,但画出来是个什么样就因人而异了。

云漠就是那种绘画水平一直停留在入门阶段之前的存在,他诚实道:“不会。”

“这样啊,那我还是得找个信誉好点的符箓师,”符箓师常年需要绘制符箓,本身绘画功力应该也不错,斯然道,“你认识符箓师吗?不用多高阶的,两三阶就足够了,血祁咒的解除方法需要在后背上绘制特殊纹路,我自己肯定画不起来,还是要找其他人——”

“我可以,”云漠突然道,表情极为认真,“我能画。”

“啊?”斯然一愣,“你不是不会画画吗?”

“只是临摹图案的话,并不困难,”云漠结果斯然拿着的纸,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个繁复华丽的纹路,他又点了点头,似乎在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剑修平日里对精准度和记忆力都有训练,而临摹图案无非需要这两点。”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能画。”

斯然还是第一次听云漠这般强调一件事情,莫名觉得非常有趣,不过既然云漠可以画,那就是最好不过了,他顿时放下了心:“那就交给你了。”

整个绘制解咒的过程,用了整整两个时辰。

其中大半的时间,是因为斯然。

既然来了云漠的洞府,整个解咒的过程也都在云漠洞府内完成,斯然脱了上衣趴在云漠的石床之上,嫌有点硌,还掏了两张被褥铺了上去。

解咒之事格外重要,云漠整个人都认真了起来,精神高度集中,双目微凝,甚至还有一丝紧张,他拿起画笔,沾上鲜红的颜料,按照纸上的纹路绘制下去的那一瞬间——

“噗哈哈哈哈!”斯然闷着头笑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在抖,“好、好痒,哈哈哈哈不行了好痒——”

云漠:“……”

那一瞬间,什么凝重也好紧张也罢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内心平静如水甚至还有点想笑,他顿了顿,等斯然的笑声停下来后,缓缓地又画了下去。

斯然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整个洞府内都洋溢着欢乐而喜悦的气氛。

笑声从还算正常的哈哈哈很快回归到盒盒盒,偶尔还在咯咯咯和嘻嘻嘻之间反复横跳,笑是极其具有感染力的,云漠几次尝试都未能下笔,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在斯然后颈处轻点两下。

顿时,笑声消失了,斯然愣愣地扭过头:“你做了什么?”

“我暂时把你后背的感觉给阻断了,”云漠重新拿起画笔,“趴好,你刚刚说了,这花纹必须在三个时辰内绘制完毕,时间不多了。”

没有了斯然笑声的干扰,云漠下笔都流畅了许多,很快便沿着血祁咒原有的花纹,绘制出了满背繁复而华丽的图案。

直到在腰窝的最后一笔绘制结束后,他放下笔,往后退了半步。

满背的图案在这一瞬间亮起了诡异的红光,一直未干的颜料如同活过来一样,竟是缓缓地流动着。

它们沿着纹路汇入了血祁咒中,又在下一刻四散开来,每一缕颜料都带着一丝血祁咒的花纹,很快便将整个血祁咒撕散成了无数碎片。

随着血祁咒的消失,其他的花纹也功成身退,点点鲜红之色如同蒸发一般往上蒸腾着,又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云漠低声道:“血祁咒已经消失了。”

斯然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高高兴兴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欢欢喜喜地穿好了衣服,坐在云漠床边,仰着头刚想说话,洞府外边就传来了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喊叫:“云漠——云漠!云漠我知道你在里面!云漠你洞府你有本事解开禁制啊!”

这声音听得耳熟,台词也挺耳熟,斯然有点想笑:“这声音是……谢容卿?”

谢容卿其实在外边敲了好久的禁制了,只是之前在解咒,一时没人搭理他。

结果他没走,反倒是更加来劲了,还像模像样地用上了放大声音的术法,有禁制笼罩的洞府内都能听见,放在外边,恐怕都能传到临观峰山脚下去。

云漠面无表情地解开了禁制,谢容卿便如同一个炮弹一样飞了进来,边飞边喊:“我跟你说,有大事发生了!仙昀宗那边——”

他突然一僵。

谢容卿进来的时候,斯然就已经悄悄地退到他和云漠洞府的那个简易门边,准备回自己洞府去了,这门都已经打开了,人也进了一半了,冷不丁就听到了“仙昀宗”三个大字,当即便停顿了一下。

正好在这样一个偷偷溜走的姿势下,被谢容卿给看到了。

那一瞬间,谢容卿的表情格外的精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都走了一遍。

他抖着手指,双目圆瞪,目光在这扇欲盖弥彰的门、云漠、斯然,这三处来回平移,好一会,才恍惚地喃喃道:“行吧……还、还挺有情趣的哈……”

作者有话要说:  谢容卿:这门有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吗?

谢容卿:为什么被伤害的又是我?

说句题外话,这句话在我心里憋了大半天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主要是因为之前写了那样的情节,说了总有种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的感觉……但是我还是要说!

紧那罗的池子太毒了!还歪!又毒又歪!虚假up!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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