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滑行、跳跃,从这片叶子到那片叶子,从这根树枝到那根树枝,从这丛灌木到那丛灌木,总是用喙叩击,总是呼唤歌唱。

我们不可能找到比它更温和的山雀了。

它体型娇小,比大山雀小很多,也许重量只有它的一半;但这种娇小的身材却是不停飞舞所必不可少的。它也有相对敦实的身体,相对肥大的脑袋;与它的轻盈相比,它是比较强壮的。不过,它没有那件能在阳光下熠熠闪耀的多彩华服,只勉强有几道或浅黄、或浅绿、或浅蓝的淡纹,希望借此让人想起,它同样属于天性热爱妆饰羽毛的山雀科。剩下的,就只有黯淡的白色、渐变的灰色、怯懦的褐色和低调的红棕色。但在这些安静颜色的衬托下,盖在整个头上的大圆帽——从嘴开始,一直往后延伸,就像覆至颈背的罩纱——带着强势的黑色分外醒目。那个白白的小胖脑袋多可爱啊!顶着黑帽,茸茸的,密密的,加上鼓鼓的脸颊,多像圆圆的婴儿脑袋;还有那双钻石般的眼睛,光华流动,熠熠生辉;还有那张圆锥形的尖嘴,本身就足够醒目。噢,如果沼泽山雀拥有鹫的规模,那在如此形状、周围又汇集了头颈所有肌肉的喙之下,没有谁会感觉舒服吧?它是很小,但对比它还小的物种来说,依然太过强大。娇小如它,亦可成鹫。

哪里能找到沼泽山雀呢?任何有水有树的地方,比如桤木和柳树上,湖边、池塘边、泥沼边,还有沼泽树林中间的空地。为了确保不会与它擦肩而过,最好选择某处紧邻空地或农田的潮湿地带,因为它虽然喜欢打猎,喜欢血淋淋的猎物,但对蓟籽、葵花籽、生菜籽等带壳甜点一向来者不拒,尤其喜欢大麻籽。看,它正停在一根接骨木枝上。你可以靠近些,它没什么攻击性。它抓在两只爪子里、斜眼盯着、又一下嗑破外壳的是什么果实?哦,你没看见大麻田边人们特意保留用来结穗的那些大麻中有一枝高茎还在颤动?这个小调皮,它很想返回那株大麻,但又在犹豫,小食肉动物害怕大食肉动物。终于,它鼓起勇气:时机正好,天空中既没有隼也没有鹰。它起飞、到达,悬在叶片繁茂的大麻下,大麻因为不堪重负摇曳倾倒;它扇动翅膀,用喙一啄,再松开大麻,急急忙忙返回接骨木枝,美美咀嚼这偷来的果实,只剩那株植物还在周围静止的姐妹间庄严摇摆。再仔细看看,在接骨木腐朽殆半的树干上,难道一点洞穴都没有吗?也许你会找到沼泽山雀的窝巢,一个铺设简单的丑陋窝巢,却往往是它自己在木头上雕啄而成:它使用喙的稳定程度不亚于雕刻师使用手中的刻刀。

因为这些窝巢在大麻成熟的季节已不再居住,你可以仔细观察这件体现鸟类木工技艺的奇特作品,而不用担心骚扰它们。虽然孩子们在附近叽叽喳喳,它们的母亲却可能不会推迟与丈夫的相会:它们从来不会长时间分离。它们互相爱慕、互相选择、甚至互相喂食。雌山雀来了,和它的主人、它的君王停在同一根枝上,发出“嗞嘶嘶嘶”的叫声,另一方则报以“嘶嗞哒哒”的回应,或是它们鸟类词汇中其他类似的呼唤。这种语言并不丰富,但音调让它多于变化:因为鸣叫中的重音,你甚至还没见到沼泽山雀,就可以通过它的絮絮叨叨猜测它遇到了什么、想表达什么。嗯,都是些好消息。它们返身再去觅食。一方把得到的食物递给另一方。大麻的高茎被啄得弯了又弯。不过,口味总是刁钻多变:甜点过后,又会想念猎物。这一次,如果你想追随它在叶丛中的飞行,可一定要睁大眼睛,因为沼泽山雀在最灵活的鸟中也属佼佼者。它能把大山雀远远落下,只有银喉长尾山雀,比它弱、却比它轻,还可与它一较高下。从来没有一种小鸟会如此挥霍精力。对这具强劲而灵活的身体而言,任何动作都不具难度。它可以悬挂在任何物体上,甚至是极脆弱的叶柄。它使用细枝的熟练程度可与体操运动员使用单双杆相媲美。它先是依靠两只绷紧的爪子水平站在细枝上,然后倒悬下来,头朝下沿着细枝奔跑跳跃,突然,它又重新站直、俯冲、攥紧、再起身、再俯冲,周而复始地旋转又旋转。当它完成一项战绩后,总是等不及别人鼓掌就马上开始下一场表演。这是一系列不间断的跟斗、平衡、跳跃、晃动、盘旋,以及特技飞行。它滑行、跳跃,从这片叶子到那片叶子,从这根树枝到那根树枝,从这丛灌木到那丛灌木,总是用喙叩击,总是呼唤歌唱。噢,那些大鸟,那些飞行大师,如野鸽、燕子、海鸥和军舰鸟,你们在高空翱翔时,你们的旅行、你们优美快速的旅行、你们大规模的狩猎,还仍是一项工作;来吧,欣赏一下沼泽山雀的飞行,那才是一种乐趣、一种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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