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胜利已经在望,筑前并没有介意安国寺的辩解,投降也好拜访也罢,都无关大局。可没想到这个和尚如此能说善辩。的确,清水宗治等人如果都饿死的话,自己脸上无光。又不能悠悠自得地守着空城等待信长的到来;如果捣毁堤坝发起水攻的话,正在对峙待命的毛利五万大军就会趁机向我发起总攻。这样一来,等待信长的来临也好,不等待信长的来临也好,两军都会拿出全部兵力决一死战。

如此看来,安国寺此番来访确有他的目的,他想怎么办呢?

筑前想到这些不禁笑着答道:“是啊,这样一来定要形成三足鼎峙的局面。”

“如果放在你身上,这种情况你该怎么办呢?”筑前接着问道。

“这个……”安国寺显出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我想殿下……已经到了以殿下的运气和意志做出决策的时候了,所以才前来拜访。”

“哦?用筑前我自己的运气和自己的意志?”

“是的。以前筑前殿下是按照信长公的意志去办的。就说这次水攻高松城吧,您也照顾信长公的面子,特地让他前来立功。然而,这种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不知愚僧说得是否对。总之,从殿下的相貌上亦能看出韬略。”

“以自己的运气和自己的意志?”筑前不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是的,以信长公的意志取天下的时代正在或者已经过去了。”

“如此说来,首先应该如何处理高松城呢?”

“殿下不是也不忍心让全城的人都饿死吗?那就该秘密地给城里运送粮食。”

“嗯,自己发起的水攻,反过来又要接济粮食。”

“清水宗治是个非常坚强的人,很重感情,哪怕他能够吃到殿下的一粒米也会感激您的,这样就等于他欠了殿下的人情。”

“嗯,有道理。可他若不接受呢?”

“那时候可以让毛利运去,殿下故做不知就是了。”

“哼,可是……,筑起的堤坝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不,堤坝尚有堤坝的另一个意义。”

“甚么意义?”

“毛利辉元会称赞您的。会说您是个有胆识、有勇谋的真正武将,同有勇无谋的信长公截然不同;还会说您故意水攻那个决心要饿死自己的清水宗治,其实是从武士的精神出发去解救他的。”

“嗯。”

“对信长公之流毛利家族是不会同他们握手言和的,所以才至今战事连年不断。可对羽柴筑前殿下则不同了,也许会握手言和。”

“嗯,嗯,说下去。”

“愚僧认为当今时代已经发生了变化,迄今为止是信长公勇猛的时代,而这个时代即将过去,今后人们所需要的是真善美的时代。就是说人与人之间不是互相讨伐,而是真心善良地聚集在一起并使之成为无往不利的巨大力量。这样的时代不是正在向我们走来吗?”

筑前心里开始警戒起来,他看得出眼前的这个和尚并非平庸之辈,应该提高警觉。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君主避开正面冲击的想法和安国寺惠琼的想法并不完全是对应的。

“如此看来,安国寺殿下是说信长公的时代已经过去啦?”

“可以这么说,我认为现在至少不是相互威胁的时代而是相互提携的时代。”

“你是说让我们背叛信长公同毛利握手言和罗?”

“不敢,不敢。暴君以暴施治必遭报应。您最好在信长公布阵之前不要让城中兵卒饿死,这样便可以缓解同毛利的感情。”

“噢!噢!”

“然后待信长公到来之时再劝他向毛利讲和。”

原来如此,他想维持现状,待信长公到来后也要避免双方的决战,这就是他的目的吧。筑前终于知道了安国寺的来意。

然而,信长公却不会知道这些。信长的一生是由刚强不屈的斗争精神贯穿起来的。无论十年或二十年,一旦他认清你是自己的敌人,不管是一向宗也好,甲州武田也好都会与之战斗直至胜利为止。

“哈哈……,明白啦!如果你不是来投降的使者而是来拜访的话,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吧!啊,安国寺?”

“唉,是!”

“我告诉你,信长公不是凭你这张嘴就可以放松对毛利家族警觉的人。”

“筑前殿下,您说到哪儿去了。如果违背时势而采取过火的行动的话,人不报应老天也要报应的。”

“这倒新鲜,难道你是说信长公要遭到老天的报应不成?”

“是的,已为期不远。我讲的是时势,时势是可以超过任何人的力量的。”

正在这时,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隔壁的屋子里。这个人是筑前的牵马侍从原三郎左卫门,他来到正在听着筑前和安国寺谈话的蜂须贺彦右卫门身边,对彦右卫门低声说道:“街道岗哨抓到一个可疑的人,是从都城来的密使,都城好像出事了。”

“甚么?出事了?”

“是!这个人只是说带来一封长谷川宗仁殿下的一封信,其他甚么都没说。”

“哼,好!马上把那个人带到这儿来,不要被人看见。”

彦右卫门表情十分严肃地来到了筑前和安国寺谈话的屏风后面。

“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要给客人上泡饭哪?”

“好,请你准备一下吧。”筑前知道这是让他终止会谈的暗号,便站起身来对安国寺说道:“安国寺殿下,你的好意我们不会忘记的。”

羽柴筑前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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