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秀吉一生当中,目前是他最充实的时期。一旦他下决心要做的事,那就会毫无畏惧地一直做到胜利为止,这一点是他人无法比拟的。

本来,一个人就是裸体生来裸体死,在轻松平淡的环境中成长。这一点在今天的浴房中已经充分地体现出来了。

“怎么样,年轻人?你是叫又一郎吧!我和你都光着身子,好不快活呀!啊?哈……哈……哈……”秀吉一面对又一郎说着,一面擦干了身上的浴水,同又一郎一起出了浴房。

休息间里那没盖的衣物箱里已经换过了新的浴衣,一个侍童手里举着比自己身体还高的大团扇子等在那里。

“噢,今天不用你扇了。又一郎给我扇一会儿吧!你帮我扇我的精力就会更加充沛。”秀吉说着一屁股坐在折叠凳上。

“是!”又一郎高兴地回答。

长相颇似信长三子神户信孝的美男子林又一郎只缠着一块兜裆布轻松地为秀吉扇起风来,那姿势,那神情宛如一个老家臣似地得意洋洋。

秀吉似乎忘记了自己身边为他扇扇子的人,眼望着天花板深思起来。

秀吉原以为要夺取天下的对手只有明智光秀一人。然而许多事实证明这天下大业并非轻而易举就可到手的,还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信长的后代除了信孝以外还有信雄,以及自己领养的秀胜,还有死去的嫡男中将信忠之子三法师君。

万一……?秀吉想。万一丹羽长秀树起信孝,柴田胜家树起信雄的话,那自己就必须树起养子秀胜进行抗衡。这样一来,本家中就会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然而,柴田抬出来的是信长的次子,丹羽是三子,秀吉是四子,如果从兄弟间大小顺序上讲,那秀吉是没有资格与其竞争的。

更使人担心的是:万一丹羽或者柴田被权势冲昏头脑,暗地同明智光秀和解的话?……

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因为信长的“天下布武”政策过于野蛮。他将自己管辖的区域分给家臣们,然后命令他们侵略全日本,只要有人行动迟缓,便不分青红皂白立刻流放或斩首。

更让他名誉严重受损的是竟然将镇守王城神佛的圣地比叡山烧毁,这使天下人大为震惊。

再者,如果敕使真的到明智光秀占据的城堡去的话,风向就会立即转变。

如果光秀妄图逃避杀主的罪过,他就会嫁祸于人,会对敕使说:“并不是我心存不良袭击本能寺,而是看到天下人难以忍受信长公的暴政,为了维护日本国的道义我不得不挥泪讨伐主君。现在可以立织田家的后代信雄或信孝为主,以正民心。……”

只要以这种条件为诱饵,禀性正直的柴田胜家就可能情愿同光秀握手言和。

“哼!看来还有许多关键问题没有考虑到。”秀吉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啊?您说甚么?”又一郎没听清楚。

“不,不!你扇吧!多给我扇点凉风!”秀吉说着突然拍了一下大腿。

“啊?有蚊子吗,殿下?”

“又一郎,蚊子还在整个日本乱哄哄地叫呢。”

“哎呀,那可不行!让我来打死它!”

“啊……哈……哈……,决定啦!就这么决定啦!喂,来人!把进攻中国时的帐房先生叫来。他手里一定还会有没用完的军费!”

“是!”外面有人应道。

这时突然跑进来一个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他原来是经管城内真言宗护摩堂的和尚。

“殿下,我听到一个让人不能置若罔闻的消息非常吃惊,这才跑来打扰您,甚是抱歉,请原谅!”和尚看见两腿叉开端坐在折叠凳上秀吉那微微向前挺着的东西,不好意思地深深鞠了一躬。“听说殿下九日要出兵,这是真的吗?”

“是的,是真的!一刻都不能耽误。”

“您……您能不能取消这个决定?”

“你说甚么?”

“明天,噢,九日是殿下的大凶日子,可以说是有去无回,这是最不吉利的日子。”

当时确实有这种看相的习惯,阵中都有随军征战的祈祷师和占卜师,每个城里都设有镇守神和祈祷所。

没想到秀吉听了和尚的话却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好,很好!你是说明天是有去无回的日子吗?听到了吧,又一郎?我又赢了,这小城不是天下人住的地方,不值得回来。啊?哈……哈……哈……好了,不要扇了。明天……九日丑时(早晨两点)必须出发。嗯,还有时间和宁宁睡上一觉,真够忙的了。帐房先生来了让他带上军费一起出发,其他就没事儿了。”

秀吉说完又大笑起来,那笑声似乎要把整个浴房震倒似的。

羽柴筑前守秀吉立即披上浴衣,迳自朝着母亲大人和妻子的后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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