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被他亲得很舒服,就那样乖乖地窝在他怀里,间或哼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听来听去,叫的都是“微兼”二字。后来他哭累了,眼皮子打架,星弈稍稍换个姿势,或者离开他一点时,他却还记得环住星弈的脖子不让他走,左扭右扭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定不许他走。

星弈便抱着他换成侧躺的姿势,与他额头碰额头,伸手替他盖上被子。小凤凰扒着他乖乖睡了,一夜黑甜酣梦,睡得直流哈喇子。

第二天,小凤凰是被硌醒的——他翻了个身,手肘顺势一压,就被什么无比坚硬的东西硌得一个激灵,让他小小地痛呼了一声,睁眼才发现,那是一滴凝结的、暗红的凤凰泪。

他往下看了看,左右还散落了不少。天知道他昨天哭了多久,掉了多少凤凰泪。

天还没亮,星弈还睡着,将下巴搁在他头顶,臂膊也揽着他的腰身,两个人严丝合缝地抱在一起。小凤凰不敢动作太大,怕吵醒了他,就小心翼翼地往下看着,左瞅瞅又找找,看不到的地方就伸手瞎摸,还真叫他找到几颗压在被褥里的凤凰泪。

小凤凰慢吞吞地一颗一颗找着,都捡起来收进袖子里。自己手边的摸完了,床边和床尾的太远,看不到,他于是又将注意打到星弈身上。

星弈睡得很沉,即便是休息的时候,面容也肃穆沉静,睫毛长长的,将熹微晨光中的阴影攒下来,安稳地放在鼻翼、眼下,勾出深刻又好看的弧度。小凤凰没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将他的眼睫毛戳得颤动一下,而后又立刻收回手,转而拈起星弈衣襟上的凤凰泪。

一边捡,一边暗生欢喜,身边的人也是越看越喜欢,就想一直这么挨着不动了。

他昨天扑在星弈怀里哭得凶,这些暗红的、价值连城的小颗粒基本都在星弈身上,小凤凰慢慢地回过神来,一边有点不好意思,一边兴致勃勃地心算着这些凤凰泪的价钱。

一粒人间值万金,天界值千个灵石。王母娘娘的工作是送一个桃子吃一个桃子,能让他温饱,却没办法攒下钱来,他也不愿意把那些蟠桃转卖了;无心明王给的价钱高,送一次信两千灵石,可是最近小凤凰听说明王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下凡谈恋爱去了,所以说这个职位不招人,他也即将被解雇。

所以说,他现在是一只失业的凤凰。当帝后当然好,但是当帝后似乎是没有工资的。

现在看来,卖自己的眼泪倒是很划算的一门生意。赚钱的喜悦和兴奋很快就改过了刚醒来时的脉脉温情,失业的小凤凰有点激动。

他昨天哭出来的眼泪比他预计的还要多,单是在星弈的衣襟和袖侧,就让他找到了十七颗,他瞅了几下,发现还有一颗滑进了星弈松散的领口中,没怎么犹豫,他就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会儿,顺着星弈紧致的胸腹转了转,摸了几下,不仅没能摸出来,反而还叫它滑了下去,顺着腰侧落到了床褥上,被星弈的衣襟松松挡着。

小凤凰一心想着他的发财大计,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来,轻轻撩起星弈的衣襟,埋头仔细找着那颗滑下去的凤凰泪,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于是捡起来喜滋滋地收起来,然后接着小心翼翼地将星弈的衣襟归位放好,收拾妥帖。

这一收拾,又叫他发现了星弈身上掉落的另外几颗凤凰泪,就夹在衣裳缝隙中。他如法炮制,伸手进去细细摸索,凭感觉瞎找,找着找着忽然头顶被敲了一记爆栗,而后是星弈低沉微哑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小凤凰抬头一看,星弈眼神暗沉,意味不明地瞅着他:“手往哪里摸,小坏鸟?”

小凤凰看了看星弈,又看了看他自己的手——基本是要往腰带以下摸的趋势了。他偷偷瞥了瞥星弈,而后攒出一个明朗无辜的笑脸,先是拍了拍星弈的脸颊:“都是老夫老妻了嘛,我们可坦诚一点,不用这么害羞的。”

星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小凤凰飞快地曲起手指,往下弹了弹,用以表示他的不在意——这弹的一下正中靶心,星弈整个人被他弹得抖了一下,而后猛地立起身,伸手就要把他抓过来,却见小凤凰飞快地“嘭”地变了小鸟,一团白色的圆滚滚的毛球嗖地一下躲开了他的手掌,而后在他的腹部降落,嗖地一下就窜进了他的衣领中。

星弈直起身,将腰带束紧,而后伸手要捉他。小凤凰开始“啾啾啾”地大叫起来:“微兼!微兼,我当小鸟时啄得很痛的!你不要抓我,不然我就啄你啦!”

星弈道:“你敢?”他抓了一会儿,总算还是把这只小圆球给逮了出来,握在手心揉揉捏捏,搓圆揉扁,像是揉一团柔软的面团一般。

小凤凰心虚地用小豆眼瞅着他,继续啾啾大叫着:“微兼!微兼!我现在是一只小鸟,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

星弈冷笑一声,伸手捏了一个神仙决,眨眼间就把小凤凰重新变回了人形,一把压在了身下。

小凤凰仰头看着他,小声咕哝:“你为什么要害羞嘛,本来就是,本来就是老夫老妻了。”

星弈低头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而后放轻动作,轻轻地在那个浅淡的牙印上印下一吻:“可我还没想起来呢,小坏鸟。这么说,这种事你很熟练?”

小凤凰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他,谦虚道:“也就一般熟练。微兼,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啦,放我起床好不好?”

他扭动挣扎着,想要快点下床集齐他的宝贝眼泪。

星弈瞥了他几眼,最终不怎么情愿地放了小凤凰起床。

小凤凰利索地换好了衣服,而后专心致志地跑回来,一颗一颗地把凤凰泪找齐了,又让星弈配合他,伸展双手原地转了几圈儿,看一看还有没有凤凰泪剩下。

小凤凰原地蹦了两下,撺掇星弈:“还没好,微兼,还没好,你再跳两下让我看看有没有捡漏的嘛!跳一下嘛!就像我这样。”

星弈看着他蹦来蹦去,仿佛同时有只圆滚滚的小胖鸟在他脑海里一并蹦来蹦去似的,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小凤凰捧着一袖子凤凰泪,追在星弈后头追了一路,最后被星弈拎着去了冶炼室中。

星盘被他压着,此刻冶炼室中平静无波,只有隐隐没散去的血腥味。

星弈把小凤凰放下来,要他在自己身边坐好,而后自顾自打开了一本神兵图谱:“你给我安静点罢。”

手腕微微一动,衣袖抖落些许,露出了右手上深刻的划痕。

小凤凰不服气,他搬着小板凳坐去了星弈身边,歪头问道:“微兼,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跳一跳呢?要是少一颗凤凰泪,那么我们就损失一千个灵石。虽然你总是说浮黎宫不差钱,可是我们要给星官们发工资的,坐吃山空,总有吃完的一天。而且跳一跳的感觉会很好的,强身健体——微兼,你以后要跟我一起跳减肥操吗?”

星弈想象了一下自己跟着小凤凰做做操的场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行。”

小凤凰于是又蔫吧了,左翻右翻,找出了星弈以前画废的一摞兵器图,而后又管星弈要笔:“微兼,我想画画,你借一支笔给我。”

星弈便为他选了一根精巧的琢玉笔,递给他后,小凤凰刚要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开画,却又见到星弈从左手换到右手,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带着他慢慢运笔:“你画什么?画只小鸟好不好,就画个你。”

小凤凰用手指戳他的手背:“我不要画自己,我要画一个微兼,还想画一只玉兔。”

星弈却不理他,带着他画了个虚虚实实的圆出来,点了两颗小豆眼:“你看,这是你。”

小凤凰控诉道:“你胡说,我虽然胖,可是哪有这么胖。好啦,既然你已经画完了,快点把笔让给我吧,微兼。”

星弈看看他,“哦”了一声。

小凤凰什么都没注意到,他高高兴兴地捉了笔开始作画,一边画,一边就听见星弈哗啦啦翻动书页的声音,频率似乎比平常快,声音也大了那么一点。

小凤凰认真道:“微兼,安静一点,不要打扰我啦。”

星弈叹了口气,随手丢了书,站起身来走到小凤凰背后,低头搂住他。

小凤凰被他突然一压,手中的笔差点飞出去。星弈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声音低低地响在他耳边,有点闷:“我不要老夫老妻。你老夫老妻了,我怎么办呢?”

小凤凰刚想疑惑地问他,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他右手上明晃晃的伤口,吓了一跳:“微兼!你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治?我昨天告诉你要快点治的!”

星弈见到他终于注意到了,满意地松开手,坐回了原处。

他语气淡淡的:“昨儿你哭得伤心,我便没告诉你,压制星盘需要用一点我的血。你别看伤口大,其实并不疼,也用不了多少血,不过是用的刀具需要与我的咒术一样,拥有克杀的属性,这样星盘才能稳固。唯一的缺点,大约便是伤口不太容易好罢了。”

小凤凰急得到处打转,想要出去找仙女们要药膏,却被星弈一把抱了回来。星弈吻着他的耳根,低声道:“我没事,你陪陪我就好了。”

小凤凰瞪他:“微兼,你在放屁。”

星弈:“……”

这只小肥鸟冲出去要来了药膏,而后又冲回来,把星弈按在椅子上不准他动,半跪在他身前,仔仔细细地给他上药。

星弈垂眼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看他修长柔软的手指,指腹沾了雪白的仙草药膏,轻轻点在他的伤痕上。

这伤痕是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包藏着他力量日渐衰弱的秘密,他本来不打算将其暴露人前,可不知为什么,昨天小凤凰挑开他的袖子,红着眼睛要他疗伤时,他忽而有些心思松动。有一种危险的、幼稚的喜悦。

他说:“我不要老夫老妻,我还什么都没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跟小鸟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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