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蛋 

白鹅性子傲,自那天被谢暨吓唬了之后,接连几日没下一个蛋。

琬宜有点着急,把以前的鹅蛋放它窝里,想借着这个刺激刺激它,然效果并没多好。

谢暨也知道自己错了,还摸摸它脑袋想赔礼道个歉。

……差点被啄死。

所以当有一天晚上,白鹅终于姗姗来迟下了一个蛋的时候,琬宜欢喜的不得了。

她早就准备了一个瓷坛子,里面装的全是捡来的鹅蛋。

杨氏跟她说鹅蛋腌着吃,配稀饭,味道又咸又香,琬宜早就想试试。

那晚过后,又攒了几天,终于有了小半坛子。

琬宜数了数,一共二十三个,够忙活一次的。

吃过晚饭,厨房收拾的利索了,她就跟着杨氏鼓捣这些蛋。

杨氏把调味料都翻出来,花椒、桂皮、茴香、姜……锅底聚了一小堆儿。

琬宜看的兴味盎然,按着杨氏吩咐去舀水进锅里,边来回走动着,好奇问一句,“姨母,不是只放盐就行?”

“那是咸鹅蛋。”

杨氏笑,“五香的更好吃。”

琬宜“唔”一声,点点头,抿唇笑,“可惜还要等一个月,想尝尝,以前都没吃过。”

杨氏摸摸她头发,温柔哄一句,“做好了都给你。”

说说笑笑,时间过的也快,香料水晾的凉了,杨氏又和琬宜搭手把鹅蛋都摆到坛子里。

平时这个点儿,杨氏都睡了,她早就乏了,强打精神忙活。

琬宜不忍心,劝她回去。

杨氏摇摇头,“怕你自己弄不好。”

“哪儿能那么笨呢。”

琬宜挽着袖子,蹲地上朝她笑,“我聪明着。”

杨氏乐起来,摸摸她脸颊,没再推拒,嘱咐几句就回了屋子。

小小厨房里就又剩琬宜一人,壁上灯火暖黄。

她背对着门口,裙摆撩起来塞肚子和膝盖中间,头发歪向一侧,露出纤白脖颈。

琬宜个子本就不高,缩在那里小小一团。

谢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晃荡过来,叉着一条腿斜靠着门口,默默看着她,唇边稍微勾一点笑。

琬宜认真把蛋一个个放进去,根本没注意身后的人,谢安挑一下眉,慢慢走过去她旁边,也蹲下。

脚跟空悬,小臂搭在膝盖上,舌尖含着一颗枣核儿。

琬宜小心翼翼放到最后一个,刚想松口气,旁边传来懒洋洋一声问,“腌那么多……给我几个?”

琬宜被他吓了一跳,本来就没多稳,心急之下仰着往后倒下。

谢安眼里滑一丝笑,长臂伸过去轻松搂住她后腰,再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

琬宜跌坐,头晕一瞬,回不过神,旁边传来熟悉的味道,有轻微鼻息。

她侧头过去,正对上谢安漆黑的眼。

谢安也随着她摔在地上,却不显狼狈。

他左腿躺平,支起另一条,玩味看她,“……投怀送抱?”

琬宜一滞,这才发现自己正坐他大腿上,耳朵瞬间红透,觉得屁股火烧火燎。

连羞带怒,她气咻咻跳起来,手指着谢安鼻子,“你卑鄙!”

“不识好歹。”

谢安哼哼一声,“小白眼儿狼……”顿一下,他伸手出去,“来,拉一把。”

琬宜往后退,谢安不依不饶,扬扬下巴,“忍心看我在这儿坐着?

天冷了,对身体可不好。”

琬宜攥着手里的蛋,特别想一整颗塞到他喋喋不休的嘴里。

谢安看她不动了,齿咬着下唇笑一下,自己拍拍土站起来,与她对面。

“琬宜。”

谢安低头,轻轻唤她名字,明知故问,“你为什么总是躲我?”

琬宜推他肩,脚步往后挪,“你怎么不问问你为什么变这样了。”

谢安舔舔嘴唇,“哪样?”

“非常罗嗦。”

琬宜瞪大眼睛,“而且讨厌。”

谢安笑,手抬起来摸摸鼻子,又问,“我以前不讨厌?”

“……”琬宜折服于他的恬不知耻,转身要走。

“怎么这样儿。”

她步子小,谢安往身侧迈一步便就拦在她面前。

他想笑,尽力止住,虎着脸逗她,“爷跟谁说句话,那是给面子,瞧你现在这嫌弃样儿。”

琬宜捂住耳朵,“求求你了,我不要面子。”

谢安“嗯”一声,肩膀往前撞撞她的,“可我非要给你。”

“……你臭不要脸!”

谢安终于忍不住,手搭在她肩膀上,闷闷笑几声,“哟,学会骂人了?”

他小指勾一勾琬宜发尾,声音轻轻,“谁教你的。”

琬宜快要跳起来,抱着臂挣脱开他,“我不要你管。”

谢安动手动脚抓她胳膊,“我不管你谁管你。”

他笑,“乖,跟爷说句好听的话儿,要什么都给你。

你以前不是就爱弹弹琴看看书,给你买一架怎么样?”

琬宜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一心想回去,离他越远越好。

谢安手劲儿大,怎么都扭不开,她急了,歪头一口咬他手背上,虎牙儿又尖又利,一点不留情。

谢安“嘶”一下,抽回来甩甩手,见状,琬宜拔腿便跑。

太急没瞧准方向,厨房木门被她撞的“嘭”一声,她吃痛揉揉胳膊,脚步不停。

手上还留着她牙印,隐隐作痛,谢安伸手弹一下,闲散抬眼看她背影。

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嗖的一下就没了影子。

裙摆一荡一荡的,进门瞬间,挽成朵娇柔的花儿。

她刚才咬他的时候,谢安垂眸能看见露出在衣领外的一点锁骨。

纤细白皙的,迎着月光,更显柔和。

他把嘴里枣核儿吐外面地上,手勾勾额角,恶意地想着以后应该在上面吻出什么样的颜色。

又过些时日,秋风凛冽刮过,院里仅剩的那几盆翠菊也掉的只剩枯杆子。

杨氏说,这样的天气一到,以后就不可能暖和了,算是入冬了。

琬宜怕冷,吹风太久就手凉脚凉,每天缩在屋子里,抱着暖呼呼的阿黄看书做针线,火炉就摆旁边。

杨氏把前段时间做好的厚衣裳都翻出来,两人抽空一起归拢好,放到各个屋子的柜里。

家里也不再吃凉菜,三顿里两顿有汤水,杨氏手艺好,做多少天都不带重样,琬宜吃的高兴,以前在王府里的时候苦冬,入秋瘦三分,现在却胖了一圈。

谢安笑话她,说家里养出了只猪。

琬宜别头,不搭理他。

这天难得晴好,临安是市集,杨氏好久没出过门,提了个篮子去赶集。

琬宜懒得动,窝在炕上不愿意去,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人。

她这几日和杨氏学了怎么做鞋子,腿上盖一条被子,兴致勃勃拿着棉絮棉布研究的起劲。

安安静静过了一上午,还是没什么头绪,琬宜叹气,把弄的乱七八糟的一团东西放一边,起身去厨房热饭吃。

刚踏出屋门,忽听见院门口一阵响动,有人在喊她。

琬宜诧异,走过去,看见个花白胡子老头,一脸愤愤,拄着拐棍的手都在发抖。

谢暨跟他后面,不耐烦样子,吊儿郎当站着。

琬宜心思一转,明白了七八分,试探问一句,“您是谢暨的先生?”

“正是老朽。”

老头哼一声,没等她再说话,拐棍嘭嘭戳两下地面,“你们家这孩子老朽教不了了。”

“……”他这样说,琬宜更不敢怠慢,赶紧将人迎进去,又嘱咐谢暨去泡茶。

谢暨不情不愿去了,先生看眼他背影,又恨铁不成钢骂一句,“孺子不可教!”

琬宜赔笑,柔声问,“先生莫气,您先说说,谢暨到底怎么了?”

“……他打断了同院学生的大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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