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一股不安焦虑的感觉让温阮的心情异常浮躁, 怎么也静不下来。

原是准备好好享受这场视听盛宴的,现在什么都听不进看不进了。

她百般郁燥。

温阮摸了摸怀里的猫儿,抱起它在它耳边轻说:“你再去听白楼看看, 看他在不在。”

“好,你等我。”二狗子感觉到温阮的紧张,也不敢皮了,几个纵跃跑进听白楼看了一圈。

回来后它说:“不在,里边儿跟嗑了药似的, 一片大乱不忍直视。”

温阮没心思再调侃盛月姬, 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发生了。

她再也坐不住,抱着猫起身。

“你去哪儿?”吕泽瑾还高举着手幅, 问温阮。

“人有三急。”温阮笑说。

“……”吕泽瑾撇了下嘴,继续听曲。

温阮走到了外面。

外面长街热闹异常, 多是来凑热闹的,进不去里面在外面蹭着听响儿。

她在人群里四下张望, 找不到阿九。

一个位置不错的包间里, 温北川看到温阮起身离开, 又不见殷九野跟在她身边, 有些不放心, 便对下人说:“去跟上小妹。”

“是。”下人点头。

“好像没看到她那小跟班。”纪知遥说。

“嗯, 不知去了哪里。”温北川拧眉道, “你今日怎么不去听白楼。”

“你不也没去么?”

“我自家的地方, 我当然要捧场,你却是为何?”

“听腻了。”纪知遥说着看向温北川,极其坦荡地说道,“也玩腻了。”

温北川:“……”

纪知遥问:“不过你都跟盛月姬闹成那样儿了,干嘛还勾着?你小妹不是不喜你去听白楼吗?”

温北川笑了下,说:“我没腻。”

纪知遥:“你就糊弄鬼吧。对了,隔壁真是皇后?”

“嗯。”

“不过去请安?”

“皇后低调出宫,事先没有声张,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非要跑去请安,嫌命长?”

“我肯定不去,你不是她外甥吗?”

“是她恨不得赶紧去死的外甥。”

纪知遥一笑:“温家长子,不容易啊。”

“自不似安陵君您这般逍遥。”

“你别叫我安陵君,我现在听到这三个字我就瘆得慌,你小妹给我搞出阴影了,我谢谢你啊。”

温北川听着一笑:“也不知太霄子有没有去听白楼。”

纪知遥笑说,“去呗,盛月姬最期待的就应该是他了。”

温北川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下一震,但不露丝毫痕迹地放下茶盏,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人有三急。”

“行。”

温北川隔壁的包间里,皇后娘娘慢饮蜜浆,很是闲适地听着辞花唱曲儿,她觉得这个辞花唱得挺不错,比盛月姬强,怎么不是个女人呢?

女官附耳说:“娘娘,温姑娘先离开了。”

“嗯。”

“听白楼那边,情况不太好。”

“哪年好过了?”

“……今年格外不好,太霄子亦未现身。”

“是么,可能死了吧。”

皇后笑着倚着柔软的软枕上,轻轻地抚着纤细的指尖:“旁的事都等会儿再说,搅了本宫的兴致,本宫要你的脑袋。”

女官缩了缩脑袋,退到一边。

……

在辞花正式唱第一首曲子之前,殷九野提了坛酒,就坐在正对面的听白楼屋顶上,等着一个人,一个温阮也在等的人。

殷九野知道,这个人今晚一定会出现。

果然在辞花开始唱“我有三宝,持而保之”时,这个人现身了。

他着一身道袍,手持拂尘,是个道士,或者说,是个道行极高的道士。

气质清冷,眸如寒星,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仍显孤寒,不与俗世相染,颇有点遗世独立的高人之感。

太霄子。

太霄子在街道中站了半天,抬着望了望“不辞夜”这边,听到了“我有三宝,持而保之”那段,眉锋轻敛。

他是将得道之人,对《道德经》再熟悉不过,有些讶于辞花唱曲之时曲中的逍遥恣意,似修道之人,却又不解为何辞花要改字,改得如此气势睥睨,如刀锋破红尘,要傲视于天下。

殷九野冷眼看。

温阮她让辞花连唱两曲《道德经》改词,就是为了把太霄子引进辞花那边,可不能让他走进听白楼。

而且,当初自己帮辞花改了《道德经》中的三个字,不就是为了引这臭道士出来么?花乐事那么大的阵仗都没把他惊出来,今日他终于现了身,怎么着也该招呼招呼他才是。

殷九野慢条斯理地揭了面具,系好蒙面巾,弹了滴酒水打在太霄子身上,喊声道:“太霄子您可有门票?二百两纹银,我便宜点卖你,三百。”

太霄子回身,看着屋顶上的这个人。

怪异地,他在殷九野身上感受到浓烈的杀机,那杀机强到有如实质,似带着极端的仇恨。

太霄子疑声道:“贫道与阁下有何仇怨?”

殷九野笑,“深仇大怨。”

他话音一落,提了酒坛就冲太霄子砸过去!

太霄子轻扫拂尘,挡开酒坛,点足提步,迎着殷九野而去。

殷九野纵身后退,一直将他引到无人的地方。

开始了殊死搏杀。

两人打得不分上下,太霄子诧异于这蒙面人的身手如此了得,而殷九野也震惊于这狗道士的修为又他妈精进了。

睡盛月姬有助于修为提升么?您修的是什么道?

太霄子一身洁净如新的道袍,飘然如仙,道冠束着如墨黑发,发丝迎风轻动,甩了下拂尘,他点足立在树冠,背后是一轮圆月,与对面大树上的殷九野遥遥祝对立。

“阁下好身手。”他藏了下有些颤的手。

“客气。”殷九野眼弯弯,笑得好看,只是眼中的杀意逼人,如疯如魔。

最后二人对击一掌,纷纷倒退,太霄子口中吐出一口血,不解地问:“你到底是何人?”

殷九野咽下到了舌尖的血,还是笑:“想杀你的人。”

“世间想杀贫道之人,不多。”

“我正好是其中一个。”

殷九野踢断了一截腰粗大树,往太霄子身上打去。

太霄子并掌拍开大树。

……

温阮抱着猫一边在街上张望,一边嫌人太多吵得她心里越发烦乱,慢慢走到了清净些的地方。

经过一个巷子口时,被人一把拖了进去,圈在了身前。

她刚想惊呼,又被捂住了嘴。

“别喊,是我。”耳边传来殷九野的声音。

温阮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这才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回身一看,看到殷九野的面具上有血迹,血迹未干,他像刚刚大战了一场。

“你干什么去了?”温阮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下来一些,紧声问道。

“打架。”殷九野笑。

“打赢了吗?”

“没输。”

“那还行,没给我丢脸,打成平手?”

“差不多。”殷九野笑说,笑着笑着就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落在地上。

温阮:“……”

他不会是,找太霄子打架去了吧?

有毛病啊!

殷九野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有点委屈地说:“姑娘你不是不想让太霄子去听白楼吗?”

“所以你就去跟他打架,把他拦下来?” 温阮诧异地问。

“对啊,在下是姑娘的人嘛,当然得为姑娘分忧。”殷九野越发委屈了。

温阮理不清这人的脑回路,太霄子什么人物,书里说这颗龙珠武功深不可测,难寻敌手,阿九他疯了?

温阮难得震惊地张着小嘴,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只说:“你为了涨工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殷九野:“……”我头给你打烂你信不信!

但在温阮看来,阿九这次是真闯大祸了。

太霄子不仅仅是个臭道士,他还是当今陛下的道前替身,是替陛下修行之人,太玄观更是国观,他虽已不再是太玄观住持,可地位依旧无人能撼。

而且他对当朝陛下有救命之恩,陛下亲赐他金字弯刀,可斩天下任何官员,若非他是修道之人,不理俗世,他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要命的是,太玄观好像就是那个倒霉太子养身修行的地方,而把太子带去太玄观的,正是太霄子。

再联想一下宫中皇帝和皇后对太子的态度……

阿九真是,棒棒哒!

不闯祸则已,一闯就闯个大的,真是深得我温阮作风精髓啊!

温阮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稳了稳心神,温阮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死了吗?”

“你希望我杀了他吗?”

“他最好是死了,不然你就麻烦了。”

“……”殷九野可怜巴巴地说了句:“他没死,姑娘救我。”

温阮:“……”你死了得了,冷漠.jpg。

殷九野笑看着温阮,唇色因为失血有些发白,他说:“有人追过来了。”

“什么人?”

“京中守备。”

“又是他们?”

“我跟太霄子打架的地方,离京中守备驻地不远,可能惊动了他们。”

“……你怎么不去皇宫打架呢?”

“是个好主意,下次试试,反正姑娘你会救我的嘛。”

温阮:“……”

行,自己收的小跟班,他作孽就是自己作孽,惹了事也得自己来扛。

殷九野脚下软了软,险些跌倒,温阮下意识地接住他抱住他的身子,又听到那边已有人在喊:“那人就是往这边来的,四下找找看,仔细着点!”

殷九野拍了拍温阮的背,笑说:“开玩笑的,你先走,我跑得掉。”

“闭嘴!”温阮恼火得不行,她担心了大半天,结果阿九跑去跟人打架了?还打了个不怎么好打的人,要死啊!

殷九野在她肩头转了转脑袋,笑看着温阮担心的侧脸,气声说:“我说真的。”

“都叫你闭嘴了!”

殷九野:“……”闭嘴就闭嘴嘛,这么凶干嘛呀。

温阮扶起殷九野,带着他绕了道,一直绕进“不辞夜”后台。

落落见温阮扛着个人进来,惊了一下:“姑娘,这是……”

“找个安静的房间给我,别让人进来。”温阮说。

“好!”

落落也不多问,连忙推开了舞姬更衣的小隔间,让温阮扶着殷九野进去。

而此刻,京中守备军已经到了后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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